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瑟之城

郭忠凱

斷翅的蒼蠅

漆漆的廳堂飛進一只斷翅的蒼蠅

瘸腿的樣子嚇壞一地燈影

搖擺著躲避迎面而來的喘息

不想碰倒墻角的那束沉灰

驚起呼喊一片

那些流落在杯子里的紅酒

早已忘記干癟的葡萄園

最后一片葉子的思念

讓修辭的語言玩弄都沒有色調

傾聽那斷翅地翕動

在一個有時坐下都無法前行的黎明

罕見的夜幕里走過一群羊

急匆匆攪碎沒有消化的霧靄

和沉灰呆在一起卻不放出異樣的光

互相揣著懷里的詩歌讓他們去鬧

燈影和著黎明如同紅酒

輕易陶醉在夜幕下恢復安詳

那棵光禿的樹

那棵光禿著脊梁的杉樹

干凈利落地甩掉一身悉數

迎著茂密站在我的畫里

缺框的畫板始終少了某種東西

用毛筆敲著畫框一個冬季

春來了，才在邊邊角角

敲出一些綠意，順木紋滲出

曠野，一棵突兀站立的樹

無論如何都有明天的拐杖

支撐著憂郁，只在苦悶的時間

抖落幾滴清淚，在樹上奔跑

孤雁沒有回頭的機會

留戀那即將逝去的機會

朝南方的地平線飛去

在光禿禿的這棵杉樹上

和霧霾一起的日子

來了，在可以允許的日子里

我慢慢靠近

恍惚的眼神告訴身后的車燈

閃爍的心比你還要亮

阻隔的樓房，迷糊的街區

包裹嚴實的城市

如同沐浴的兒童無所適從

想想有生風的感覺卻不是騰云駕霧

只有那樹一樣偉岸的煙囪

只有那躲在車底抽煙的排氣筒

只有那工地上無所安身的灰塵

只有那有模有樣研發的產品模型

在世界八大奇跡之外的中國

霧和霾持續制造另一個奇觀

讓我們的生活和生命一樣

忽隱忽現，忽明忽暗

走吧，這個擁擠的天地

喜歡和你說告別

哪怕有萬千詩歌為你旋轉

在城堡中沉睡

我們又制造了一個城堡

鋼筋水泥沙土還有綠花紅草

四四方方有棱有角

高高大大朦朦朧朧

比棺材好看不止十分

刷上白白的墻，白白的定

灰灰的盒子是箱桌柜凳

城堡的窗戶安在電腦屏幕

亮閃閃花呼呼的界面比較絢爛

我們的身心即可掩埋

浸淫其中不想自拔

電話鈴是溝通的樂音

星星點點灑在城堡的白墻上

不留下一點哪怕陰暗的痕跡

因為沒有詩歌，沒有神話

與矯情和虛假涂抹的季節

始終抵抗不了孤寂的洪水

而變得如此緩慢而有些弱智

不如在城堡一百年的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