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梁
檢察文化及其建設路徑初探
張梁
在社會大變革、大轉型這一特定背景下,法律已成為顯學或換言之——社會治理法治化的發展趨勢,既需要也必然會延伸到關于“文化”層面的理論。無論是縱向的歷史參照,還是橫向的中外比較,文化都是一面鏡子。“用文化去闡明法律,用法律去闡明文化”,不僅僅是理論的需要,更是現實的選擇。因現實的急迫需要,大量關于法律文化的理論研究得以催生,這不可避免的顯現出功利與浮躁:有的不過是對已有法律文化研究成果的一種再包裝,有的則僅僅因為貼上了一個文化的定語就變成了法律文化的研究。不少研究不過是將“文化”當作盛裝一切的“筐”,缺乏實質意義。
“文化”這一詞語所具有的幽深與寬泛,展現出了漢字的博大精深,以至于研究者們在使用這一概念時,甚至將其涵蓋人類的一切精神的、物質的成果和活動,包括了政治、經濟、社會、制度、風俗、習慣、文學、歷史、思想以及其他可能包括的社會現象。而在社會層面,“文化”概念更似乎是無所不包,正因它的意蘊如此豐富,因而對各種事物和現象就有了抽象的解釋力。
文化與法律相聯,并非文化與法律已經到了必須結合的階段,而是法治實踐實在需要文化的支撐。
我國關于法律文化的研究起步于20世紀80年代中期,與當時社會主義法制建設的實踐密不可分。恰恰是中國社會轉型、社會治理模式轉變的需要,促使以推動法律文化研究在我國興起。人們對于法律文化的“崇拜”伴隨著法制尤其是法治話語的社會流行不斷升溫,在近年形成以法院文化、檢察文化為代表的研究熱潮。
然而,不論法院,還是檢察院,對自身的文化屬性、文化內涵以及對以這些觀念為指導的具體文化建設的認識,都缺乏足夠的洞見和清醒。雖然看到了“文化”在中國法治進程或者司法制度改革中的分量,但對這一趨勢的把握基本上大多停留在概念或理念先行的層面,缺乏經驗的考察和細致的因果關系分析。這造成了所謂法院或者檢察文化,不僅在本系統內缺乏統一性的共識,更難以在外界形成和展現鮮明動人、獨具特色的文化標識。
中國學者視域中的法律文化,主要是為法制和法治建設服務的,因而多是方法論意義上的法律文化。與西方學者將“文化”作為法律文化研究的本體不同,我國學者著重于法律文化的“法律”要素,注重通過文化的視角考察法律的構建、生成、運行和實施。從根本上說,今天我們對法律文化的格外關注和重視,更多的是著眼于法治的現實需要,實踐中法律文化早已融入到與法治有關的話題中,具有強烈的法治理念引導和法治實踐推動的意義。
當前,我們正處于從“法制”到“法治”的轉型過程中,而從法制邁向法治,意味著從制度到觀念的轉變,因而探討人們對于法律的觀念、態度、認可程度、看法、信仰、價值觀念等等一系列“理念”方面的問題,就顯得很有緊迫性——理論和實踐都需應對這種劇變。作為抽象理念并帶有濃烈價值象征色彩的法律文化,雖然含義模糊,但卻是一種強有力的述說和象征法治的工具。繁榮這種文化,不僅在宏觀上能增強“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主動性、積極性和科學性,從而創造出反映新時代的、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法律體系;而且,也必將
在微觀實踐中推動法治在崇尚文化的社會氛圍里慢慢落地。
當下我們提倡的法律文化更接近西方的法律文化,普遍看來是包含現代性的法治文化,彰顯著現代文明,特別是民主與法治的精神。然而,近年來我們對西方法律規范或者制度的法律移植,卻出現了很多水土不服的狀況,對西方法律文化的借鑒存在過度傾向,甚至走向了一種迷信。不少人認為,我們必須重視運用中國傳統法律文化這一“本土資源”,以其所具有的傳承性、穩定性以及獨特性來解釋或建設自己的法律和法治。
追隨現代抑或回歸傳統法律文化之所以方興未艾,是因為其植根的社會正深深陷于傳統走向現代的道路轉折點上,置身其中者都想找到或者給出答案。法律文化本體的中西之辯,恰恰為我們的法治建設創造了兩條可資借鑒的不同路徑。現代與傳統的法律文化,是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皆不可缺的重要支撐,如同人的兩條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建設,既離不開自由、民主的西方現代法律文化要素,也離不開倫理、道德的中國古代傳統法律文化和文明要素。只有堅持現代文明與傳統文化的有機交融,才能把“復雜中國”培育成為法治之樹可以生存并茁壯成長的良好土壤。
法律文化如同土壤,之于法治尚且羸弱的中國,更如同母乳,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的方方面面都離不開它的滋養。作為法律文化的一部分或一個子系統,檢察文化建設近年來也正在法治的號角聲中加快推進,“文化育檢”作為檢察文化建設的目標而提出并要求實施。最高人民檢察院于2010年出臺了《關于加強檢察文化建設的意見》,從上至下推動此項工作,各地檢察院紛紛響應這一要求,以不同形式開展相關文化建設及活動。
