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拋物引發的命案

江北

2014年3月19日凌晨，長沙市發生了一起因車窗亂丟煙頭而引發的命案。為什么一件小事竟能引發一場血案呢？故事還要從幾年前說起。

血案的制造者張華智是長沙一家印刷廠的業務經理。2011年9月28日，張華智去岳陽辦事。岳陽是妻子鄭娟的老家，張華智便捎上妻子同行，打算辦完事后順路去看望岳父母。當車行駛在長沙至岳陽高速路段時，前面的一輛奔馳轎車中突然飄出一個黑色塑料袋，牢牢貼在車前擋風玻璃上，擋住了張華智的視線。

突然，張華智感覺車身猛地一震，撞上了護欄，鄭娟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而他自己則一頭撞向方向盤，當即暈了過去。

張華智醒來之時，醫生告訴他，他中度腦震蕩，而鄭娟因胸椎骨折造成半身癱瘓。由于那段高速路段沒有攝像頭，肇事車逃逸后，這起交通事故最終只由保險公司賠償張華智1萬元。這點錢對張家來說，無異于杯水車薪。因此，張華智恨透了那些往車窗外亂扔垃圾的人。

這次事故之后，張華智不敢再開車。為了給鄭娟治病，這之后的幾年時間里，他每天天沒亮便起床，準備好早餐，送年幼的孩子上學。張華智像一架忙碌的機器，不停地運轉。每天他做夢都想將肇事者揪出來，狠狠地揍一頓。

2013年7月，張華智從新聞得知，全國不少城市因車窗拋物引發多起交通事故，僅長沙新聞報道的因車窗扔物引發的交通事故就多達十幾起。此后，全國開始嚴厲打擊車窗拋物現象，長沙市也在多處加裝攝像頭，并出臺了舉報車窗拋物有獎、對違規者處罰500元的嚴規。張華智知道這一消息后，自告奮勇當上了義務監督員，主動派發宣傳單，還因為多次舉報車窗拋物而受到獎勵。

2014年初，鄭娟的病情有所好轉，張華智的臉上有了久違的笑容。春節前，為了方便照顧妻子，他用僅有的幾萬元買了一輛二手車。

3月18日夜里12點，鄭娟病情發作，張華智便載著她前往長沙市第一人民醫院進行治療。當車行至建設大道與步行街交叉口的紅綠燈處等紅燈時，緊挨著他的車停下的是一輛奧迪轎車。突然，坐在奧迪副駕的中年男子按下半截車窗，很隨意地向外拋出一根煙頭，帶著火星的煙頭在張華智的眼前掉落。

張華智隨即按下車窗狠狠地瞪著這名中年男子，義正詞嚴地說：“你有沒有社會公德？把煙頭撿起來，小心我舉報你。”說完還準備拿出手機拍攝。

這名中年男子名叫李波，是長沙一家建筑公司的老板，當晚應酬喝了不少酒。看到張華智譴責自己，他本也覺得自己不對，但張華智一臉正義，還威脅要拍照舉報，口氣令他極為反感，于是借著酒勁下車來搶張華智的手機，并說：“拍什么拍，再拍我摔了你的手機。”

張華智也下車與對方據理力爭，他劈頭蓋臉地質問對方：“你有沒有素質？我要舉報的就是你這種人，煙頭都差點扔到我車上了，你知道你這樣的行為會引發什么樣的后果嗎？”李波被徹底激怒了，他指著張華智說：“敢說我沒素質，沒公德，開個幾萬塊錢的車也敢跟我撒野，再拍我揍你。”說完李波再次伸手來搶奪張華智的手機。

張華智一來覺得自己占了理，二來深受車窗拋物之苦。在那一瞬間，他將自己近幾年來所受的苦難遷怒于李波，兩人的爭吵越來越激烈，最后張華智毫不猶豫地一拳揮向李波。

李波火冒三丈，同樣揮拳打向張華智，兩人扭打成一團。李波的司機陳國華見老板與人打架，急忙拿了方向盤防盜鎖下車幫忙。李波一把接過陳國華手中的防盜鎖砸向張華智頭部，張華智當即血流如注。車內的鄭娟見丈夫與人打架，驚嚇過度，昏了過去。

憤怒的張華智轉身從后備箱拿出一把防身用的砍刀，揮舞著朝李波砍去。他開始擔心傷到人，有意識地用刀背砍，當看到李波用防盜鎖來擋，再看到車內昏迷的妻子時，張華智瞬間崩潰了，他恍惚感覺眼前的李波就是幾年前扔塑料袋的肇事者，造成妻子癱瘓，將他帶入困境，毀了他原本幸福的家庭。張華智越想越惱火，他調轉刀刃揮舞著，接連砍向李波，直到陳國華扶著受傷的李波慌忙后退，他才收手。看到渾身是血的李波，張華智有著大仇已報的快感，隨后駕車離開。

張華智載著妻子到醫院后將身上所有的錢都交給了醫院，并為自己包扎了傷口，回到家時已是3月19日清晨。他像往常一樣送孩子上學，之后還去看望了父母。

下午3點，張華智帶著砍刀向警方自首。而被張華智砍傷的李波，送往醫院后，因被砍中雙手手臂、胸部、腹部多處要害部位，于3月19日下午5點在長沙市第一人民醫院因搶救無效，急性失血休克死亡。

長沙市人民法院判處張華智故意傷害罪有期徒刑15年，剝奪政治權利5年。張華智的入獄讓原本貧困的家庭雪上加霜，他不敢想象身患殘疾的妻子、年邁的父母和年幼的孩子今后如何度過苦難而漫長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