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伊蕊 張權森

開創“非常大寫意”的畫家
創造繪畫牛馬奇跡的畫家
一個只知畫畫的純正畫家
老甲,名賈浩義,1961年畢業于北京藝術學院,北京畫院退休畫家,國家一級美術師,中國美協會員,中國國家畫院研究員,中國藝術研究院藝術創作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特約創作顧問,中央文史館書畫院藝委會委員,老甲藝術館館長。
老甲從藝幾十年,不斷修正步履使之歸于“一”,即“以我法寫我心。”
追求強悍、渾厚、博大富于現代意義的中國畫大寫意風格,世人稱“非常大寫意”。作品波及四海,歐、美、韓、日、新、馬等均有收藏與展示。作畫不分類別,人物山水花鳥均有涉及。但也創造了繪畫牛、馬科一類的奇跡。
1936年,老甲出生于河北省遵化縣雞鳴村。自小聰慧的老甲,平時喜歡寫寫畫畫,父母看他這樣,就咬緊牙關在家庭并不富裕的情況下,送他去上學。那時,學校離村子遠,加上又處于戰爭年代,每次老甲離開家門去上學時,父母總是左叮嚀右叮囑,生怕有個什么閃失或好歹。幸好這段時間不長,家鄉得以解放,老甲這才平安地將書讀到中學。
在讀書這段時日,老甲沒有放棄自己酷愛的繪畫愛好,而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進行修習。在此過程中,老甲得到了諸多畫家的關愛和指導,繪畫水平呈直線上升。1958年,老甲終于以優異成績考取了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學校——北京藝術學院美術系。
在藝術學院美術系,老甲更加如魚得水、如鳥投林,加倍刻苦用功、勤奮努力,雖然學校離家并非很遠,但他在節假日里也從不回家,而是將心思投入到自己喜愛的學業上。1961年,老甲以優異成績畢業。畢業分配時,由于老甲的優異成績和表現,學校決定讓他留校任教,出任工筆重彩助教。沒承想,好景不長,“文革”開始,學校被解散了。還好,因他“根正苗紅”,且具有較高的美術功底和水平,幸運地被下放到北京市朝陽區文化館擔任文化干事,沒有去農村。
在當文化干事期間,老甲沒有氣餒,更沒有受外部的環境影響,而是“兩耳不聞窗外事”,自己一門心思搞創作、做學問;人家都在大搞批斗運動,而他則把自己關進小屋搞學術研究。同時,為因應當時的大環境,他創作了大量的膾炙人口的插圖,像著名的六集連環畫《艷陽天》就出自他的手,他還為《五畝麥子》《集古林恩仇記》等深有影響力的小說畫插圖、被中國革命博物館邀請創作黨史畫、在中國美術館舉行連環畫觀摩展等。特別是其創作的文集連環畫《艷陽天》中的第二集入選全國中國畫·連環畫展覽、第四集入選毛主席《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表30周年全國優秀美術作品展。
盡管“文革”給許多人帶來了人生悲劇,但對于老甲而言,恰恰是這段時間,使他在藝術的追求和創作上有時間鉆研,牢牢地奠定了藝術的創作和學術功底,當然,也給他帶來了巨大的藝術收獲。正因為如此,“文革”結束后,他被調入北京畫院,從而進入了他人生中的職業畫家生涯,也開啟了他勾畫大寫意表現語匯的時代。
