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作焉
(復旦大學)
白 頭 吟(外二首)
童作焉
(復旦大學)
童作焉,1995年生,云南昆明人,現(xiàn)為復旦大學保密學院2013級本科生。曾獲第五屆光華詩歌獎,第三屆紅楓詩歌獎,第二屆上海市大學生原創(chuàng)詩歌獎三等獎,第三十一屆全國大學生櫻花詩歌獎三等獎,第一屆重唱詩歌獎二等獎,2014全球華語短詩大賽佳作獎等。

紅色的楓葉上漲如云,便又到了黃昏。
山木的另一端長進了皮肉,眼里的清泉
也正隨著夜晚一同老去。連皺紋都加不上精巧的修辭。
我只能不斷往來年填補柴火,天空卻煮沸得很慢。
隔著遙遠的光線,熱水壺問候我的空虛。
桑榆向晚,沿途撒下一些不大不小的瑣事。
而很長一段時間,我不善言語也不修邊幅。
只是偶爾翻閱舊物。看到日記泛黃于是我又想起你。
“五月的紫羅蘭是十二月的白色戀人”
她寫詩,性冷,愛聽三更松濤上枕。
聽書,作畫,喜食六月鶯桃,偶爾談論戲劇。
月光初到她的筆下,就涼了三頁的意象。
第一次相見時山色清貧,而我適時點燃一盞燈。
那時候好像總是下雨,卻從來聽不到你哭。
好像生來就不會悲傷,而我更屬于那個天氣。
我們對視多于擁抱,接吻也不出聲響。
只把炊煙用作你的靈感,三十年不提嫁娶。
有一年洪水驟至,交通阻隔。到處是失散的人群
在一片嘈雜聲和哭喊聲中,我急切地出門尋找你
在你的水彩勾勒到遠處山尖的時候,我撞見你的孤獨
你的畫一塵不染,一如對這個充滿悲憫的人世。
病歷本某頁受潮于是滲進了整個生命,一并生了青霉。
大概愛情和塵世無關。灌木叢中于是立滿了黑色的喜鵲。
存在既非感知,亦不是無窮無盡的練習生活。
只是作為來生修煉的教材,一遍遍添添補補。
后來她就和她的山水畫一并瘦下去,有如塌陷的熱氣球。
如你所說,生命可近乎白描而你用盡一生也寫不出生活。
也許這就是為什么到頭來薄命的是你,而意料之外我卻成了詩人。
到了這個時候,我想我們終于可以不說話
而只是一起往來時的路走。幾個月來,
出租房里你的抱怨和爭吵,漫過了這個季節(jié)的櫻花
有時就故意哭過做飯的時間,去談論未來的生計
黃昏仿佛一場暴雨。我以為,說了愛你,
就有了面對世界的勇氣。冰箱里的飯菜涼了又涼
而明天又到了月初。會有更多索要生活的符紙
掛滿一扇門的臉面。安靜一些,我們正無話可說。
只能靜靜的如黑鯉魚穿過街燈。接近凌晨,我?guī)阕哌^
人聲鼎沸的小吃街。然后我們再坐回臺階上。多少人走過,多少人
在這里擁抱,接吻。再從便利店到昏暗潮濕的招待所
我們也曾這樣互相給過許多虛假的承諾,最后把自己
困在無休止的相愛和指責之中。午夜的天氣預報說,
明天陰轉小雨,而我們正像莽撞的列車,前方已洶涌如海。
拜過菩薩,算命大師給的上上簽跳在我的掌心,
我錯過道姑的浮塵,在大師開光的日子打了一個噴嚏
不說分手,我們也不懂姻緣,我們曾相愛
再往回走,漸起的黎明吐出一個世紀的霧霾。而你說你愛我。
睜開眼的時候下滿了雨,端不住宿夜的粥。
墻面被煙熏成另一種末日。我內心不安:
四月我們一起去西塘,五月看海
六月的包子那么小,偶爾蹦進黎明。
出門找你像是窺伺我的盜竊物,遠方的風
來自更遠的地方。我們精通謊言,害怕敲門聲
像黑魚穿過所有的人流,穿透你的身子
等到燈火漸起,我們變得更加陌生。
而當我學會找補零錢,我拖欠了一個時代的負累
而給出了更多承諾,盛滿你開始下垂的乳房
黃昏我們躺在一起,可以嗅到炊煙里的恩愛。
每一天。我們假裝擁抱,各懷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