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儒學背景探析儒學價值對創意領導力的影響

任 潔

(重慶交通大學人文學院，重慶400074)

上世紀90年代，英國首次提出“創意產業”概念，將“創意產業”定義為“源于個人創造性、技能與才干，通過開發和運用知識產權，具有創造財富和增加就業潛力的產業”，希望通過“創意經濟”給英國經濟帶來生機。創意產業的迅猛發展使其在世界范圍內有著不斷深化的實踐和影響。許多國家特別是西方發達國家，逐漸對創意產業有了較為成熟的理論體系，并意識到創意經濟的巨大推動力。

在我國，創意產業作為一個新興的產業現象，發展模式通常會充分借鑒或引用歐美國家和中國臺灣地區的基礎產業構架的經驗與理論。從總體上看，我國對創意產業的探索在很大程度上仍處于宏觀戰略和產業框架構建的初步階段。值得注意的是，創意產業的組織模式的特征和創意活動開展的有效性對創意產業的發展起著至關重要的影響。近年來，我國在這一領域的研究有所發展，例如向勇的《創意領導力:創意經理人勝任力研究》［1］。創意領導力，即創意部門的領導階層對整體目標的制定和實現的功能總和，以及對整個創意團隊活動的展開所施加的引導作用，是創意生產活動中非常關鍵的一環。要發展擁有國際競爭力的文化創意產業，需要培養一個龐大的創意領導管理階層，因為具有核心競爭力的文化企業需要容納一批高績效的優秀創意領導人。在特定的社會背景下，與這一社會相適應、對人們有著重要影響的主導價值體系會對領導力產生一定的影響［1］。Binney，Wilke和Williams指出，領導力是在某個組織環境中產生個人和團體相互作用的一個社會過程，扮演著服務團體并與其存在某種關系的角色［2］。領導力的本質可以視為一個有著某種具體功能的社會活動的發生過程。儒家思想作為影響中國社會最為重要的傳統哲學思想和價值體系，負載著儒學價值的標識和特點必然滲入這一背景下領導力的活動過程中［3］。受儒家思想影響的領導力與“仁愛”有著一定關聯，隨之可能帶來一些特殊的作用和影響。本文著重探討融合儒學價值的社會背景下的創意領導力，分析這一特定社會背景及價值取向對創意產業中領導力功能的影響，以期揚長避短，呈現儒學背景下創意領導力的最優面。

一、儒學社會背景對創意領導力的積極影響

創意產業的本質是一種融合創造力、文化、技術和經濟，并且創造有文化內涵和創意特性的產品的知識密集型行業的總和。陸地提出的創意產業的四大核心本質中，重點強調個人的創造力、受知識產權保護、具有文化內涵和對財富有巨大的創造能力［4］。美國文化經濟學家Richard Florida提出了“超級創意核心”的概念［5］，即創意階層中與創意工作有著必然的聯系，創造新觀念、新技術和創新內容的職業群體。其行業領域不僅涉及設計、藝術、廣告、教育、建筑等，廣義上還將其它領域與創造性相關的職能部門或職位納入其中。“超級創意核心”強調了創意人員個人創造力的發揮對創意經濟的重要作用。因此，創意產業發展的原動力是創意人員的創新能力和創造力。毫無疑問，有效激發一個組織中創意人員的創造力是創意領導力最為重要的功能之一。

領導者激勵組織成員，通常能夠反映與之相應的組織文化。組織文化本質上是構建在領導者的認知和知識體系上的一套與組織活動相關的規范、價值取向、理念、設想等。領導力和領導力創建的組織文化通常與特定的社會文化背景相聯系。受特定文化背景的影響，領導力的風格和表現的文化內涵與該背景下的核心價值標準和價值情感有著某種程度的一致性。對中國社會(包括中國境外的華人社會)影響最為深遠的儒家思想在與新時代的創意領導力的交合中，能夠將儒學價值體系中的“仁愛”精神滲透到領導力與其創造的組織文化中，因而儒學社會背景所產生的影響力是“仁愛”領導力的根源和基礎。