此后,作為職業畫家的老甲,作品展覽和創作活動層出不窮,幾乎每年都有。1979年,《梅妃》等作品參加在香港舉辦的“北京青年畫展”;1982年,《高原行旅》《鐘馗》等4幅畫在加拿大溫哥華展出。同年,創作的巨幅作品《血跡》《回來!》參加中日聯展;1983年,作品《八月》參加八十年代展覽并被北京市美協收藏;1984年,《草原兒女》《荷花》入選《中青年人物畫家作品選》《中青年花鳥畫家作品選》;1985年,15幅作品隨《三山五岳·今古風情》展覽在中國美術館、香港、新加坡展出,并由集古齋出版合集。同年,在聯邦德國舉辦三人聯展。《中國畫》雜志發表《老甲草原風情作品選》;1986年,《巴特爾》參加中日聯展,《春韻》等4幅在新加坡展出,《套馬》《雞》在羅馬尼亞布加勒斯特展出。6月,訪問新加坡,《聯合早晚報》等報刊發表專訪;1987年,《空谷》分別在香港和中國美術館展出。并被評為一級美術師;1988年,《人之初》等5幅作品參加國際藝苑第二屆水墨畫展,《牛》等4幅在瑞士展出。10月在中國美術館舉辦個展,出版《老甲畫集》。巨幅國畫《雄聚草原》《青海湖畔》《燕山婦女》被中國美術館收藏;1989年,在《美術》雜志撰文《路上絮語》并發表作品《巴特爾》《呼喚》《草原一家》,《人之初》入選法國蒙特卡羅現代藝術大展,《巴特爾》參加法國嘟歐拍賣行拍賣,10幅作品在美國哈佛大學展出……
上世紀70年代后期,大陸還處于特殊的歷史時期,為了避免畫人帶來麻煩,老甲故而選擇畫馬來鍛煉自己使筆用墨的方法。用他的話說,當初畫馬的初衷,是為了研究中國寫意畫的筆墨規律。當時的要求是筆墨淋漓痛快而不失形,認真地講,那時畫馬只是筆墨游戲而已。沒想到,經過不斷研究試驗,馬成為了老甲的重要創作對象,越深入研究要解決的問題就越多,以至于后來不能自拔而成為“畫馬專家”。
畫馬,其實也并非十分容易。在老甲眼里,有兩大要素不可缺:一個是筆墨,再一個是造型。如果完全是生活中的造型,你要表達的東西肯定出不來,這就要變形。經過長時間連續試驗,老甲發現,變形是有規律的,后來發現任伯年作品中也是變形的,但他是小變形,變得非常舒服。

《鐵流》 137.5cm×68.5cm 1999年
老甲曾研究過中國的書法,尤其是草書。他觀察它的筆法變化,尋找“連”的規律和辦法。正是受到草書書寫的啟發,老甲突然想到馬的結構,四條腿、軀干、尾巴、腦袋,整體比人物簡單的多。但又比寫字復雜得多,跟寫字的一條線不同。老甲講,一條線表面上是出不來的,這就要千方百計變得與它接近。那么,怎么才能變得接近一點,互相之間的零件怎么連上?于是,老甲根據文字的規律,很大膽地把馬腿拆開了。這里還有一點,那就是零件部分如果擺不好,整體肯定就不好看了。如果不講究運筆那就會簡單化,就變成平面剪紙,出不來你想要的力度、趣味,所以就要重新組合。按照這個設想,老甲開始尋找它的規律,即把馬腿分開了,把馬尾巴也分開了,在這些部件里面尋找運動筆道的變化,之后再概括再總結其中的復雜。這樣一概括,老甲就在書法中找到了這個“簡”。
對于老甲而言,這個探索的過程非常艱辛,整整用了10年多的時間。但這也成就了他后來畫馬的具體方法。
