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當家”轉正

鐘一

近年來，柳傳志、馬云、王石、史玉柱、何享健、施振榮、宋衛平……這些各個行業的“老兵”們，逐一完成了將商業王國交到“二當家”手中，繼而退居幕后，垂簾聽政。而昔日的打工者則搖身變為新一代“掌舵者”，成為媒體爭相追逐的寵兒。

他們在王者之下，他們又是業界精英，他們被稱為“高薪宰相”，但不可否認，他們正在引領行業的未來。

郁亮：“千年老二”翻身

2014年4月23日，萬科公司正在召開一次特殊的視頻會議。在不遠處的攝像頭的注視下，柳新在面前一份承諾書文件上簽了自己的名字，成為萬科1320名事業合伙人中的一員。

包括柳新在內的全部“管理二級”以上員工都參加了這個事業合伙人創始大會。除了少數幾名計劃離職的，剩下超過99%的員工都在攝像頭的注視下簽了字，放棄了自己豐厚的經濟利潤獎金，將其委托給“盈安合伙”做投資。“盈安合伙”是一家為萬科事業合伙人制度而專門成立的公司。

當總裁郁亮在今年3月第一次提出“事業合伙人制度”之時，外界以為還在探討階段，緊跟著，萬科動作迅猛地推出了具體措施：項目跟投制度和員工持股制度。有分析認為，這是在試圖改變公司目前管理層持股甚微的局面，防止控制權旁落。若制度實施順利，萬科這家股權高度分散的公司的控制權將進一步收束至管理層及其一致行動人；同時，實現公司核心團隊的財富增值。這對于“二當家”郁亮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

“我們要掌握我們的命運。”郁亮說。這句話表面上是對整個管理層說的，或許，它更能表達郁亮此刻的心聲——這個外表精干的男人在萬科工作了近三十年，對公司的貢獻并不亞于創始人王石。現在，這個“千年老二”終于能夠掌控自己命運。

10年前，當郁亮接任總經理時，很多人還不服，為什么一個低調的、不懂專業的人被選中？2012年郁亮獲得央視年度經濟人物，王石接受央視采訪時回答了這個問題，大意是郁亮協助他完成了很多大事，比如發行B股、君萬之爭、做減法等等，只有他知道郁亮的能力。

王石人生的巔峰，處于一種自我超脫的狀態。放棄股權，放棄管理權，這兩個決定都展現了其釋然的一面。放棄股權，讓王石割掉了人性中最致命的弱點——貪婪。放棄管理權，則激發出集體的智慧。王石自廢武功式的超然，成就了萬科和郁亮，也成就了他自己。也恰恰是他放棄權力這件事情本身，構成了對郁亮極大的啟示——讓欲望屈服于自己選擇的價值觀和制度。

與此同時，49歲的郁亮進入了人生最自信的狀態。就像十多年前的王石，作為一個精力旺盛、夢想濃烈的男人，如今，“二當家”郁亮已經走到前臺。在復雜多變的市場環境中，王石和郁亮是否能順利地完成傳承，事關萬科的未來。

楊元慶：長江后浪推前浪

與郁亮相比，聯想“二當家”楊元慶顯得更為自信。

2011年11月2日，聯想集團創始人柳傳志辭任董事長及聯想集團董事會主席，擔任聯想集團名譽董事長，CEO楊元慶同時兼任集團董事長、聯想集團董事會主席，以及戰略委員會和企業管治委員會主席。如果說柳傳志2004年退出聯想集團是“身退心未退”，那么，此番辭任聯想集團，則可謂是相對“身心兼退”。

