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高校圖書館用戶空間需求調研的實踐和啟示

美國紐約大學圖書館館長Carol Mandel在接受英國《衛報》全球十大高校圖書館報道采訪中表示，“大學圖書館可以提供的最重要的服務之一是設計優良的空間” [1]；大英圖書館館長Lynne Brindley認為，圖書館應該致力于成為提升、創新和文化啟迪的社交與智力空間，鼓勵競爭與合作，成為互聯網泛在時代中一個人人仍想置身其中的場所 [2]；上海圖書館館長吳建中指出，作為場所的大學圖書館在校園中的地位是獨特而無可替代的，沒有哪一個建筑能像圖書館更具象征性或物理性地代表一個機構的學術心臟 [1]。空間價值之于圖書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為將圖書館再造成為促進知識交流、傳播、協作、創新的多位一體化空間及人人向往的知識殿堂，以用戶為中心、以用戶空間需求為導向的理念逐漸成為學者們的共識，并在相關研究中發揮著引領思潮的作用。可以說，如今圖書館界對用戶空間需求的研究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 [3]。美國俄克拉荷馬州立大學圖書館在其用戶空間需求分析中引入影像發聲法，通過用戶感知價值的獲取，挖掘網絡環境中用戶對圖書館空間新的感知需求，其做法和經驗為國內圖書館的空間設計帶來有益的啟示。

1　圖書館用戶空間需求調研過程

俄克拉荷馬州立大學（Oklahoma State University，以下簡稱OSU）是成立于1890年的一所公立綜合研究型大學，該校教學嚴謹，是美國南部的著名學府。其中，位于俄克拉荷馬州的靜水市校區為其主校區，設有Engineering South及Ed?mon Low兩所圖書館。針對圖書館用戶的空間需求調研主要由Edmon Low圖書館承擔。

1.1調研的思路

Edmon Low圖書館圍繞兩個基本問題開展調研：①用戶對圖書館空間的評價和感受，以及圖書館在其學習、生活中所發揮的作用；②通過參與者所拍攝制作的影像發聲資料，提取用戶認為圖書館空間設計中有意義、有價值的元素。簡而言之，項目旨在探究用戶圖書館空間使用模式和學業成功率之間的關系，同時，通過用戶的圖書館空間感知分析進一步挖掘用戶潛在的空間需求 [4]。

Edmon Low圖書館在調研用戶空間需求的過程中主要采用了影像發聲法。影像發聲（Photovoice）是參與式行動研究的創新方法，最早產生于公共衛生研究領域，由美國密歇根大學的華裔學者Caroline Wang及倫敦大學的Mary Ann Burris提出。該方法強調參與人員主觀能動性的充分發揮，由參與者運用拍攝工具，真實記錄和呈現其日常生活，并圍繞拍攝圖片開展小組討論，應用視覺想象力分享其生活故事、獨特經歷和知識，以此推動有關個人和社區議題的討論。因此，影像發聲法能夠幫助研究者有效了解參與者的需求，并針對需求設計相應方案，優化決策流程 [5]。為確保空間需求調研的順利實施，Edmon Low圖書館周密部署，制定了詳細的研究計劃，包括調研前的準備、調研程序和調研質量評估。

1.2調研前的準備

準備工作包括人員招募及人員培訓。（1）根據項目目標及項目性質，Edmon Low圖書館要求申請參與的學生必須符合3條標準：①必須為美國本土學生；②至少完成了3學期的課程學習；③每月圖書館的使用頻率不低于3次。經過層層篩選，圖書館最終確定5名人選，其中包含兩名研究生及3名本科生，并制定了10美元每小時的薪資標準。（2）人員培訓內容主要體現為兩點，一是項目基礎概要性介紹，讓參與者知悉參與項目的目標、原則、基本程序、注意事項等；二是重要實施環節（如拍攝、討論）的技術性培訓，在拍攝環節，參與者必須用鏡頭捕捉圖書館空間內的如下事物或細節：①常使用的空間或事物；②特別喜愛的空間或事物；③喜歡/不喜歡的設計細節；④方便或不便使用的工具；⑤在圖書館空間發現的新事物；⑥其他參與者認為應該拍攝的圖書館內外部事物。（3）明確分享討論環節的工作要求，參與者需要做到以下幾點：①清晰闡釋和傳達拍攝照片中作者想要表達的需求或意向；②仔細聆聽，深入體會其他拍攝者的意境和內心世界，和組織者共同挖掘圖書館用戶的深層次需求；③自我總結和評估，是否存在未被拍攝或是未能恰當表達的其他需求事項 [6]。