到了80年代,老甲多次前往內蒙古寫生,一有機會,就在草原上觀看套馬比賽,看那馬點點滴滴的運動、奔跑以及過程中的大氣和豪放。后來他總結這段經歷時說:“那賽場很大,空間很廣,征服與被征服的主題其實貫穿于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在這個體育項目里體現得淋漓盡致。馬的掙脫、嘶鳴、呼號、爭斗,那種緊張的場面,頗具震撼力。”而這,為他創新畫馬的技法鋪墊了意識里的規律。
老甲畫馬采半寫實,對此他的看法是,“不是不要形,也不是糊里糊涂畫個大概模樣。中國的意象造型與波洛克的無意識宣泄不是一回事。藝術形象,不一定非得是自然物象的真實再現。勃拉姆斯寂靜的田野,沒有臨摹自然的風吹鳥鳴,但你不能說那里面沒有音樂形象。同理,金字塔的正四面體,也是一種奪人魂魄的視覺形式,也不能說它不是形象。馬家窯彩陶上的那些純抽象的紋飾,充滿了神秘與魅力,都是形象。最突出的還是書法形象,張芝、梁武帝、孫過庭論書中敘述的書法形象,都不是具象的,但它們同樣都是形象。我的作品,用很大的毛筆,通過傳統書寫,表現一種氣勢與力度,達到渾厚的筆墨效果。”
在當今畫壇,老甲的畫可謂獨樹一幟,被業界稱為“非常大寫意”,筆簡而意濃,“氣”“勢”磅礴,所創造的視覺強度是前所未有的。石濤曾說“在墨海中立定精神,筆鋒下決出生活,尺幅上換取毛骨,混沌里放出光明,縱使筆不筆,墨不墨,畫不畫,自我有在”,正是老甲的畫所達到的至高境界。
老甲自稱,寫意的感覺在上大學時就有,那時候畫得比較具象。而之所以發展到今天這樣的繪畫風貌,除了書法,還受到家鄉河北遵化皮影的影響。在老甲那個年代,幼時的主要文化形式就是皮影,皮影動態造型的趣味性,簡練中的生動性和動幻性,作為一種視覺積淀,深深地刻印在老甲的心靈深處。皮影的唱腔簡潔高亮,其造型,一只眼夠了就不用兩只眼。這里面隱含著《道德經》中所說的“少則多,多則惑”,見解精辟。
老甲的作品主張形象為筆墨服務,對此有很多朋友不解。老甲就這樣解釋,“我的畫都是有形象的,并非常講究,且馬的形象都可體會出它的主旨與內涵。我的大寫意結構,在中國畫里是一個創造出來的新結構。風格往往源自于一個畫家的生活經歷、知識結構和性格稟賦。同時,我的作品中還有哲學的意義,但我又反對哲學的圖示化。作品也需要哲學思考,否則就沒有深度,也很難深刻。這里面有一個尺度把握的問題。藝術作品不是哲學副本,它是一個藝術形象,一種感人的力量。能讓人從你的畫里得到一種獨特的體驗,一種美妙的感受。”
現今,當代畫家為追尋藝術本體,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繪畫的現代性和現代意識,從而引發了繪畫形態和語言符號的革命。而不斷地解構與創造正是這場革命的驅動力與普遍現象。反觀藝術史上的很多大師,都是通過解構與創造確立“自身的形象”的。而老甲的大寫意水墨畫在解構與創造方面成就非凡。
如何做到了這點?老甲坦言,現代性和現代意識,也就是藝術的當代性,當代性就是區別于過去的一種“掘”進,代表了繪畫歷史的發展。他說,我的解構和創造,也就是俗稱的“變形”,實際上是在寫實的基礎上,一步步圖式化衍變過來的。如果不是通過具象的寫實形象逐漸衍變過來,我現在這樣的畫面圖式,筆法蹤跡中,也就不可能隱含著與現實真實相關的形體結構,筆跡的節奏也會紊亂。
正因為有如此想法,在老甲的作品中所表現出來的大都是塊面,然而絕不是一塊塊拼接、重疊,而是用很大的毛筆,通過傳統書寫的方式,表現一種氣勢與力度,達到渾厚華滋的筆墨效果。
