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燈兒說話，吹燈做伴兒

文◎風為裳

點燈兒說話，吹燈做伴兒

文◎風為裳

我有意無意地跟老媽打探魯西的事情。老媽說：“聽護士說，他是醫院里的大眾情人，人長得帥，醫德醫術都好，那些未婚的大夫護士都準備對他下手呢！辛夷呀，可惜了你的機會啊！”

第12次相親，我聽了一堂醫生職業道德課

25歲，對從小就由媽媽一個人帶大的我來說是個戰略轉折點。25歲前，我媽對我婚姻的政策基本上是“持幣待購”，偶爾海選一下。25歲后，我媽就慌了，有點兒想“清倉大甩賣”的意思，好像我再不尋個“主兒”，大有把我的電話號碼和相片往電線桿子上貼的趨勢。在她老人家的主持下，我的相親事業一輪一輪地進行著，那些日子我堪比“快男”選拔里頭戴大紅花的楊二老師，風騷無限。在又一次相親到來時，我跟我媽建議：“這次再相親時，不行我就真弄個大花戴頭上，有風格，沒準就有戲了呢！”

我媽巨毒無比地瞪了我一眼，說：“少起妖娥子。這個可是我好不容易淘來的，三甲醫院的外科醫生，年輕有為，據說年底有望提副主任，據說要跟他相親的女孩兒少說也得有一個加強連。”

趕情不是“快男”是“超女”啊，要我跟一個加強連PK？外科醫生的手說好聽了是救死扶傷的，說難聽了，那就是傷人宰人的呀！

我媽剜了我一眼，打開衣柜幫我挑衣服，“穿紅的好看，喜氣，我告訴你，認真點兒，過了這村沒這店了。”

結果我大春天穿得跟春晚主持人似的來到了第12個“這村”面前。哦，他叫什么來著？魯莽？不會吧，叫這名敢當醫生我連醫學院招生的人一并服了。

魯莽同志微胖，攪拌咖啡的手明顯有些抖。他問了我如下幾個問題：“做什么的？家里幾口人？爸媽做什么的？有什么愛好？對醫生拿紅包有什么看法？”

咱從小受的是正規教育，知道要做誠實的孩子。我正襟危坐，一五一十地做答。我說了醫生像殺人犯時，他第一次很認真地盯了我三秒鐘：“片面，完全是對醫生刻意或者無知的誤解。”

然后開始給我陳述醫生的職業道德。天！他這么好的口才這么會總結，不讓他去開兩會，實在是屈才了。

我說：“魯莽同志，不好意思，我……”

魯莽同志扶了扶眼鏡，說：“對不起，糾正一下，我叫魯西。”

我等著他說后面那個“西”字，可是沒有，該同志不叫魯莽，不叫魯西西，人家就叫——魯西。

我糾正了名字問題，使了好大勁才把后面的那個“西”字咽進去。我說：“你看姑娘我是用相親的主兒嗎？其實，我17歲時就名花有主兒了，只是我媽嫌貧愛富，所以，不好意思，今天這頓飯算我請客……”

這套詞因為我熟，所以即使無恥地稱自己為名花，也照樣說得臉不紅心不跳。

魯西給了句很強的話：“你這詞兒我熟，應該在網上某相親帖支的招里出現過。”

我的大腦停頓了三秒鐘，干咳了兩聲，說：“是嘛，呵呵，如有巧合，純屬雷同。”

這話說得有點兒不對勁吧！看得出，我把魯西醫生給雷到了。

“毀人不倦”，魯西被我成功妖魔化

在老媽那，我把魯西一通妖魔化，集我所相親過的男人缺點之大全。我說他前后左右一通打量我，說我這種身材適合生育。他請我吃飯，居然點最便宜的菜，剩了一點兒菜底還打包……把老媽聽得頻頻點頭，“嗯，不錯，這孩子實誠。”怎么個意思？我這邊一個勁兒地吐槽怎么到了老媽那全成優點了！哎，我就不信我毀不掉一個人。我繼續編：我說我喜歡韓劇，他說我沒品位；我說我媽做了一輩子護士工作，他說伺候一輩子人，真夠可憐的。果然這兩處直頂老媽肺管子：“他看過韓劇嗎？韓劇最講究真善美了！還有，他是當醫生的就高貴，護士就低賤？真得好好向他們領導反映反映。”

得，老媽中招。在與老媽的實戰周旋過程中，我的技術越練越純熟。老媽是韓劇迷，而且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不尊重她的工作。

PASS掉魯西，老媽一度遭受重創，足足有兩星期沒張羅讓我相親。弄得本姑娘我還有點兒不適應了。我說：“媽，快點兒啊，我還等著見夠一百零八條好漢呢！”老媽不耐煩地揮揮手，說：“滾滾滾，挺大個姑娘也不害臊，人家說你這樣的不出門，不交朋友，就跟那蘑菇似的叫啥——干物女。”

