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忽的燈籠（二章）

肖 寒（吉林）

斑斕星·散文詩九葉

飄忽的燈籠（二章）

肖 寒（吉林）

肖寒，曾用筆名千葉蘆花，黑龍江人。在《人民文學》《詩刊》《星星》《詩潮》等發表過詩歌、散文詩。現為黑龍江某雜志編輯。

夜晚

一

二

如果說拯救，在夜晚要比在白天來得更加堅韌而迅速。

我相信，蜜蜂和蝴蝶依然是夜晚采蜜的浪子，它們坎坷的一生終會在它們的渴望中消失。

愛不需要禮贊，愛需要在黑暗中堅持。

有霧的日子，事物伴隨著光陰，抗擊著輕。

我抗擊著自己。

三

能夠容我回身之處，必然不是絕境。

能夠聽我說出辯解之詞的人，至少還能陪我一程。

山水有限啊,而黑夜無窮。

月光像無數道閃電，大地滿是傷痕。

微醉之人，手持利刃，恍恍于世。

沉默之人，打開唇齒，語言泄露。

前行之人，糾纏于夜晚，看燈火落幕。

蘋果樹承受著蘋果下墜的危險，要想真正的成熟，它們必須經過黑夜這道門檻。

四

美好的事物，仿佛影子，只有晴朗的天氣里才會有。

生活制造著各種端倪，一陣風撕裂一片云，但它無法撕裂黑。

夜晚分泌著令人迷醉的汁液，唯有不被迷失，不被誘惑的人，才能掌控它。

有時，我也把自己混淆其中。

有時，它，高高在上。

五

夜晚，最深的時候，應該是鴉雀無聲，應該是愛恨都已熄滅，應該是迷途的人找到了暫居之地。

當一切洶涌不止，當一切美好終能穿過蹉跎的歲月抵達我，我必等待。

當樹木與樹木之間的縫隙藏進了夜晚。當花朵與花朵之間的縫隙住進了風。世界才真正地安定，祥和。

當我在夜晚跌倒并且爬起，說明我在人世已足夠地適應。

安 排

一

沿途，我們安排了樹木，花朵，石頭和山水以及人群。

我們在人群中穿行，我們在萬物中循著更深的足跡時而停歇時而走遠。更多的時候，我們看到風向各個方向不停地吹。好多能力不為我們本身所具備，而是來自生活的安排。

水中的魚，一會兒游于深處，一會兒潛行于水面，它們用巨大的肺呼吸，它們用愛完成一生的尋找。

我們在岸上，我們無別于樹木山林，無別于流水冰川，無別于豺狼虎豹。但我們一直卑微，一直被另外一只手或是另外一種生命所安排。

清晨是最好的起點，為此，我們被安排在清晨出發，暮色四合時返回。

我們一直沒有走遠。

二

天空晴朗時，天空像大海。烏云密布時，大海像天空。我們像飛在空中的魚，也像游在海里的鳥兒。

這是另一種安排。

世間可用之物極為有限，望著渾身透明的氣體，我們有時覺得身體里塞滿了煙霧，有時澎湃之聲不斷傳來。夜火被風一吹就滅的時候，星星一顆一顆地下落，羊群里羊多了一只又一只。唯獨人群里的人，少了一個又一個。

鳥繼續飛，魚繼續游，人間依然燈火通明。

葉片在黃昏集體飄落，水聲掠過葉子又掠過骨縫。

云在梧桐枝頭打卷，雨洗滌了兩日的晨昏。

三

僅僅是漂浮，就抵達了異地。

火車載滿了貨物和我們，我們抵達一座廢墟之城，我們看著廢棄之物發出的轟鳴一下下擊打我們的內心。

我們做不到更多，有時候，也做不到自己。

被遺忘的，被安排重新憶起。愛和恨重新蔓延，緊閉的門，被一道光打開的同時，黑暗也同時攝入。

穿著蓑衣的鳥兒，口銜椰枝，一次一次投入水杯，每一顆水滴，都是一朵紫色的花朵，都會被安排為大海深處的一只經不起任何風浪的金魚。

誰也看不懂誰，誰也不會被這個世界真正地接納。

四

愛是有限的，恨也是。

孤獨如夜晚，黑附著在夢的骨骼上。夜里，仿佛飛過的，都已降落。

城市，有了更多呼吸的蟲鳴。

池塘里沉積多年的光陰，裊娜出一朵朵睡蓮。

是不想說話的人，最先說出了秘密。還不急于認識的人，被安排在三十年后，那一天，風和日麗，我們淚水全無。

我還是看到了，草猛烈呼吸后的殘骸。

五

我們被安排要清白的活著，我們那么輕，骨骼那么堅硬。

我們身體里藏滿草香和泥土的味道，我們身體里有湖水的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