解構出來的“團塊”樣式,是老甲長期藝術實踐的成果,也是老甲個人的基本語匯。它是對客觀對象的概括和抽象,是主觀情感的凝聚與生發。老甲的焦墨團塊展現出一種由內心流露出來的剛健和雄強,同時也流露一種凝重和渾樸。比如,在畫馬的時候,老甲創作的整個過程是在理性控制范圍內的,但是這種構思中還要有一種情緒,一種自然流露的情感。這種情緒決定了當時的整體感覺,如果這種感覺不到位,斷斷續續加修修補補,就會導致畫面整體的氣脈不暢,大寫意也就失去了靈魂。
“疏淡簡練、形散神聚、輕形乃至無形”是老甲的大寫意最顯著特征,往往一筆下去,不成功便成仁,一筆錯敗,滿幅皆毀,無法修改,非常壯烈,這種畫法非凡人所能為。雖然老甲被美術界譽為中國畫里程碑式的人物,然其大寫意的畫風前無古人,也鮮有繼承者。因為很簡,所以更難,極易畫敗。這些年,美術界對老甲的創作人言人殊,爭議不絕,但老甲作品獨特的文人風格和充滿張力的美學特征又不得不讓人折服。
老甲的創作被美術評論家冠以“非常大寫意”,老甲對此未置可否。中國歷代大寫意的名家眾多,但老甲“求一而舍全,筆簡而意寬”的創作手法脈承了中國大寫意“重神輕形”以心作畫的根本,而其墨翻驚浪、飛砂走石的靈魂宣泄和出神入化的節奏變幻,則成為老甲難以復制的藝術語言和非凡的美學特征。他的大寫意畫的是感覺,感覺因人而異,只能意會,不可言傳。因此,在今天贗品偽作充斥的書畫市場,雖然也有人造假老甲,但老甲作品的疏淡簡練、形散神聚、輕形乃至無形卻仍蘊涵著驚心動魄的創作風格,讓造假者無所獲取內質而只能流于形式,這樣的仿冒讓人過目即可辨別真偽。

《映日荷香》四條屏
古人有“若要有成,廢畫三千”之說,國畫大師李可染甚至刻出一方“廢畫三千”的印章。老甲貴為一代名家,常人定以為名家隨意的涂抹便成墨寶,其實不然,在老甲巨大的畫室,你會驚詫于地上、墻邊厚厚的堆積。此時,老甲會告訴你,這些都是廢畫。哇,老甲亦絕非圣人,如同常人一般,今天能夠“有成”,當以“廢畫三千”作奠基。
一個名家肯定是因畫出一批好的作品而得名,但是絕非張張名作,畫家的一生,畫敗畫廢的東西往往十倍百倍甚至千倍萬倍地超過成功的作品。他的代表作《巴特爾》前后畫了20年,可能夠從畫室“走”出來的《巴特爾》只有5幅,數以萬計的《巴特爾》還未跨上駿馬握上套馬桿就被老甲認為是自己誤點了“死穴”而壯烈犧牲。
就拿老甲那本足有10斤重的《老甲大寫意畫集》來說吧,該集記錄了老甲從1985年到2001年創作的164幅精品力作,在閱讀完之前,誰也不會認為這有什么了不起,但當你閱讀完后,你就會發現,老甲不僅僅是了不起,更重要的是這里面飽含了他數不清的心血,即是用成堆成堆的“廢畫”堆集而成的精品,這才有了他集大寫意于一體的匯本。
畫家創作時需要醞釀狀態,就如同演員登場前枯坐默想蓄積情緒一樣。老甲坦言,創作是在痛苦、激動、亢奮乃至瘋狂的情緒交織中完成的,這種感覺轉瞬即逝,難以挽回。或許這也是諸多大家揮毫潑墨時的狀態。老甲亦然。但老甲作畫時卻又與眾不同:白宣一方,大筆大墨;筆隨手動,風馳電掣;墨隨筆洇,大氣淋漓。幾團焦墨宣泄直下,寥寥數筆,一只個性張揚、不可一世的公雞已然報曉打鳴。正因為老甲的畫“若有一筆是畫也非畫”的境界,那猛烈的筆觸、濃重的墨點,縱橫涂抹,恣意揮灑,狂飛亂舞,為所欲為,視一切法度傳統于不顧,進而使他的作品鶴立雞群、獨辟蹊徑,宛如萬花叢中一點紅,令他的獨創大寫意更加意蘊十足。