對于檢察系統而言,最初也最直接的文化建設自然而然落腳于“文化”的世俗概念,即舉辦文娛活動,發掘和培育文藝人才。通過富有藝術氣息的高雅文藝活動,展現檢察機關的文化底蘊,證明作為執法者的檢察官并非冰冷的國家專政機器,有著普通人的柔軟情懷。
然而,這種文化認知自然是粗淺的。從根本上說,文藝只是文化的一個范疇,文藝活動也僅僅只是文化的花邊和點綴。檢察機關舉辦的文藝活動和任何其他單位舉辦的文藝活動整體上并沒有太大不同,因而也沒有太多的獨特性。檢察機關內部的文藝活動是不可能等同于檢察文化的,但卻被當作檢察文化建設的一個最為簡便的途徑而經常運用。這種現象在其他體系的文化建設中同樣存在。
促使檢察文化建設走向深入且趨于厚重的,是對知識的需要。中國社會的快速轉型乃至劇變,給檢察工作帶來了巨大的挑戰,首要的就是對檢察官提出了更高的知識和技能的要求:不僅要求學歷水平、專業知識在層次和數量上的急劇提高,更要求一名合格的檢察官要適應快速變化的社會標準,更加職業化、專業化,在司法技能及司法能力上有質的提高,甚至要求和國際接軌。
經濟和社會轉型帶來的變化,不僅間接地對檢察官“綜合素質”方面施加了壓力,也給檢察工作帶來了更多爭議。檢察官除了對法律的細節和程序更加精通,還需要更多的辯解和論證,已經沒有眾口稱是的“情理”了,市場的利益關系還使得傳統的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道德倫理話語和司法技術知識幾乎失效。此外,互聯網特別是新媒體深刻地改變了信息傳播格局,社會輿論環境和公眾參與方式的深刻變化也給檢察工作帶來了更多壓力和風險。也正是在這種社會對司法以及對法官、檢察官所具有的司法能力和司法道德的重大甚至根本轉變中,在各種利益的相互競爭中,檢察官的素質成為一個突出問題。
解決素質問題,人們自然而然首先想到的是學校教育——文憑和資格證書。近年來,檢察機關通過日漸常態化的公務員招錄考試選撥了大量法科生,儲備了數量可觀的法學科班畢業、通過國家司法考試的本科生、研究生。素質問題在中國這一特定的注重應試教育的社會,必然簡化為文化素質和專業素質,而這兩個素質又以文憑及法律職業資格證書為主要衡量指標。從形式上理解,這屬于檢察文化建設的一項重大舉措。文化建設的核心是提高人的素質,而近年來檢察隊伍素質的提高是有目共睹的。選拔和培養有文化、有素質的檢察人才,致
力于提高知識和技能的檢察隊伍建設,應該說,是當前檢察文化建設的主要內在模式和直接驅動力。
當檢察文化建設日漸走上前臺,熱衷于外部展現之時,我們體會到了文化昭示的神圣意味越來越面臨著社會認同的尷尬。
被互聯網和新媒體深刻改變的信息時代,缺乏一個獨特的文化標識來真正抓住人們的記憶。我們常常無法讓更多人明白我們存在的價值和意義,也會遭遇檢察院被錯寫成“檢查院”的尷尬。這樣的尷尬,雖然只是所有難堪中最微小的一個,卻值得我們深思:我們雖有價值追求并不懈努力,卻缺乏一個充滿正能量的文化標記。
正義,是檢察文化的主題。每一種法律職業都應有獨特的法律文化,都應有自我突出的“文化主題”。與法院文化“公正和效率”所表述的價值追求不同,檢察職業的特殊性決定了檢察文化具有類似但本質不同的核心價值理念:檢察權是程序性的司法權,而不是實體性的處分權,是代表國家對某種行為的否定,而不對案件做終局裁判,檢察官超越一己成敗與悲喜得失去追求正義的價值,遠比法官追求個案的公正更為重要。“正義永不退休,信念永不褪色”,鍥而不舍推動“浙江張氏叔侄冤案”昭雪的駐監所檢察官張飚,向人們展現出了檢察官追尋“正義”的職業風采。
可以說,正義是檢察文化的內核,它精確地表達了檢察制度獨特的法律文化性格。以“正義”為精髓的檢察文化,正是它區別于法院文化乃至其他類型法律文化的根本所在。公平正義,法院取“公平”二字,我們理所當然應取“正義”二字。檢察文化與其他法律文化難免存在交融性、重疊性、共通性,但我們應該清醒地認識到,正義本位的法律文化價值觀,才是檢察制度賴以存在的基礎。追求正義,是行使檢察權的天然使命,無論檢察事業向何處去,都必須堅守“正義”這一核心價值和態度立場。
以“正義“為核心的檢察文化并不是抽象的賦予,而應是由附著在“正義”價值取向下的法律信仰、職業道德、思維方式、執法理念、工作方法,以及與之相協同的組織原則、組織氛圍、管理制度、職業培訓等一系列要素結合而成的內化的法律文化性格。這種以“正義”為中心的法律文化性格,決定了檢察文化建設的“正義”之維度。
(作者單位:重慶市渝北區人民檢察院政治部)
責任編輯:李冬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