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生元


2014年8月,泰國一名代孕母親為一對澳大利亞夫婦產下龍鳳胎后,后者卻只帶走了其中的健康女嬰,而拒絕撫養另一名患有唐氏綜合癥的男嬰,這事在國際社會掀起了軒然大波,澳大利亞夫婦的遺棄行為也遭到了多方譴責。迫于壓力,他們后來改口表示愿把患有唐氏綜合癥的男嬰連同健康女嬰一起帶回澳大利亞。此事使處于灰色地帶、爭議頗多的國際代孕行為進入了人們的視野。
“國際代孕”利潤豐厚
生兒育女,享受天倫之樂,并傳宗接代,是夫妻的天性。然而,由于身體等方面的原因,有的夫妻確實育不了孩子,而他們又非常渴望成為父母,因此就產生了代孕市場。那么,代孕這種行為合法嗎?在我國,代孕并不被法律認可。有媒體報道說,由于受國內政策、法律的限制,很多無法受孕或者想要二胎的中國家庭,通過海外代孕的方式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而在英國,法律規定,提供代孕服務的機構不得談論費用,并禁止向委托父母索取費用,而代孕母親通常可以獲得0.7萬至1.5萬英鎊的費用,其中大部分是試管嬰兒的醫療費。韓國法律規定禁止買賣卵子,但對代孕母親沒有任何規定。所以,許多經濟困難女性愿意從事代孕服務。澳大利亞法律規定,代孕母親在法律上被視為孩子的合法母親,任何把孩子的監護權轉給他人的代孕合同都屬無效,這實際上不允許代孕行為的發生。
與此同時,在一些國家,代孕行為雖然不是合法的,但是默許的。美國承認代孕合法性的州占多數,但也反對有償代孕。在印度、馬來西亞、泰國、俄羅斯及一些東歐國家,代孕則是合法行為,但前提是只為無子宮等有身體問題的女性服務。其中,印度由于質優價廉、方便快捷等特點,引發代孕業務的火爆,已經成為世界代孕中心。印度首都新德里的一個婦女衛生組織的人士蘇瑪說,在印度全國,提供代孕服務的診所多達3000家。許多發達國家,如日本和澳大利亞的夫婦前往這個國家,尋找代孕女性,生養孩子。
值得注意的是,商業性代孕活動在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有很大不同。在泰國和印度,整個代孕活動的費用在6.3萬美元至7.23萬美元之間。而在美國,代孕的費用高達22.6萬美元。一般來說,泰國、印度等國的代孕女是沒受教育的低收入女性,結了婚,自己有丈夫和孩子。在印度,女性要想做代孕女,須征得丈夫的同意。在一般情況下,她的家庭靠他的工資為生,但由于他的工資很少,家庭經濟狀況常常入不敷出。在許多發展中國家,女性做代孕女一次獲得的報酬可高達他丈夫一年收入的10倍,因此,許多女性愿意做代孕女。有個代孕女說, “我做代孕女的主要考慮是為孩子掙學費。”
風險多規范難
業內人士注意到,國際代孕行為一般發生在富裕國家、富裕家庭的委托父母和發展中國家的貧窮代孕女之間,其中,經濟利益是雙方合作的基礎。然而,由于國情的不同,加上沒有國際上通行的法律保護,而每起代孕會涉及幾萬、甚至幾十萬費用的巨大利益,代孕行為經常會發生法律和道德上的糾紛。
2014年8月為澳大利亞法奈爾夫婦代孕的泰國代孕女,在懷孕四個月后就知道嬰兒患有唐氏綜合癥,但一直沒有告訴他們。直到胎兒7個月大時,法奈爾夫婦才知道男嬰有病,并要求流產,但遭到代孕女的拒絕,因為她認為 “流產就是殺死小生命,根據泰國習俗是有罪的,因此堅持要求生產”。然而,澳大利亞夫婦不想扶養那個有病的男嬰。結果,雙方爭執一番,引起軒然大波后才使問題得到這樣的解決:澳大利亞夫婦最終帶走了健康和有病的兩個嬰兒,而那個泰國代孕女只獲得了合同里的一半報酬。顯然,雙方對這種結果都不會感到滿意。