有人問,那它是類?是形?是掛物象的色彩?其實都不是。所以,于老甲作品而言,無一筆是畫,卻又無一筆不是畫。有人說他的畫是一種精神,是一種哲學,是一種用來解釋中國畫博大宏深思想內涵的全新美學觀念,此乃頗有道理。如果說精神、哲學、美學觀念可以是畫的表現,即是說畫是精神、哲學、美學觀念的升華和形,那么,他的畫又每一筆都是畫。老甲畫的特點之一是,他絕不用筆墨去造型,他認為那是很簡單的事。作畫為造型服務,他是不屑為的。他的造型是為筆墨服務的,他的筆墨表現的是他個人,表現的是他的風度、氣質、品格,表現的是一股陽剛正氣和磅礴大氣。在畫壇上到處充塞著陰柔纖細畫風的時候,老甲的畫尤顯得可貴,它掃蕩了橫擁滿道的萎靡細弱之風,使人們的精神為之一振,還使人知道中國的繪畫除了小巧秀雅畫風之外,還有這種磅礴大氣,發人振奮的藝術。
老甲作品傳達的是極其個人的主觀意識,有一種曠如無天,密如無地的氣勢。所以,老甲在藝術上是個特愛較真兒的人,常跟自己過不去。有人左手執香煙,右手握畫筆,于談笑風生間點描勾勒便得。老甲稱自己沒這能耐,成功一幅畫,何止“廢畫三千”。即便成了,大冬天作畫也會汗流浹背。因此,老甲示人的作品陽剛之氣彌散寰宇,絕無矯情造作無病呻吟的綿軟。他用排筆潑墨刷出的山水,酣暢激昂,狂風驟起,沙塵撲面,怒吼如雷,聲激四野。濃烈的墨色,營造出大山的雄渾深沉、空曠靜謐,神奇肅穆,充滿了原生態的超常氣勢。而老甲成堆成堆的“廢畫”則從不流入市場,甚或婉拒他最要好的朋友,“廢畫”的擁有永遠只有他自己。這也是他對自己嚴格要求的一個重要部分。在他眼里,要么不出手,出手即驚鳴。
老甲被當今美術界譽為中國第四代畫馬大師。他畫的馬反常歷代前輩,馬蹄、馬尾、馬鬃散離馬身,朗朗彌堅的線條和磅礴厚重的墨塊結構虛出虛入,形生形化,完全被畫家翻手是云覆手是雨一般所掌控。觀賞老甲的馬,總有一種下意識閃身避讓的感覺,那奮蹄狂奔的駿馬似乎就要撲面沖撞過來。這種動感和氣勢充滿著原生態的野性魅力,也成就了老甲個性張揚的繪畫語言。然而,在這個中國第四代畫馬大師的背后,是可以用籮筐整筐整筐裝的“死馬”“殘馬”“非馬”的“廢畫”作品。
好的畫作之所以珍貴,并不是因為畫的本身,而是畫中所顯示出的某種精神意義。藝術大師黃賓虹、齊白石、潘天壽、傅抱石、吳昌碩等人的作品,占據了近代繪畫藝術的主流,其作品皆都富含大氣、雄氣,甚至霸氣、狂氣。
同樣,老甲的畫無不充滿了陽剛正氣和磅礴大氣,雄渾博大,發人振奮,體現了中華民族雄強的大國精神,這也正是時代所應該大力倡導的。當前,中國正處在大國崛起的歷史時期,時代需要陽剛大氣的精神和氣魄。這種雄大的藝術有利于激發人們的事業熱情和愛國情懷,鼓舞人們為美好生活去努力奮斗。對此,老甲認為,藝術大師的作品,每時每刻都會散發出它的生命信息,也就是“精氣神”。它幾乎與人一樣的有生命感,宇宙萬物皆為氣之流動,氣動則萬物活。所以,古今中外評畫者無不著眼于“氣”的認識與論述。
老甲說,氣的顯現亦呈現多種模式,有正氣、邪氣、雄氣、霸氣、狂氣……每種現象都反映出它昭示給人的一種“感動”,給人的一種自然界的啟示。藝術作品所昭示的各種不同氣的信息,同樣昭示其真善美與假惡丑,也反映到社會里,反映到具體人身上。
