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能忘卻的記憶
——94歲抗戰老兵裴兆富的抗戰故事

楊淑清

為了不能忘卻的記憶
——94歲抗戰老兵裴兆富的抗戰故事

楊淑清

生于苦難，成長于日本帝國對中國河山蹂躪的恐怖中；雖命運多舛，世事多艱，卻沒有被苦難與磨難嚇倒，毅然投入到抗日救國的熱潮中來。他就是生長于泗水河畔、京杭運河旁的裴兆富。在孩童時期，他就是一名優秀的地下交通員，而后成為了一名正式的八路軍偵察員。市井之間，留下了他傳遞革命信息的足跡，蘆葦蕩里回蕩著他入黨宣誓的鏗鏘之聲。他用生命連接起一個又一個交通站，他以犧牲個人與家庭的代價，換取了國家與民族的尊嚴與獨立。中國人民全面抗戰歷時八年，裴兆富參戰五年。解放戰爭、抗美援朝、西藏平叛，他都是親歷者。他身經百戰，出生入死，永遠值得我們尊敬。

苦難經歷點燃救國激情

大多數人的童年應該是無憂無慮的，但裴兆富的童年卻充滿了貧窮與戰亂的痛苦。

1922年7月15日，裴兆富出生于江蘇省泗陽縣里仁區裴于鄉裴于村小興莊的一個雇農家庭。童年時的裴兆富常聽大人們講，日本鬼子搶占了東北三省，他們每占領一個地方都要燒光、殺光、搶光。再后來，日本鬼子打進了關內，占領了北平，日軍飛機在裴兆富家鄉的天空轉來轉去，裴兆富和一群孩子就往莊稼地里躲。等飛機飛走了，他們才敢回來。

1939年，日軍全面向華南、華東挺進。每當日軍隔三差五地到裴兆富家鄉掃蕩時，裴兆富和老鄉們就躲起來。等日軍晚上回城后，裴兆富才和鄉親們回家，看到的則是一派悲慘的景象——房屋被燒，東西被搶，有的家人還被抓走去做了苦工……面對眼前一片狼藉景象和家破人亡的遭遇，鄉親們只能用眼淚來表達自己的悲憤。

1940年夏季的一天中午，從西北開來了一支八路軍的隊伍。只見大道上一支長長的隊伍走了過來，前頭是騎兵隊伍開道，他們頭戴四角帽，身穿白襯衣，褲子上打著繃帶，腳上是用線和布條打成的涼鞋，身背小馬槍，騎著高頭大馬，威風凜凜。集合完畢，戰士們分開走進街道和村子里去租房子。一進老鄉家的院子，戰士們就放下背包，找來掃帚、水桶、鐵鍬等，打掃院子，幫助挑水，然后再抱來草鋪地鋪，每天都是這樣。對八路軍的一言一行，老鄉們都看在眼里，記在心上，油然生起敬佩之情。八路軍宣傳小組還經常找裴兆富他們這些青年談心，給他們講戰斗故事，號召他們年輕人要積極站出來，團結并帶領群眾一起打鬼子。裴兆富仿佛看到了希望的光芒，心中那團抗日救國的激情被一點點地點燃。

從那時起，裴兆富就和八路軍宣傳小組戰士相處的很親密，積極完成宣傳小組戰士分配給他的任務。如召集群眾開會，向群眾發放宣傳單等。漸漸地他還幫助發動群眾在村里組建貧農協會。那是1940年的10月，他負責開展宣傳“二五減租”工作，節約糧草用來支援前線。在戰斗打響的時候，他還組織擔架隊開展救助傷員的工作。時隔不久，他又組織村公所、鄉公所、自衛隊配合正規部隊打日本鬼子。從此，裴兆富走上了抗日救國的道路。

蘆葦蕩里誓言鏗鏘

1940年的冬天，裴兆富被推選為自衛隊隊長，配合八路軍抗擊日寇。他帶領鄉親們打了幾次小仗，帶領擔架隊搶救傷員，都出色地完成了任務。有時候還帶領八路軍偵察和追擊日軍，做得十分出色。后來，他又被推選為基干隊隊長。由于他的意志堅定，做事又有方法，得到了八路軍的認可。1941年春季的一天，里仁區委派在裴于鄉工作的一個叫仲名的同志找他談話。仲名向他講述了共產黨產生、發展的過程，共產黨的作用與意義，黨的性質、章程、綱領等，還向他征求對共產黨的意見。裴兆富說：“共產黨是我們窮人的黨，為群眾做事，為群眾做主。國民黨是富人的黨，為他們自己做事，欺壓窮人。”

