畢業那年

楊嵩

那年的夏天，周圍怎樣我都模糊了，只記得一個身影在我腦海里閃過。

初中剛畢業，我懷著陸游“早歲哪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的躊躇滿志去參加市一中的入學考試，那個時候，中考的成績還沒有公布，我一心只想往高處走，似乎鼎城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一樣。那個我，臉上是滿滿的自信，說起話來滔滔不絕，喜歡在同學出丑時煮鶴焚琴，面對老師同學的建議總是不以為然，這樣，一個自以為是的莽撞青年開始了他人生中一段最難忘的旅程。

考試的前一天，我還在電腦前大吃大喝，玩得酣暢淋漓。中考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這一個星期里，我放肆地將身上所有的壓力奮力卸下，當然，我的知識也都被這七天時間里的激動、振奮沖刷得所剩無幾了！但我不擔心，自信的我甚至略微清高的我，同媽媽商定了協議，一旦我如愿所償，媽媽就得履行她的承諾——一臺4s。

第二天，當我獨自踏入市一中的大門，一種自然而然的喜悅涌上心頭，想象著以后在這所學府的種種經歷，有其他學校的同學投來的羨慕，有家長親戚滾滾而來的表揚，還有那時我拿著4s時的瀟灑，所有一切美好的事情充斥著我的大腦，腎上腺激素急速分泌的我奮筆疾書地完成了試卷。

可是，事情的發展卻與我的想象大相徑庭，第二天，我手機里的一條信息像晴天霹靂一樣讓我喘不過氣，我甚至不敢相信，甚至認為是不是哪里出錯了，可接連的中考成績讓我不得不面對失敗的現實，我沒能考進市一中，原因是我的中考成績缺了一個A。

接下來的幾天，我過著黑白顛倒的日子，我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吃不喝、不與人說話，盡量選擇黑夜選擇無人的時候。白天我捂在被子里發呆，有時會哭，哭得聲嘶力竭，累了就睡覺，不累了就摔東西，茶杯、臺燈、雜志、床單滿屋凌亂不堪，媽媽時不時地過來安慰我，但都被我的沉默而沉默了，餓得忍不住了，就啃著放在床頭面包，然后咽下幾口冰冷的自來水，繼續著我的悲傷和憂愁。

那是第幾天我不記得了，只知道我很久沒開口說話了。但我幾天沉默的第一句話竟然給了媽媽。

她端著一鍋雞湯敲門，我試圖抵觸，不開門，但叔叔將門強行撬開，門開了，看著這些天為我憔悴的媽媽，我心中應該是不舍、傷心，但我卻抑制不住自己的憤怒，我討厭有人自以為很了解我卻做著說著一些徒勞的事和話。我早已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動，幾天的痛苦不安和焦躁憤怒那一瞬間從我體內爆發，我一甩手把媽媽推出門外，隨即是一聲巨響，滾燙的雞湯濺滿她全身，手上腳上全都紅腫了，她困在門邊，絕望地看著我，眼中早已淚水漣漣，哽咽地說著“那你好好，好好休息。”此時的我早已成了魔鬼，奮力把門一推，“我不需要你管！”

那天晚上，我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幾個小時，疲憊的我躺在凌亂不堪的地上，努力地將自己的身體蜷成一團，回想著白天里我的舉動，滿腦子全是媽媽的身影，她無力地倚靠在床腳，無奈地錘著枕頭，她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甚至為照顧不好自己的兒子而自責，捶打著自己的胸膛，她放聲大哭，哭著為何自己做不到做不到怎樣去撫慰那個被痛苦折磨的他的兒子。

想到這里，我的心碎了，我不該對媽媽那樣，即使我有再多的痛苦再多的煩惱，我不敢再想下去，我害怕媽媽會因為我而自責、內疚。我明白，這些天，我在被子里掙扎的時候，在聲嘶力竭的哭聲中無奈的時候，一定，媽媽一定也是淚流滿面，無比痛苦。此時的我，不再倔強地把自己關在一個黑暗的角落里，我打開房門，淚眼蒙眬的我卻看見媽媽手上纏著雪白的繃帶，凹陷的雙眼聚精會神地望著鍋里的雞湯，這時的她心里只有她的兒子，她依舊忘卻了手上的疼痛，忽略了身上的辛勞！我猛地撲向她，擁在媽媽的懷里，眼淚一滴滴劃過眼角，“媽媽！對不起！對不起”我的哭噎讓媽媽更加心痛，她抱緊我，像兒時那樣撫著我的頭！這一刻，我才真真正正地體會到了我的母愛。

或許，你的一生中會像這樣叛逆這樣倔強，有一天它們會離你而去，而永遠不會離你而去的是深深的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