此時的楊元慶儼然成了企業“二當家”中最為得意之人。

與郁亮在萬科的經歷一樣，楊元慶是聯想的元老，1988年加入聯想后，依靠代理與分銷的理念，楊元慶逐步進入公司核心管理層。1996年，聯想取得中國PC機銷量第一名，高歌猛進的楊元慶提出了更高的目標。他告訴手下，要讓聯想微機在中國擊敗IBM、康柏和AST、惠普。后來，楊元慶一一兌現了當年的宣言——2004年，聯想收購IBM，走向國際化，這也是他職業生涯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馬云曾妙喻職業經理人和創業者：“上山打野豬，一槍打出去，野豬沒死，沖了過來。把槍一扔，往山上跑的，是職業經理人；子彈打完了，把槍一扔，從腰上拔出柴刀和野豬拼命的，是創業者。”

柳傳志也強調領導者對于企業的責任心和主人感，他想把聯想做成“一個沒有家族的家族企業”，對楊元慶、郭為等年輕人的大力培養，便是出于這樣的初衷。2005年，聯想并購IBM PC業務完成后，柳傳志瀟灑轉身，隱退江湖。當時選擇阿梅里奧就任聯想CEO，乃是柳傳志的權宜之計。柳傳志已經做好設想：讓楊元慶在董事長的位置上鍛煉5年，然后再出任CEO。

對楊元慶來說，聯想集團董事長顯然比公司CEO的含金量更高一些，他不惜借貸成為個人持股最多的股東，與其說是對聯想未來的發展充滿信心，還不如說是他個人極其自信的表現。

事實證明，當初增持聯想股票的決定即便稱不上英明，倒也不算失策。就在前不久，聯想集團年報披露，由于在2013-2014財年內聯想集團業績出色，公司給予楊元慶的獎金和長期激勵獎勵大增，推動其薪酬上漲至2136萬美元。這一收入讓楊元慶成為內地當之無愧的“打工皇帝”。

而另一方面，和萬科面臨嚴酷的市場環境一樣，諸如BAT等來勢洶洶的新興互聯網企業，也讓IT界老牌明星聯想倍感壓力。但從近日接受媒體采訪時的言辭中，人們發現，接過柳傳志衣缽的楊元慶顯得更加自信了，“與其學別人做些自己不擅長的事，不如把自己的優勢進行疊加。”楊元慶說。

陸兆禧：做不了主的“二當家”

如果說郁亮與楊元慶還有望成為企業新一代掌門人，那么上任一年零三個月的阿里CEO陸兆禧則表現平平——就在今年年初，馬云便奪去了陸兆禧掌管無線業務的權限，改由阿里COO張勇負責。在外界看來，阿里仍然是馬云的阿里，陸兆禧僅僅是一個看門人而已。在阿里2014年上半年一系列并購行動中，很少看到陸兆禧的影子，不管是收購文化中國，還是入股恒大俱樂部，并購UC瀏覽器，在媒體的報道里，都是馬云一馬當先，

那么，作為阿里的“二當家”，陸兆禧為什么就做不了主呢？endprint

早在馬云卸任之前，阿里集團組織構架的調整就已經大刀闊斧的展開。25個矩陣式事業群重新定義了阿里內部各崗位職能的同時，也在最大程度上弱化了各業務主管的權力。

最明顯的一點表征是，CEO陸兆禧所領導的集團戰略管理執行委員會，實則是由9名“常委”組成的。這9個人（包括陸本人在內）均是集團的中堅力量，其中多人在馬云卸任CEO之后，被外界猜測為第一或第二候選人，不可小覷。

而這種“單數制”的領導班子結構顯然有意為之，既可避免過度集權，又可在勢力分化時，少數服從多數。由此可見，陸兆禧要在委員會內協調諸多勢力的同時，還將受到各方的制衡。因此，馬云也稱“出任阿里巴巴集團CEO是個極具挑戰和艱難的工作，陸兆禧肩負的職責和各方壓力可想而知”。