據報道,世界上第一個代孕嬰兒誕生于上世紀70年代。后來,商業性的代孕行為陸續在多個國家出現,相關國家雖有一定的共識,但沒有明顯的法律規定,一系列問題因此就產生了。例如,精子捐贈者是否應被認定為代孕孩子法律意義上的父親?如果代孕女十分喜歡生下來的孩子,不愿把孩子交給委托父母,怎么辦?如果代孕者應委托夫婦的要求,實行流產,費用怎么結算?代孕女在法律上究竟享受哪些權利?她生產下來的孩子與她到底是什么關系?代孕孩子的國籍應該是代孕女的國籍還是委托父母的國籍?所有這些問題,當前的法律都沒有明確規定,也是亟待解決的問題。用一個專家的話說,給代孕女付錢,讓她生一個孩子,“不像租房時,掏錢付房租那么簡單。”
美國新澤西州生育事務律師梅麗莎·布里斯曼也想通過代孕,成為母親。但她說,泰國等國的環境不適合代孕,她和丈夫希望代孕在美國進行。“泰國有些代孕女是文盲,看不懂合同。而在印度,有的代孕女通過按手印來代替簽字,因為她們不會寫字。在美國,代孕就規范多了,有律師和心理醫生,保障了雙方的知情權和各自權利,代孕是個‘我情你愿的行為,而不是富人壓迫窮人。”
印度首都新德里的婦女衛生組織人士蘇瑪承認,在印度,代孕合同往往是由委托父母聘請律師用英語寫的,代孕女和丈夫根本看不懂,律師只是告訴他們合同里寫了什么內容。在這種情況下,合同條款自然會偏向委托父母一方。
國際法律組織在行動
2011年,設在荷蘭海牙的一個國際間法律組織開始研究國際代孕的商業活動及其法律糾紛,試圖進行規范。該組織舉辦了一個由27個國家的100多名官員、專家學者參加的國際研討會,研討改進國際代孕工作的措施。會議認為,當前迫在眉睫的是應盡快確定委托父母在法律上的地位。只有這樣,才能規定委托父母對所代孕孩子的各項義務,如孩子移民、國籍、撫養義務等,從而使代孕孩子避免被拋棄、被虐待、不給國籍等風險。
在當前的國際代孕活動中,一個經常會出現的問題是:代孕孩子出生后,不能離開出生地所在的國家,前往他委托父母所在的國家,因為委托父母的國家,如澳大利亞,不承認代孕孩子。澳大利亞相關機構認為,孩子在法律意義上的父母是代孕父母,而不是委托父母。這樣的話,孩子就沒有國籍,只能待在出生國家,與代孕父母在一起生活,從而產生許多問題。在有的情況下,孩子出生國和前往國的外交部門會進行協商,如給孩子發放一次性簽證,允許孩子從出生國前往領養國。然后,這個過程很費時間,對許多家庭來說不適用。有一個嬰兒和他的領養父親就曾因此在印度滯留了2年多時間,此事彰顯了國際協調和立法的重要性。
美國加州大學社會學教授弗蘭斯·特納曾寫過一本名為《子宮的濫用》的書。她說,“代孕可被視為在很不平等的國際勞動市場上,女性掙錢的一項選擇。只有經濟困難的女性才愿意為人代孕。有的女性做代孕,就是為了能買得起帶有衛生間的房子。”加拿大麥克吉爾大學流行病學教授阿比·利普曼則把代孕行為稱為“生理殖民行為”,是發達國家富人“欺負”發展中國家窮人的一種新方式。她指出,代孕并不是擺脫貧窮的理想途徑。國際社會應該采取行動,消除驅使女性充當代孕女的根本原因。
印度社會學專家沙米拉·魯德帕說,做代孕女,有時有點被羞辱的味道,她的健康狀況經常被忽視,人們只關心代孕嬰兒的孕育情況。她不僅沒有尊嚴,而且如果自己的健康出問題的話,還得自己掏錢看病。
美國加州一個非政府組織的負責人杰尼夫·拉爾對規范國際代孕行為的前景并不看好。他說,由于國情不同,對國際代孕行為進行規范幾乎是不可能的。但也有的專家認為,國際代孕行為規范多少算多少,以最大程度地保護有關各方的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