1.3調研的實施程序

Edmon Low圖書館影像發聲法下的空間需求評估項目包含5大實施步驟：（1）結構化提問方式下的參與者信息采集，通過簡短的固定范式問答獲取參與者個人基本信息、學業信息相關資料，便于圖書館對參與者的初步了解。（2）半結構化面談下的圖書館空間需求采集，半結構化訪談是一種按照粗線條式訪談提綱開展的非正式訪談，相較于結構化面談，該方法只對所需詢問的問題有粗略的基本要求，而對提問方式、問題順序、記錄方式等均無具體要求，訪談者可依據面談實境靈活調整策略，以獲取更為全面的參與者空間需求信息。（3）照片拍攝，參與者依據拍攝原則，在圖書館空間選取捕捉一組能夠表達其空間體驗情感、引起其內心共鳴的照片。（4）分享討論，分為小組會議上的個人闡述階段及集體討論階段：①參與者輪流展示自己所拍攝的照片，由淺入深地介紹照片呈現的畫面、照片背景信息、拍攝原因、拍攝思路、給予其的情感互動及內心共鳴等；②主持人引導參與者就前一階段的闡述展開頭腦風暴式討論，共同提煉總結用戶對圖書館的空間評估及需求。在分享討論階段，組織者應關注以下幾點：一是討論現場輕松氣氛的營造；二是強調參與者不去評判他人所拍攝的照片或所發表的意見，鼓勵參與者間的相互鼓勵與肯定；三是組織者的客觀引導，避免個人觀點意見的摻雜；四是對參與者拍攝照片背后原因的深層次挖掘。（5）追蹤性面談，即對小組討論內容的及時跟進，也稱為跟蹤訪談、后續訪談。圖書館想要深度挖掘用戶的空間需求，必須積極落實小組訪談環節中沒有弄清或未被解決的問題，通過反復溝通理解用戶需求產生的前因后果，評估需求對圖書館空間設計的影響，預測用戶空間需求發展的新動向 [6]。

1.4評估調研方案

評估是實現項目效益最大化及項目動態化管理的需要，Edmon Low圖書館依據其影像發聲空間需求研究項目目標制定出如下評估方案。首先，評估圖書館是否通過影像發聲法成功獲取空間效用評估、學生用戶空間使用模式等相關信息；其次，評估項目對用戶空間需求信息的挖掘度，并是否根據新需求信息對圖書館空間做出相應的調整及改造；最后，對項目的追蹤性評估，即評估空間的調整改造是否真正迎合用戶需求，切實解決了圖書館利用影像發聲研究法發現的空間設計問題。