儒家思想的核心價值簡要概括為“仁”“義”“禮”“智”“信”。儒學以仁義為最崇高的價值追求。關于“仁”的兩個最基本界定:一個是“仁者愛人”，另一個是“克己復禮為仁”。孔子認為，“泛愛眾而親仁”，人都應有仁愛之心。孔子主張的“愛人”不是愛少數人，是愛大多數人。“克己復禮為仁”是對愛他人的進一步闡釋:愛他人必須克制自己的欲望;克制了自己的私欲，才能使自己的行為符合禮的要求。簡言之，“仁”即是愛他人。在儒家哲學中，仁學是儒學所倡導的其它美德的來源。“義”“禮”“智”“信”的美德不但和仁學具有一致性，而且承接并拓展了仁的概念和內涵。例如，“智”指的是對“仁”“義”“禮”三種美德重要性的理解和崇尚。可見，“仁愛”的價值觀是儒家哲學的中心，儒學中的其它核心思想都是由“仁”衍生而來。

“仁”代表了儒家思想的價值體系。受儒學影響的領導力通常十分強調“仁愛”，并且成為組織文化中儒學價值的根本。以人性原善的假定為基礎，“仁”的思想推崇關懷和關愛的人際關系，在人和人之間建立相互關愛的關系紐帶。從領導力的角度來看，這一哲學思想融入“仁愛”領導力的精髓，并使領導力的諸多方面都受到“仁愛”思想的影響，從而形成了具有“仁愛”特點的領導力和人性化的領導管理。相互關愛的人際關系組成了這種類型的領導力的基礎架構，“仁愛”領導力出于人本關懷的內質，不僅重視組織成員的內心感受，還傾向于認可成員的有效付出;個體的想法和感受往往能夠得到溫和的關懷和理解。

在創意產業中，個體的創造力和創新能力是產業經濟發展的最強大動力。創意產業以創意為核心，缺少創意就失去其存活的最重要養分。受儒學價值取向影響的領導力將儒家思想的人本關懷注入組織文化，在創意生產和決策過程中常常能夠將個體的創意見解和想法以關懷的方式納入考量范圍，從而能夠使好的創意得到進一步發展。同時，基于“仁愛”領導力的組織文化重視個體付出和尊重個體感受，在這種領導力作用下的個體常常能夠得到激勵和積極的自我暗示。這種積極的心態有助于創意人員獲得自我肯定和自我認同，從而激發和保持較為持久的創新的內部動機。

儒學被認為是一種特別重視人際關系的社會倫理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在這種潛在的文化暗示作用下，領導力往往會引導組織中不同級別和不同個體相互支持，并表達這一信息，以追求自己和他人的共同進步為目標，體現出儒學所推崇的和諧關系。這是以儒學價值為特征的文化環境中的強勢道德準則，它的本質是生活在這一環境下的個體所遵循的共同價值標桿。與之相關的領導力在有形和無形中通常都嵌有這種儒家仁學的文化印記，其功能的發揮都不同程度地體現出儒學仁愛的內質。此外，孟子對“義”的理解中有“仁，人心也;義，人路也”，認為“仁”是發自內心之愛，“義”是為人處事的方式。仁表現為愛人，義表現為對人負責。這與創意領導力的功能性是一致的，并且是儒家思想在創意領導力中正能量的良好釋放。創意產業作為知識密集型產業，從創意性概念的提出到創意產品或服務的產出必然是團隊合作的結果，其中包含了許多個體的共同努力。顯然，創意工作中的團隊配合與分工協作不可或缺。“義”的儒家精神內涵強化了團隊工作的內在機制，是一種內在價值文化的驅動。從創意領導力功能的角度，領導力需要建立一個有著良好溝通和互動的成員結構系統。在儒家思想影響下，領導力所融合的“仁義”的價值情感在鼓舞團隊成員的創新內在機制和加強個體間的合作等領導力功能上有著積極的影響。換言之，傳統儒學體系中的價值觀與現代創意領導力的功能有著十分吻合的一面，領導者應該充分利用這種文化價值取向與發展創意領導力的一致性，更有效地激發組織成員的工作積極性和創造力。

二、儒家思想與創意領導力的沖突

許多儒家哲學體系的價值取向和以儒學思想為引導的實踐能夠促進組織文化的發展，將仁愛的人本思想滲透到組織文化中。盡管如此，儒學價值體系與中國傳統農耕社會的緊密聯系必然顯現與現代商業環境不一致的地方，在強調個人創造性和個性化的創意組織環境中，這種沖突更為明顯。