另一方面，從組織構架的層級上判斷，表面上馬云在淡化自己的角色，突出兩個委員會（決策委員會和執行委員會）的地位。

但實際上，身為集團董事局主席的馬云領導的決策委員會才是公司的實際掌權者。而需要向其匯報的集團CEO，則充當了管理者和執行者的角色。

馬云如愿退居幕后，頗有垂簾聽政的意味。作為最高決策者，馬云仍然是阿里的核心、大腦和神經中樞。雖然不再過多的過問具體操作層面的事宜，但指點江山和起草藍圖的依然是馬云。

“為人忠厚，辦事牢靠”的陸兆禧雖然不在和馬云一起創業的“十八羅漢”之列，但算得上是阿里第一批骨干成員。

早在2004年，由他帶隊組建了支付寶，打通阿里電子商務的任督二脈，可謂功不可沒，這些都是他成為阿里“二當家”的資本，然而，僅僅這些還不足以令他成為阿里的靈魂人物——阿里的企業文化已經深深地打上了馬云的烙印，而且馬云已經給阿里畫好了藍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阿里的CEO只要照著完成就行。

劉偉 被扶正的“女二號”

企業“二當家”無一例外都有一個特質——忠誠。在郁亮、楊元慶、陸兆禧之所以被創始人所選中，很大程度上因為他們足夠忠誠。而在巨人網絡創始人史玉柱眼里，女人比男人更忠誠。

和其他幾位企業“二當家”一樣，干練的女強人劉偉是史玉柱最早的員工之一，自1992年開始追隨史玉柱，1993年擔任人事部長，1994年做副總裁時也才26歲。劉偉坦陳，她覺得自己是被推上去的，“心里完全沒底”，真正意識到自己有管理、獨當一面的才能，是在2001年重回史玉柱麾下之后。

那一年，腦白金銷售額突破13億元，第二年，史玉柱將上海健特生物有限公司的擔子交到了劉偉身上。此時的劉偉已經不是當年26歲的年輕副總裁了。

劉偉的再次職位變動發生在2007年的巨人上市，這個曾經沉浮的公司站到了一個更高的起點，劉偉卻一如既往地淡定平和。后來，在傳出巨人入股51.com的消息后，有媒體評論：巨人以及整個網游行業都將進入一個全面整合的時期。然而，金融危機也壓低了巨人網絡的股價。

在財報發布會上，劉偉表達了自己對公司的忠心：“我們認為當前公司的投資價值被嚴重低估，現在的股價沒有相應反映巨人網絡的業績增長和營利能力，公司董事會已經通過了一項股利發放政策，向股東表明公司提供最大利益回報的信心和承諾。”

巨人上市之后，史玉柱將全部身心投入到對產品的研發之中，公司內部管理，對外的投資合作，則全部由劉偉一手打理。此時的劉偉已經“重權在握”。

2013年4月9日，史玉柱宣布辭職，10天后，總裁劉偉被正式任命為巨人網絡CEO。

這個選擇，應該在很多人意料中，因為在巨人，劉偉是跟隨“老史”最長時間、經受過挑戰考驗最多、承擔責任最大的“女二號”。馬云沒有選擇“女二號”彭蕾接自己CEO的班，史玉柱卻創下中國互聯網界這個先例。

在卸任CEO3個月之內，史玉柱即大幅減持巨人股份，這一突然動作一度讓外界頗感意外。據巨人方面確認，減持后，史玉柱所占股份比例為49.5%，即使如此，史玉柱仍然是資本市場觀測巨人最直接的風向標。投資人擔心，史玉柱減持可能意味著公司增長速度將會放緩。這也是新任CEO劉偉需要解決的問題，如何在“去史玉柱化”的同時，釋放“史玉柱”的積極效應。

這也是企業“二當家”們所要共同面臨的問題——表面上，他們從一個“打工者”向“主人翁”華麗轉身，而實際上，他們更像是企業創始人最忠實的傳承者。然而，在這個日新月異的時代，企業需要不斷地更新與持續前進的動力，而他們則是不可或缺的一股力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