幾天后，裴兆富的同鄉，一個叫張大祥的指導員找裴兆富又談了幾次話。在談話中，張大祥了解了裴兆富對共產黨的認識情況，并征求他的意見，是否想加入中國共產黨。因為張大祥是本村人，裴兆富就直接問：“你加入共產黨了？”張大祥說：“早加入了。”于是裴兆富說：“那我也加入。”

一天上午，張大祥找裴兆富開會，會場設在離家四五里遠的大運河畔的蘆葦塘里。參加會議的都是些平時撿糞、割草的窮苦人。待同志們都到齊后，張大祥把鮮紅的黨旗掛在了蘆葦上，又把毛主席的八寸相片掛在蘆花上。張指導員宣布裴兆富入黨宣誓儀式開始。大家都舉起右拳，張大祥帶領大家宣誓。裴兆富極其認真、發自心底地說出每一句入黨誓言。靜靜地蘆葦蕩回蕩著他鏗鏘有力的入黨誓言，潔白的蘆花印證著共產黨員堅貞的志向。裴兆富入黨宣誓活動后，黨支部書記向他們講解了當前的工作與任務，并提出了方法與要求。這一天是1941年11月14日，如今已是94歲高齡的裴兆富老人，依然清晰地記著這神圣而莊嚴的一天。從這時起，裴兆富成為了一名名副其實的中國共產黨黨員，成為了中國抗日隊伍中堅力量的一份子。

秘密組織敵后游擊戰

1942年冬季，裴兆富帶領基干隊改編為鄉里的游擊大隊，他擔任第一中隊長，從此游擊隊的范圍擴大，有時候還要配合區大隊作戰。當時的形勢也隨著變化對游擊活動更加不利。日本正規軍和偽軍，封鎖各路交通線，在主要交通要道口和大城鎮都建立據點，經常從縣城到鄉村清光掃蕩。裴兆富立即帶領隊伍，組織群眾挖交通壕，和日軍展開游擊戰，保護人民的財產。當時對敵的方針是“敵追我跑，敵駐我擾，敵跑我追”，這“十二字”訣十分管用。

泗陽縣附近四個縣城的鬼子分成四路大掃蕩，游擊隊不能應付眼前的嚴峻形勢，于是聽從軍區首長命令化整為零，把武器、彈藥全部藏起來，隨著群眾逃難，游擊隊員都變成了普通百姓，在逃難中仍秘密進行活動。結果日軍掃蕩幾天連個八路軍和游擊隊員的影子都沒有抓住。敵人火了，走到哪里都實行“三光”政策。后來，上級黨組織指示動員群眾實行“挖寶政策”，即“糧無一粒，井無一口，地無一棵”，來反“三光”政策。這樣日軍再來掃蕩時就一無所獲，只能自帶糧草。

在1942年3月17日的掃蕩中，裴兆富的家人遭了秧。日軍和偽軍聯合分四路合圍掃蕩，持續三天之久。他的大伯被連刺五刀殘害至死，父親被抓到宿陽縣，小叔則被抓到宿遷縣。家中糧食、房子全部被日軍燒光。當裴兆富回到家里看到那慘不忍睹的景象時，心如刀割。國仇家恨，更加堅定了他消滅日本鬼子的決心。

事后，為避免日軍對裴兆富家的殘害，組織研究決定，免去他游擊隊長的職務。1942年3月底他被調到淮海軍區交通站任副站長，從此成為了一名秘密交通員。

危險的地下秘密工作

淮海交通線是從延安通向華東局前線的一條交通線，傳遞的都是黨中央的絕密文件，這是一項十分秘密的地下工作。1942年4月，交通站由張大祥和裴兆富負責，每個縣有兩個站。他們公開的身份是做小生意，在集市傳遞信息。在江淮這條交通線上，裴兆富一直干到了1944年3月，因工作需要被調離做地下偵察工作。

當時，裴兆富的家鄉裴于鄉黨的工作一布置下去，縣城里的敵人馬上就能知道活動的情況，采取行動，一時間黨的工作很難順利開展。為了查明實情，縣委組織部派裴兆富回家鄉偵察情況。在他的家鄉有個投機商，經常把貨物從一個縣城運到另一個縣城去販賣，組織懷疑他很可能就是一個泄密者。組織要求裴兆富打到這個商販的內部了解一下他的行蹤，并偵察縣城里敵人的城防設施、兵力、兵種、指揮機關的位置等情況。