2　圖書館用戶空間需求調研結果分析

2.1拍攝的影像資料分析

空間需求研究項目參與者所拍攝照片按不同性質可分為3類，高頻率使用物件、認為存在設計缺陷物件及融入參與者特殊情感的物件。（1）高頻率使用物件，包括個人自習/小組討論式桌椅、電腦、打印機、圖書館門戶網站及紙質藏書。令人驚奇的是在電子書大行其道的時代，紙質文獻在學生心目中存在著不可替代的作用，5個參與者中有4個拍攝了館架、紙質書照片。（2）設計缺陷或使用不便物件，包括掃描儀、充電插口及自習桌椅。如參與者Megan對其拍攝的掃描儀照片做出了如下闡述，“掃描儀放在那很顯眼，我卻不敢問工作人員如何使用，他正在那看書，所以我走近他的時候有些緊張，他告訴我掃描儀在那，應該按哪些方向的按鈕，我很希望他直接走過來演示一遍”。參與者Kellie對其拍攝的自習課桌椅照片做出了如下闡述，“我一直在這里自習，但坐在這兒太不舒服了，不一會兒就會感到臀部肌肉僵硬，不停地想往后靠，因此我經常會拿個東西來墊腳，這樣才舒服一點”。此外，Kellie還特別拍攝了“Power Outlet Available”的標語，因為她認為這只是一個美好的有待實現的標語，實際在平時特別是周末，Kellie很難為她的電腦找到一個充電插座。（3）融入參與者特殊情感的物件，如Amanda將其拍攝的閱覽室照片解釋為“我在圖書館的大部分時間都泡在閱覽室，在這里，我們曾多次開展學生協會的相關活動，這里的內部裝飾、設備都很棒”。Kellie將其拍攝的圖書館入口照片解釋為“每當我邁入宏偉的圖書館大門，就如同打開了新的思維框架——學術性思維框架：研究、專注、做好一切 [6]”。

2.2用戶的空間需求分析

Edmon Low圖書館通過對5位參與者影像發聲資料的分析，形成了以下3類研究成果。（1）圖書館空間使用模式：圖書館空間是學生開展學術、社交活動的必要性元素，大量學生經常在自習空間開展超長時間的學習，學生協會組織也將圖書館場所視為絕佳的活動空間；紙質藏書仍在大多數用戶心目中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空間內的多種設施如打印機、掃描儀、圖書館門戶網站等是學生科研學術工作開展的必要輔助工具。（2）空間需求：①舒適安靜的自習空間；②協作化的學術空間；③社交活動空間；④覆蓋面廣的基本輔助設施，如充電插座、鼠標、移動存儲設備出借服務等；⑤信息化設備輔助使用服務，在館員實踐指導下掌握使用多種信息化設備的能力。（3）服務/資源認知盲區：通過影像發聲資料的分析，圖書館發現學生用戶存在不少對圖書館服務和資源使用認知上的盲區，主要集中在如下領域：①館際借貸服務；②教材征訂服務，不知道可以通過學生在線選購決定圖書館教材訂購的種類和數量；③書籍檢索；④圖書館相關預定服務。

2.3調研項目的價值分析

影像發聲空間需求研究項目的開展對Edmon Low圖書館來說，實現了3點突破。（1）明確了圖書館空間在學生學習、生活中的作用與價值。（2）增進了學生與圖書館間的相互理解：從學生方面來看，參與者通過項目實踐環節的培訓、拍攝、小組討論、追蹤訪談與圖書館及其工作人員進行了大量有別于課堂內的交流，對館內空間及服務有了更深層次的認知，今后可以幫助更多的學生充分地使用圖書館的資源和服務；從圖書館方面來看，對學生學習模式、空間使用模式及空間體驗信息的掌握有助于其設施改善、館員培訓、服務改進等計劃和活動的開展。（3）為影像發聲法理論的大突破提供了新的實證，圖書館對影像發聲資料的再利用進一步拓展了項目的實踐價值。如圖書館舉辦了影像發聲資料展，鼓勵學生充分利用圖書館空間及資源，提高學業完成率；并通過展覽鼓勵更多的學生參與至影像發聲項目，持續挖掘用戶空間需求，開展空間評估 [6]。

3　圖書館空間需求調研的啟示和思考

3.1多方借鑒，廣泛汲取，創建多元化的研究途徑

社會科學研究領域中的田野方法到視覺方法再到視覺田野方法的發展不斷為圖書館用戶研究注入嶄新的理論和實踐方法，影像發聲法作為視覺田野方法的代表，是通過在特定研究群體（如學生）某種行為發生（如圖書館空間使用）的場合進行照片拍攝，讓參與者以照片為媒介發出自己的心聲的用戶需求研究方式。該方法被俄克拉荷馬州立大學圖書館采用后，大大加速了其空間需求研究項目的進程。除了影像發聲法，社會科學領域還有多種研究方法值得圖書館的借鑒和學習，如與影像發聲相類似的行走訪談（walking inter?view），這是一種讓參與者在接受訪談的過程中邊走邊談，介紹行進中的空間，并通過視頻設備拍攝記錄的方法，采用該方法可以在短時間涵蓋相當數量的參與者的空間體驗，更便于研究方對用戶與特定空間關系的理解 [7]。因此，圖書館在今后的用戶需求研究中，更應多方借鑒、廣泛汲取，創建多元化的研究途徑，拓寬信息來源渠道，形成科學的研究方法體系，不斷提升研究效果及效率。