“我的媽呀，您老人家還真時尚，這您都知道？”

不光知道這個，老媽最近的神情也不太對，打扮也不太對，該不是她有啥情況了吧？我破例起了個大早兒跟蹤老媽，小廣場上，老媽神采飛揚地跟一位白發老頭在跳恰恰。難怪沒空管我，原來老媽有了第二春……

我板著臉走到老媽跟前，突然喊了一聲“媽”，結果我那心理素質超差的老媽腳一崴，坐到了地上，臉上豆大的汗珠就落了下來。

站在醫院的走廊里，我拿著X光片，有點兒懵。我這立馬就要出差，老媽一個人可怎么辦？

接下來的情節俗得像國產的那些粗質濫造的電視劇，正在我左右為難時，魯西拍了我的肩膀，他說：“如有巧合，純屬雷同？”

我沒空跟他開玩笑，我說：“白求恩同志，能不能求你點兒事？我媽住院了，而我要馬上出差走人！”

魯西笑了，一口牙白得像做廣告的海貍先生。他做了個“OK”的手勢，“放心吧，白求恩同志保證完成革命任務。”

我發現穿著白大褂的魯西跟那天相親時不大一樣嘛，有點兒小帥有點兒可愛。我很想抱著他表示一下人民群眾對他的感謝，胳膊剛伸過去，一位小水蔥一樣的小護士走了過來，說：“魯大夫，那個做過護士長的老太太想見見您。”

魯西走了好半天，我才回過神來。小水蔥說的那人不是我媽吧？

當然是我媽。我進病房時，我媽的床邊坐的除了廣場上的那個帥老頭之外還有介紹我認識魯西的阿姨。魯西見了我，眼含飛刀，我知道完蛋了，肯定我老媽把我編的那些瞎話當真，當面質問他了。

站在醫院的走廊里，魯西說：“你說話能不能有點兒譜啊？我是外科醫生，打量你能否生育那好像是婦科醫生的業務范圍吧？”

我嘿嘿笑，“您大人大量，大人不計小人過。”

“別打岔兒，還沒說完呢！我什么時候瞧不起護士了？什么時候說韓劇的壞話了？”

“我知道您老人家比竇娥還冤，您就當可憐我被逼婚時神經錯亂行吧！我17歲就名花有主兒了，只是我媽嫌貧愛富……”

這套詞自動從我嘴里溜達出來。魯西眉梢眼角都含著笑意，他說：“真的對我沒興趣？”

呸！要不是我老媽在他手里，姑娘我就動武了。

問世間情為何物？一物降一物

我嚴重懷疑魯西對我有意思。醫生即使認真負責，把救死扶傷當已任也不會每天都給病人家屬打電話啊，除了報告病情外還跟我說對大片《復仇者聯盟》的看法，說春晚上那倆男女主持人往那一坐就像土地公公土地奶奶，說豬肉漲價了正好支持了他偉大的減肥工程……末了還問：“辛夷，你說人為什么非要戀愛結婚呢？”

我極認真地想了想，然后極不認真地回答了他：“不知道，大家都戀都結，隨大流唄。”電話那端半天沒聲，我知道魯西大夫又被我巨強的回答雷住了。

半晌，他給我個同樣很不靠譜的答案：“我覺得童謠里面說得對，人結婚就是為了‘點燈兒說話，吹燈做伴兒。’”

你別說，魯西這人越來越有意思了，整整一個晚上我都在琢磨他給我的這個答案。

其實，說到底，愛情婚姻不過就是找個伴兒，陪著你一起看電視、吃零食或者什么都不做就靠在一起走過漫漫人生。這樣一想，魯西微胖的臉，一笑露出來的小虎牙就在我的腦子里不停地晃啊晃啊，真把我的腦子晃成漿糊了。

或者老媽說得對，他是個不錯的人選。

出差回去時，老媽已經出院了。我剛一進家門，就感覺到家里很熱鬧：老媽躺在床上，廚房里傳出一老一少兩個男人朗朗的聲音。進屋一看，老帥哥是老媽的舞伴，小帥哥是魯西。

吃飯時，我偷看老媽，老媽一迭聲地夸獎魯西，說他手術做得好，心腸也好，護士病人都喜歡他呢！

我挾了菜給老媽，我說：“行了媽，再夸，就把魯大夫夸沒皮了。”

魯西嘿嘿笑，他說：“沒事，媽夸我，我美著呢！”

嘿我這爆脾氣，咋我媽就成了你媽呢？

老媽沖老帥哥拋了個媚眼兒，然后對我說：“這事兒不用你管，魯大夫愿意叫媽，他就叫。”

切，叫就叫，不過，別打我的主意。

吃過晚飯，魯西要值班先走，老媽不知道是想獨自跟老師哥相處還是要給我跟魯西制造機會，反正一門兒心思打發我出來送。

夕陽西下，跟魯西走在小區里的林蔭道上，感覺還真有點兒不一樣。

我問：“那小水蔥很喜歡你吧？”