老甲的繪畫正是一種勢,一種力。勢是形式,是現代審美式。力是力氣,有氣就有力,沒力就沒氣。一個是外在的,一個是內在的。老甲的作品就是將這兩者充分地結合了起來,這才表現出雄放的藝術風格。當然,力怎樣表現,不是簡單化。有些人的作品看起來氣勢很大,也有力,其實是一種簡單的描摹和堆砌,并不是一種精神狀態下的真實表達。當代審美意識,常常要求你怎樣表現符合時代需求。傳統中也有些作品表現“力”與“勢”,但這似乎與老甲的追求不一樣。

《天寬地闊》 72cm×143cm 1994年
改革開放以來,無論是美術理論還是實踐,總體上片面地把中國文人畫那一套變成了品評的標準,其實這不利于中國畫的發展。大氣、雄厚的藝術作品,作為一種精神支柱,它應該是推進歷史的信號。文藝作品對社會有推動作用,遠勝過寫幾條標語。作品能夠把高大、向上、陽剛、強有力的精神狀態調動起來沖擊人們的靈魂,對觀者產生感召力。老甲認為,當下,中國的政治經濟呈現出前所未有的良好發展面貌,在繪畫方面還沒有明顯強調學術傾向。老甲從上世紀70年代就在思考,中國畫傳統(指元以后的文人畫)固然好,但常常被人們慣用一些小橋流水式的那種小趣味東西,并主導著中國畫的延續與發展。其實藝術的發展規律,并不應該如此。
有這理論作先導,其作品必彰顯其意。這么多年來,老甲喜愛大氣磅礴,喜愛陽剛正氣,他從不隱瞞,也從不含蓄,想到就要做到。他要宣泄的就是一種人無的強力,他要用濃焦墨畫大寫意。他反復試驗,終于成功了。他越畫越有興趣,越畫越好。他不是在作畫,是在宣泄感情。還有一點也許是他不自知的,即被弗洛伊德稱之為的潛意識。多年來,因“才高位下”而受的壓抑要沖發出來。負之愈久,沖發愈強;壓抑愈久,爆發愈大。所以,它的畫有巨大的震撼力和威懾力,是力的宣泄,勢的沖發,是真正的藝術。
正因為是真正的藝術,才具有陽剛大氣,具有正大氣象,因此,老甲的作品迅速地被國內外真正懂畫的人所認可。他在很多國家舉辦個人畫展,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韓國有識之士為他出版大型畫集,韓文序言中稱老甲是當代畫界最厲害的大畫家,其藝術成就超越了徐悲鴻。在中國畫熱已在國外降溫時,很多畫家到國外辦畫展,無一賣出,而老甲的畫卻被爭購、爭藏,每次差不多都一銷而空。有時回國后還要復制很多,才能滿足收藏家的需要。
或許,這就是一位當代大家賦予社會的最高使命與責任。
如今,老甲已經遠離退休這一說了,但人們今天只要一提起老甲,則又不能不提到老甲之前的工作崗位。著名美術評論家陳傳席就用4個字來概括老甲退休時的境地:才高位下。
其實,熟悉老甲的人都清楚,老甲退休前在北京畫院工作,只是一位專業畫家,他的上司很多,一層又一層,直到市美協、全國美協。據說,他本人在出名后好幾年連全國美協的會員都不是。暫不論他是什么原因不加入全國美協,是個人原因,還是其他什么原因。而那時全國美協會員已有上萬人,加上省、市級美協會員差不多得有幾十萬人。陳傳席評價說,這時的這些人畫作水平,絕大多數都遠遠不如老甲,他的那些領導中也有很多人遠遠不及他。老甲可謂才高而位下。