裴兆富回到家鄉，得知這個投機商叫徐崗仁。他通過私人關系與其取得了聯系。因為他年輕身體好，于是給徐崗仁做搬運工。他去后，徐崗仁買了幾十頭半膘豬到北面徐州等地縣城去販賣。

一路上經過許多日軍的據點，如宿遷、新安、大周山、徐州等地。每經過敵人據點時，裴兆富都仔細偵察敵人的據點、設施。晚上觀察敵人活動，以及徐老板與敵人的來往等。一個月之后，他們到達了徐州南部一個叫九鎮的地方住下。這時正是南方梅雨季節，大雨連綿下個不停。裴兆富和徐老板在九鎮住了一個月。趁這個好時機，裴兆富弄清了鎮上敵人的情況。

等到天氣轉好后，裴兆富與徐老板從九鎮坐船返回家鄉，這一次來回共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回來后裴兆富向組織匯報了偵察到的情況，圓滿地完成了偵察任務，得到了組織的表揚與獎勵，縣委組織部長還特意為他接風，為他發了一套軍裝，給了些糧草，還授予他“優秀黨員”稱號。然而就在裴兆富出走的一個月后，他的妻子因為患病，無人照顧，加之沒有錢醫治而病逝，只留下了年幼的孩子，令裴兆富悲痛萬分……

奔赴前線武裝抗日

完成任務之后，裴兆富聽從組織安排回到了家鄉，協助鄉基干大隊做好工作，準備上前線抗日殺敵。

在裴兆富奔赴抗日前線時，全國抗日形勢有所好轉。裴兆富所屬華東地區的黨政軍民也向日軍展開全面攻勢，紛紛端掉日軍的據點，然后奪取城市，接連取得勝利。在這段抗日戰斗期間，裴兆富任副營長。1945年7月15日，裴兆富成為了新四軍三師獨立旅二團三營八連三排代理排長，從此他成為了一名真正的軍人。

接下來，部隊相繼消滅了清江城、揚口、高溝、淮陰等地區的日偽軍。這時裴兆富在山東，他離開家打仗已經好幾個月了，母親打聽到他在山東，特意從家鄉趕來看望兒子。臨別時，母親含著淚問兒子：“打完仗還能回來嗎？”裴兆富說：“如果不犧牲的話，我一定會回來看望母親，孝順您的！”這一別，就是10年。

裴兆富與母親分別后隨部隊來到華東根據地，由黃克誠師長率領北上抗日。他們第一仗打的是搶渡北海路的戰役，由新安鎮東北的一個小站強攻鐵路。小站有日偽軍據點，新安鎮也有日軍據點。裴兆富他們的先頭部隊佯攻新安鎮，向城市里開炮，掩護大部隊通過鐵路。而小站的日偽軍則火力封鎖部隊阻止前進。裴兆富和戰友們早有準備，發動炮兵向敵人據點猛攻，經過激烈戰斗，日偽軍炮樓被打垮，全部投降。

裴兆富戰斗經歷非常豐富，日本無條件投降后，他參加解放戰爭，并參加了平叛西藏戰役與抗美援朝戰爭。他的身上傷痕累累，至今還殘留著彈片。尤其在抗美援朝戰爭中，他的后背、左胳膊、右大腿嚴重受傷，右腿當時被炸斷。裴兆富榮獲了許多榮譽或被記功表彰，最后升至大尉軍銜。戰爭結束后，他響應毛主席“十萬官兵建設北大荒”的號召，來到黑龍江省密山805農場任場長，后又支援內蒙古自治區建設，最后在興安盟科右前旗農機局副局長職位上離休。

離休后，“葉落歸根”是裴兆富多年的心愿。他從小離開家鄉轉戰南北，又工作在北方，所以十分思念家鄉。于是1986年舉家遷回泗陽，并一直居住在泗陽縣城，如今，老人生活得很幸福。

裴兆富一生立過很多戰功，榮獲過很多榮譽，擔任過全國政協委員。老人獲得過解放獎章，大練兵中立大功，被評為支援內蒙古建設有功之臣。特別是在抗美援朝戰爭中，他獲得了一枚朝鮮國旗勛章，這是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的最高勛章。

歲月老去，有些記憶在淡淡遠去。但是有些是永遠不能忘記的！就像裴兆富老人為黨的事業，為了勞苦大眾的和平、幸福生活，為了新中國的建設，他付出了自己的全部。為了不能忘卻的記憶，我們在尋訪，在記錄。我們不僅要把抗戰老兵的事跡記錄在紙上，更要懷著感恩的心記在我們的內心深處。勿忘前人，勿忘國恥！一個民族、一個國度、任何一個時代，永遠需要這樣追求與奉獻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