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 劉艷梅
“人肉搜索”有風險
文/本刊記者 劉艷梅
前不久,成都女司機變道別車被打事件后,女司機成為被“人肉”的對象,違章、開房記錄等大量個人信息曝光;慶安縣副縣長慰問擊斃乘客民警后,副縣長等多人被網友“人肉搜索”;棒打流浪狗的烏魯木齊王先生也遭到網友“人肉搜索”,他的家庭地址、手機號、QQ號、車牌號等信息被公布在網上。別人的信息哪些能搜,哪些不能搜?法律對于“人肉搜索”進行了哪些規定?“人肉”他人是否違法一時又成了網友熱議的話題。

如今,“人肉搜索”已泛濫成災,被“人肉”的主體多來自網上的爭議事件,其行為在一定程度上引起部分網友反感,在短時間內遭到全方位曝光,曝光內容包括身份、住址、電話、聊天賬號、照片、工作單位及親屬等信息。
成都別車女司機自然屬于這類對象,被“人肉”后的她,輿論對其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不少網民甚至認為男司機暴打得好。
烏魯木齊王先生雖然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但因為虐狗行為而被網民“人肉搜索”。隨后,他本人、妻子以及同事遭到陌生人騷擾辱罵。王先生最終因受不了騷擾辱罵而出面公開道歉。
“人肉搜索”是一把雙刃劍。從監督手段來看,它確實是讓公眾公司、公眾人物走向更透明、更多人監督的一個過程。尤其是近幾年因被“人肉”而落馬的貪官比比皆是,更有人提出觀點稱“‘人肉搜索’為公民監督政府提供了一條渠道。”但如果使用不恰當的話,網絡信息可能會變成網絡暴力,網絡監督也可能變成了私刑的化身。
發生在2008年的“人肉搜索第一案”,敲響了人們對“人肉搜索”滑向網絡暴力的深刻反思。北京一名女白領跳樓身亡,她在“死亡博客”中將尋死原因歸咎于丈夫不忠,并貼出丈夫和第三者照片。該自殺女子丈夫和第三者的詳細資料隨后在網上被曝光,激動的網友甚至找到丈夫父母家,在門口用油漆寫下“逼死賢妻”等字樣。
這樣的案例還不少。
2013年12月,廣東陸豐一家服裝店主蔡某懷疑顧客偷衣服,將監控視頻截圖發在微博,“人肉搜索”視頻中的女孩,導致其學校、家庭住址被曝光,最終該女孩因不堪壓力跳河自殺身亡。最終,服裝店主蔡某被以侮辱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
縱觀近年來“人肉搜索”案例,從“成都別車女司機被當街毆打”到“少女被疑盜竊跳河自殺”,事件主角們紛紛被網絡暴力“綁架”,并引發了一些人間悲劇。
當“人肉搜索”超越了網絡道德和網絡文明所能承受的限度,就容易成為網民集體演繹網絡暴力非常態行為的舞臺,侵犯了個人隱私權等相關權益,阻礙了“人肉搜索”發揮網絡輿論監督作用。
對于“人肉搜索”,目前人們的態度褒貶不一。去年10月,最高人民法院發布《關于審理利用信息網絡侵害人身權益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定》(以下簡稱《規定》),讓一直備受爭議的“人肉搜索”逐步納入到法治管理的范圍中。
司法解釋明確,網絡用戶或者網絡服務提供者利用網絡公開自然人基因信息、病歷資料、健康檢查資料、犯罪記錄、家庭住址、私人活動等個人隱私和其他個人信息,造成他人損害,被侵權人請求其承擔侵權責任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
也就是說,不管有沒有惡意,一旦幫助他人發布、轉發信息,造成侵犯隱私權的事實,就很有可能要承擔法律責任。
《規定》發布后,不少網友提出疑問,認為司法解釋相關規定是對“人肉搜索”的禁止,不利于網絡反腐等。
“個人信息也應當是可以被合理使用的,為反腐利用網絡進行‘人肉搜索’,屬于為促進社會公共利益且在必要范圍內的,就應當可以免責。”中國政法大學傳播法研究中心研究員朱巍表示。具體到《規定》中,在明確禁止對公民個人隱私進行“人肉搜索”和曝光的同時,還專門列出了“例外情形”,包括經自然人書面同意且在約定范圍內公開的、為促進社會公共利益且在必要范圍內公開的、自然人自行在網絡上公開的和其他已合法公開或以合法渠道獲取的個人信息等情形。
尤其是“為促進社會公共利益且在必要范圍內”的規定,等于是對公民通過網絡搜索和曝光來監督政府和官員的行為予以了“法律免責”。比如,一個公民發現某位政府公職人員所居住的豪宅、所駕駛的豪車等個人財產明顯超過了其正常收入,那么他就可以通過一定程度的搜索和曝光來履行知情權和監督權,這完全是出于社會公共利益而和個人恩怨無關,那么就不應該被判定為違法和侵權。
反過來說,如果某人僅僅是因為與他人有過節,就通過“人肉搜索”曝光其個人信息,比如照片、家庭住址、工作單位等等,給其工作和生活造成了莫大困擾,甚至由此引發了當事人自殘、自殺等悲劇,根據最新《規定》,這顯然就是違法行為,就要承擔法律責任。
盡管最高法首次劃定個人信息保護的范圍,明確利用自媒體等轉載網絡信息行為的過錯認定,以及如何對網絡水軍進行規制,但近年發生的十多起“人肉搜索”案例,被“人肉”者采取法律手段追究責任的僅有兩例,委托律師發表聲明的1例,其余7例中信息被曝光者均未就信息泄露追責。
有些被“人肉”者最終選擇為自己對社會帶來的不良影響道歉,正如“打狗人”王先生,但多數被“人肉”者未對涉嫌侵犯隱私的一方進行法律追究。據分析,找不到責任主體、侵權證據難以確定是維權難點。
自媒體時代,人人都有網絡話語權,問題是這種話語權不能違反法律和道德,不能將自己的權利建立在踐踏別人權利的基礎上。
“發布者在行使自己言論自由權利時必須以不侵害他人合法權利為前提,避免因自己的不當行為造成侵害他人的隱私權、名譽權等不良后果。”法律人士鄒積武說,批評和譴責應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進行,先保證不違法,不影響對方正常生活,做到換位思考,不能過度。
尤其是不能打著“正義”的幌子去惡意“人肉”他人,披露、宣揚其隱私,不得謾罵和進行人身攻擊,否則構成侵權。許多時候網友出于好意幫忙轉發人肉信息,殊不知,這樣的“轉發”,很有可能因侵權而“引火燒身”。信息拿不準的時候,最好是只看熱鬧不發言。
據了解,盡管我國對個人信息保護的法規多達上百部,但仍沒有出臺一部個人信息保護法,缺乏法治統一性。同時,個人信息權仍被認作是隱私權的下屬權利范圍,并沒有單獨成為獨立的人格權。因此個人信息權保護工作,只能在權利被侵害時才能開始。
“目前我國正在制定民法典,希望可以將人格權法獨立成編,在人格權法編中強調個人信息權是一種新型人格權,利用民法典來強化個人信息保護責任。”朱巍說,對“人肉搜索”的治理要與個人信息保護結合起來,不僅要在被侵權后有效追責,做到亡羊補牢,更要注重事先防御,未雨綢繆。
責任編輯:舒小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