但,老甲是一個純正的畫家,純粹的畫家,只知畫畫。面對常人的心理反應,他視若與己無關,高高掛起。他認為,畫得好自然會有好的報應,畫得差自然有社會的公正評判。他不知道畫畫也需要到外面拉拉關系,走走人情,找找捷徑,找人兜售自己。或許他知道了,只是不屑為,不為伍,依舊我行我素。正如此,他的這種個性為他的大寫意創意留下了深深的伏筆。這才有了他的“畫得好自然會有好的報應”的結果。
而他純正的另一面,恐也是令業界不得不佩服的地方。現今社會,大家都看得到,在藝術圈有多少名家能夠把自己的婚姻堅持到底的?數一數,恐怕沒幾人,但老甲當數之一。在許多同行、很多畫家離了婚、娶了年輕的妻子,現在必須要拼命賺錢給年輕的妻子花,而為了賺這錢,作畫時恐怕不一定會以藝術為標準,而要以買主的需要為標準了。在這一點上,老甲又勝人一籌。因為老甲不需要,老甲老夫妻倆一向生活儉樸,作畫不為賣錢,更不要迎合別人的需要,只為藝術。而藝術是傳達個人感情,體現個性的。所以,老甲有了老甲的藝術:“非常大寫意”作品。
婚姻是人生大事,大凡是正常的男人,沒有不愛美貌和年輕的女性的。孟子云:“只好畫則慕少艾(喜愛女性則必想得到年輕而美麗的人)。”但老甲在而立之年,正值“文革”中,他被迫放棄自己愛好的繪畫職業,去做其他各類雜役。想來他的出生當時真有點不合時宜,偏偏趕上了“文革”。盡管如此,他不怨天不怨父母,他克服常人不敢想的困難,在做好其他工作的同時,千方百計地給自己創造條件,在工作之余繼續堅持自己喜歡的畫畫。
那一年,為因應“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一俗成,使父母不再為自己牽掛,也為了便于自己全身心地投身到喜愛的事業中,他選擇了與北京附近武圣廟大隊女會計宋大平結婚了。這一結婚,還真的為他的事業帶來莫大的好處。大隊給他們分了一塊土地,他就自己動手在上面蓋了一套近百平方米的房子。可別小看這百平方米的房子,這在當時算不得了,須知那時候的大數學家陳景潤只有9平方米的住房。老甲可以在白天出去干他不喜歡的活,但晚上則可以回到家盡情地做自己喜愛的畫畫事業。這段時間,雖生活上貧苦了點,但在精神上,老甲并未失去,相反,老甲還得到了許多。回憶起這段日子,他總是喜歡笑著說,得到了,得到了,膝下有了兒女,自己的畫藝得到了極大的提高,夫唱婦隨,幸福著呢。
“文革”之后,藝術受到了社會重視,中國畫家也翻了身,不僅政治地位提高了,經濟地位也提高了。自古,中國有兩句古訓,一是,“貧賤之交不可移,糟糠之妻不下堂”;二是,“貴易友,富易妻(人貴了,要換朋友;富了,要換妻子)”。這個時候,有人選擇了第一條古訓作為自己的座右銘,但更多的畫家和藝術家則選擇了第二條,與自己的糟糠之妻離了婚,重新娶了年輕美貌的妻子。
對此,有人嗤之以鼻,有人不以為然,當然,也有人憤然斥之。據說老甲就是后者之一。當這種風氣流行之時,也有人勸老甲趕快離婚,像孟子所說的那樣來個“則慕少艾”,但他想也未想,就拒絕了“好心人”的勸說。老甲一向注重自己的道德品質修為,他對介紹人不講大道理,而是簡單地對他說:“離婚了,我可以找到一位年輕的女性,但她呢?她怎么辦?”“是的,可以多給她一些錢,再給她買一套大房子,她可以生活得很好。那她需要丈夫,怎么辦?”話語樸實,卻蘊藏著大道理。畢竟,他們共同生活了幾十年,而且生兒育女。
老甲始終沒有離婚,和老妻相守如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