Yang和Peng指出，將抽象的理論應用到實踐更為重要［6］。然而，儒家思想所推崇的美德中包含的一些價值觀并不適用于創意產業中的組織機構。領導者必須意識到一些儒學價值觀的潛在影響力并不符合現代創意機構的特點及發展。“民之所由生，禮為大”，“非禮，無以辨君臣上下長幼之位也”。這種原則體現在人與人的關系中就是倫常秩序和形式，這種秩序和形式就是“禮”。“禮”的社會秩序延伸到創意產業的某個特定的組織，可能演化為嚴謹的等級秩序，缺乏靈活性的組織結構，以及決斷權力集中的權威。在儒家思想中，個人的倫理道德修養和行為準則規范必須接受這種“禮”的秩序的衡量，因而人的言行無疑要受到“禮”的規范和約束。上下級分明的等級制度和強大權威形象不符合創意組織體系的發展。反之，創意人員需要一個寬松自由的組織文化環境，有通暢的溝通渠道來有效地傳達他們的創意性領悟和見解，而不必經過繁復的上級審查系統。創意組織中的等級制度所帶來的阻力在很大程度上會削弱創意人員的內在動因和創意激情。同時，儒學的“禮”的文化信號還可能進一步表現為創意權威。從創意人員的內在機制來看，以長者或能者形象呈現的強大的創意權威很可能漸變成創意思維的塑造容器，使得眾多創意人的思維沿著某個要求和模式發展，以迎合權威的特定興趣偏好，進而導致創意多樣性的弱化，逐漸使創意思維趨向單一、固化的局面。

孔子所復之“禮”是達到“仁”的一種手段［7］。在儒學思想體系中，“禮”和“仁”有著統一性。盡管“禮”的等級秩序不適應于創意組織的生長與發展，以仁愛為基本精神的儒學價值觀在一定程度上又對這種秩序產生一定的緩和作用，并非表現為絕對地遏制創意自由和多樣性。從內容來看，“仁愛”領導力融合了彼此關愛、相互協作的人本精神;從目標來看，“仁愛”領導力依然以制定和實現組織的長遠發展為目標，并通過創意活動的產出獲得商業競爭力。假使受儒家禮學影響的組織秩序所產生的活動結果并不能達到現代創意產業發展的既定目標，這種秩序必然需要在人本的基礎上進行調整，以適應并促進創意工作的個性化需求。因此，“禮”的秩序在現代創意組織中應該表現為創意領導力的指引功能，為組織的長期發展規劃合理的愿景，創建適于創意人員充分發揮才能和有效實現創意的組織文化，并激勵創意人員的內在動機和創造能力。從創意領導力的視角來看，儒學中以“仁”為前提的禮學秩序可嬗變為創建和發展創意組織文化，這種組織的文化內涵與創意組織的特點和要求是一致的，進而儒學社會背景下的創意領導力依據現代商業環境和創意組織的本質特征，將儒學價值體系的核心思想辯證地傳承和因時制宜，通過儒學傳統價值的推力作用，加強創意領導力的積極影響。

三、結語

創意領導力融合了文化經濟引導功能和經濟文化引導功能。從文化經濟的層面，創意領導力體現的是領導力對負載文化內涵的創意產品和生產所要達到的商業利潤目標的監控;從經濟文化的層面，創意領導力本質是對文化創意產品生產的干預。創意產業中的領導力不是追求純粹的經濟產出和經濟利潤，對創意人員的創意競爭力的塑造、發展和正確引導才是在創意商業環境中保持活力的最重要的支撐。因而，儒學背景中所釋放的“仁愛”的價值觀對指引創意生產的文化產出有著良好的內力;同時，儒學背景與現代創意產業背景的疊加，傳統儒家禮學秩序嬗變為融合仁愛和合作精神的內部組織文化，無疑增加了儒學價值影響下的創意領導力的獨特魅力。

［1］向勇．創意領導力:創意經理人勝任力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

［2］Binney G，Wilke G，Williams C．Living Leadership:A Practical Guide for Ordinary Heroes［M］．2nd ed．．London:F．T．Prentice Hall Financial Times，2009．

［3］陳藝彤．儒家德治思想新論［J］．重慶三峽學院學報，2014(5):36-38．

［4］陸地．英國文化產業［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7．

［5］Florida R．The Rise of the Creative Class:And How It's Transforming Work，Leisure，Community and Everyday Life［M］．New York:Basic Books，2003．

［6］Yang X H，Peng Y Q，Lee Y T．The Confucian and Mencian philosophy of benevolent leadership'［M］//Chen C C，Lee Y T．Leadership and Management in China:Philosophies，Theories，and Practices．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8:31-50．

［7］梁國楹．中國傳統文化教程［M］．濟南:山東大學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