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自己造一艘返航的船

朱成玉

夏天，當水兵的表哥回家探親，他給我講了一個親身經歷的故事。

那里有一個無人居住的小島，我們決定渡到那個島上去，看看能否采些野果回來。

我們拿了很多袋子，只有炊事班的老劉帶了斧頭和許多繩索。老劉是我們這批士兵里年齡最大的一個，為人憨厚老實，不管別人說什么，總是憨憨地對著你笑。

島上的東西真的很豐富，各種各樣的野果不下十幾種，我們整整裝了幾十袋，準備給戰友們好好打打牙祭。老劉卻不去摘野果，而是不停地砍伐一些竹子。我們很不高興，責怪老劉：“大家都在摘果子，你卻只想著你自己，難不成你要用這些竹子給自己搭帳篷啊！”老劉并不惱，依舊我行我素，繼續砍他的竹子。

“好，回去我們吃果子，讓他吃竹子。”我繼續嘲弄老劉，并作出一個熊貓吃竹子的動作，暗示老劉是一只喜歡吃竹子的熊貓。

老劉還是微笑著，并不去怪怨我們。

我們忙活了很長時間，拿來的袋子也都裝滿了，可是猛然發現，如果放了這些果子，我們的小木船就超重了。正準備扔掉幾袋辛辛苦苦摘下來的果子時，老劉卻把那幾捆竹竿卸下來，不一會兒就做好了一條木筏。他說，來的時候，他就想到了我們會帶回去很多東西，所以準備好了再造一條小船。

還是你有先見之明啊。我們都漲紅了臉，對老劉說著對不起的話。他照例憨憨地對我們笑著說因為自己年長，所以經驗比你們豐富一些，沒什么的。

老劉這個人表面看上去好像很笨，其實是很聰明的人。他就是我們的“開心果”，我們大家都喜歡拿他開玩笑。也因為他性格好，從來不和我們生氣。

可是有一次，我們真的把他傷得很深。他的老家來了一封信，我們爭搶著看，不小心就把信封里面的一張照片給弄到海里去了。看了信之后，才知道，那是老劉沒過門的媳婦，出了車禍，人沒了，臨死前托人把這張照片寄到部隊來，想讓他留個念想。

我們爭著穿上救生衣，要去海里找那張照片。老劉阻止了我們，他說不怪我們。人都沒了，留個照片有啥用。他說他的心口兒，有她呢！

老劉說，她之所以離世前寄來這張照片，就是希望他能好好地活著，所以他不會辜負她，不會消沉下去的。

我們看到他強忍著眼中的淚水，顫抖著雙手，繼續去修補一條船。我們知道，在那心如刀割的傷痛里，他正在給自己造一艘返航的船。

寬恕，這才是最重要的！寬恕別人，就是為自己造了一艘返航的船。

（編輯 楊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