魯西挑著眉不明白我說的話。我說“就是那天走廊里叫你的小護士。”

魯西不回答我，他說：“這話聽著像喝了二斤山西陳醋啊！”

“少臭美，我不過是想讓你早點兒有個主兒，省得我媽惦記，勞心費神的。”

魯西“哦”了一聲，他說：“改天把你那個17歲時的那個‘主兒’領來我幫你看看，如果還成，我就跟媽幫你做做工作……”

要你管！本姑娘的氣不知打哪來，反正是傷自尊了，我氣沖沖往回走。腦子里轉的全是罵魯西的話。

到了家，我突然有點兒想明白了，我這八成是——喜歡上魯西了。

“哦賣糕的！”早知道如此，我怎么也得裝著溫柔那么一點點啊！可是現在，我那么粗魯那么笨都被他看進了眼里，怎么辦？

主角缺席，你這配角替補出線了

我有意無意地跟老媽打探魯西的事情。老媽說：“聽護士說，他是醫院里的大眾情人，人長得帥，醫德醫術都好，那些未婚的大夫護士都準備對他下手呢！辛夷呀，可惜了你的機會啊！”

我的心怦怦猛跳起來，我聲音打著彎問：“魯西有女朋友了？”老媽搖搖頭，“這倒沒有。可是魯西跟我說過，本來覺得你挺好的，可是感覺你不喜歡他，他就主動撤了。”

沒有女朋友就好！我的心里像揣了一百只兔子，在房間里轉了18圈后，終于鼓起勇氣打電話給魯西。我說：“魯西啊西……魯西，為了感謝你這段日子照顧我媽，我還有我男朋友特意想請請你。晚六點雅治餐廳不見不散。”

不等魯西說話，我就掛斷了電話。老媽鬼鬼祟祟地開門問：“給誰打電話？”

明知故問嘛！

我換衣服做頭發，把自己弄得跟出席頒獎禮似的出現在魯西面前時，魯西不瞅我，只往我后面東張西望，他問：“那人呢？”

我坐定，說：“說好了自己開車過來，等一會兒吧！”

魯西嘆了口氣，“如果他來了，我忍不住想跟他決斗怎么辦？”

“那就決斗嘍。就是死了，做鬼也風流啊！”

魯西西做悲傷狀：“難怪人說最毒婦人心啊。”

“搞沒搞錯，我可是云英未嫁的……干物女！”我沒好意思說黃花大閨女。

我跟魯西東拉西扯，直到吃完要結帳時，魯西問我：“你家男主角該不是害怕我了吧？”我盯著他的眼睛說：“喜歡我你就說，我保證不打擊報復。”

魯西的臉居然微微有些紅了，他說：“君子不奪人之美。”

君子個鬼。隔著餐桌，我踢了魯西一腳，“你這個笨蛋，過了這村沒這店了。趁他沒來，趕緊趕緊的。”

魯西握住我的手，他說：“辛夷，你就別裝了，直接潛規則我算了！”

餐廳里突然靜了下來，所有的眼睛都刷地盯著我跟魯西。大哥，就是說狠話也不用這么大聲吧？

得，我不能跟這人再纏了。我說：“結帳吧，主角缺席，你這配角替補出線了！”

魯西摟著我招搖過市時，他說：“以后就你那智商別再騙人了好不好？知道的說你是在騙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腦子里左面是面粉，右邊是水呢，你一動腦筋，就在制造漿糊！”

我瞇了眼睛問他啥意思，他說：“媽早告訴我你根本就沒有什么窮男友的事，你還愣給我制造個情敵出來，這不是司馬昭之心嘛！”

“那你可以不接受。”我噘著嘴往前走。死胖子，讓你打光棍，看誰給你點燈說話兒，吹燈兒做伴兒。

魯西跑上來抱住我，“我喜歡你給我下的套，真的，辛夷，相親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這一輩子有著落了。”

騙鬼啊，一見鐘情你咋不聯絡我？

“你是死硬派啊，越追你你還不越能得瑟了？后來，媽陪我演了那出戲……”

老媽的腿傷，還有老帥哥傾情加盟演出就為了成全魯西跟我？真的假的？

當然是半真半假，媽的腳只是扭傷，然后趁勢做局。

我喜歡這個局。但是矜持還是要的。于是我假惺惺地說：“看在你真心喜歡我，看在老媽怕我成剩女，看在老帥哥喜歡老媽的份上，姑娘我就不追究了。”

我把胳膊放在魯西的肩膀上，“從今天起，你是辛夷小姐的私人財產了，凡是護士小姐、醫生小姐、病人小姐打你的主意，你都要匯報，知道不？”

魯西嘴里叫苦，臉上卻是一副甜蜜的表情。

得，本姑娘我這輩子也有依靠了。

編輯/王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