3.2鼓勵參與，充分調動，激發用戶的積極主動性

在當今的用戶研究過程中，一個較為明顯的趨勢便是用戶主體地位的凸顯。傳統的用戶研究中，用戶單純被視為被研究對象及研究配合方，研究參與形式也偏于被動，主要是填寫問卷，接受觀察、訪問；而現如今的用戶研究中，用戶越來越深入地滲透至研究的全過程，如影像發聲法中，用戶不再是被動地回答問題、選擇答案，而是運用手中的拍攝工具自行決定資料采集及小組討論的主題，用戶一改過去的配合、從屬地位，占據著研究的主導地位。該類方法通常被稱為用戶主體式研究，又被稱為賦權方式（empowerment），其先進性在于用戶積極主動性的充分調動。圖書館在今后的用戶研究中同樣應充分重視用戶主體作用的發揮，在調動、激發用戶主動性的過程中做好以下部署：①使用戶充分感受到自身的主體地位，其參與研究的結果將可能改變與其學習、生活有著密切聯系的圖書館的空間及服務；②用戶研究人員應更多承擔組織者、協調者、配合者的角色，側重用戶潛在意識和需求的分析與挖掘。

3.3善用素材，深度挖掘，拓展需求研究的實踐意義

通常情況下，需求研究資料表現為數據、圖表、陳述分析性文字，形式較為單一和枯燥，不夠直觀與形象，而發聲影像、視頻日記、視頻訪談等視覺研究資料與其他方法收集資料有著本質的區別，這就決定了其與眾不同的延伸化用途。圖書館應善用素材，深度挖掘相關資料項目內外的延伸價值，具體來說，可從如下方面開展對視覺性用戶研究資料的利用：①在館內進行影像發聲展活動，通過影像力量的展示激發用戶對圖書館空間、資源利用的大討論，潛移默化地教會用戶如何正確利用圖書館，達成學業目標；②通過圖書館門戶網站、社交網站等媒介途徑進行影像資料的宣傳與推廣，擴大圖書館空間需求研究項目在校內的知名度與影響力，促使學生對圖書館空間使用價值的認識達到新的高度。

3.4重視成效，堅持評估，實現實踐價值的持續發展

影像發聲空間需求研究是一種基于參與者個人、參與者之間、圖書館以及高校共同努力，參與圖書館空間需求探討、優化圖書館空間設計的過程，空間需求研究、空間設計的漸進性變化和循序化改良過程要求對實施項目的全面評估，不斷考察項目在圖書館空間價值優化方面的成效。因此，圖書館應針對其空間需求研究項目建立起科學化的評估體系，重視成效，堅持評估，實現空間價值的可持續發展。尤為值得一提的是，Edmon Low圖書館的項目體系不僅包括效用評估、目標實現度評估及實踐指導性評估，更著重強調了對項目的追蹤性評估。由于影像發聲空間需求研究成果的實踐指導作用，圖書館將會規劃實施系列空間改良、改造措施，對該類規劃實施后的空間效用進行的調查、分析、評估及發現問題后的及時改進被稱為追蹤性評估，追蹤性評估是實現需求研究項目可持續發展的必要途徑。

4　結語

俄克拉荷馬州立大學圖書館的影像發聲空間需求研究項目從視覺研究的角度出發，強調學生主觀能動作用的發揮，通過由學生拍攝圖書館空間照片、利用照片發聲表述其心聲的方式感知用戶空間體驗，挖掘用戶空間需求，開辟了圖書館用戶研究的新途徑。國內圖書館在今后的用戶需求研究中，應把握多方借鑒、鼓勵參與、深度挖掘、追蹤評估的方法及原則，實現研究項目的持續化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