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琪峰靜靜地看你們斗

文/灰原

杜琪峰靜靜地看你們斗

文/灰原

當金錢成為唯一的目標時，就變成了“奪命金”，無論在黑幫里或是職場中，都是這樣。不要以為這次杜琪峰又要拍浪漫愛情片了，《華麗上班族》遠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談談情，賺賺錢？職場絕對沒有這么簡單。

緣起，張艾嘉的話劇

時間退回到2007年，當時張艾嘉正忙著排演由她自己編劇、林亦華導演的話劇《華麗上班族》。作為張艾嘉的老友，杜琪峰理所當然被張艾嘉邀請來看這場話劇。2007年的時候還沒有《單身男女》，杜琪峰沉浸在黑幫和警匪片的題材里，拍了《鐵三角》，拍了《神探》，還試水了內地市場，找來李冰冰和周渝民拍攝了電影《蝴蝶飛》。就在這些電影交替拍攝與上映的間隙，杜琪峰看了《華麗上班族》，很是喜歡。于是當即找到編劇兼主演又是好友的張艾嘉，表達了希望把《華麗上班族》拍成電影的想法。“我以為他當時在說笑”，張艾嘉當時只把這個邀約當成一個玩笑，但杜琪峰是認真的。

《華麗上班族》的話劇一演就是一年半，張艾嘉在表演的過程中產生了把這個故事寫成電影劇本的想法，加上在此期間杜琪峰多次追問她關于《華麗上班族》改編成電影的意向，這件事才真正被拿上臺面討論。對于張艾嘉想融入歌舞的想法，杜琪峰表示認可，于是在結束了話劇的演出之后，張艾嘉開始著手寫劇本。雖然嘗試過了很多不同風格的電影，也和不同類型的演員有過合作，但是杜琪峰自認還是一個比較保守的導演，所以在敲定了由張艾嘉和周潤發等演員之后，他又花了很長的時間去尋找音樂制作和美術指導。

中途，花時間打造

“起初張艾嘉曾給我聽一些風格比較‘年輕’的音樂，但可能我思想比較‘保守’和‘老派’，聽了都沒感覺，所以還是覺得要找自己喜歡的人來創作音樂，最后找了羅大佑，我們花了一年時間去構思音樂，最后他寫出來，我就覺得每首都有感覺。”回想當年羅大佑為《阿郎的故事》創作的主題曲《你的樣子》，這首歌應該至今還排在經典電影主題曲的排行榜里，甚至分不清究竟是《你的樣子》更出名還是《阿郎的故事》更出名。在杜琪峰和張艾嘉對《華麗上班族》的構思中，應該有大段大段的歌舞戲，這也讓羅大佑的創作工作變得極為重要。“音樂導演就是幫每個角色去設計音樂的表演方式，去設計角色一路發展的感情，有喜有悲，也有對白里講不出來的內容。”對，就是羅大佑口中的這句對白里講不出來的內容，讓音樂有時往往比對白更有感覺，更何況，《華麗上班族》的音樂創作部分，不僅有羅大佑，還有林夕。夾雜在辦公室桌椅間的悲喜，用音樂來升華。

等來了羅大佑，杜琪峰又找到了張叔平。《華麗上班族》里的辦公室場景并沒有找實景拍攝，而是根據劇本重新搭建了舞臺化的布景，張叔平和杜琪峰同樣花了一年的時間討論和設計，然后才開始動工。于是《華麗上班族》里的辦公室是你從未看到過的辦公室，首先它肯定是華麗的，燈火輝煌、璀璨奪目，上一秒可以嚴肅地在那里工作，下一秒就可以華麗地舉辦一場舞會。其實這樣的場景轉換只是張叔平設計里的冰山一角，他和杜琪峰構思出來的這個舞臺化的辦公大樓，除了應該有的辦公室和會議室之外，還有宴會廳、停車場，甚至還有地鐵車廂的部分。電影預告片中菜鳥下班后一起喝酒的吧臺，下班回家的停車場和車廂，上班時乘坐的電梯和辦公室，全都是在一個辦公大樓中，并且全都出自張叔平的設計。濃縮或許就是華麗的一種表現方式，看上去很大，實際上很小，但又很齊全。

這樣一來，找演員、寫劇本、創作音樂、設計布景，前前后后就花了三年時間，再加上杜琪峰在這期間還分身拍了差不多七八部電影，真正輪到《華麗上班族》立項拍攝，已經到了2013年。

杜琪峰的職場堪比黑社會

“我拍了太多槍戰、黑幫片，也應該感受一下一個好的drama電影。”杜琪峰自己都承認，拍了太多的黑幫片，這次他要的是一種戲劇效果，絕對的職場，相對的人性。

其實在杜琪峰以往拍攝的電影中，有過不少與職場相關的戲碼。在《華麗上班族》中也有所再現，比如那個一有壓力就去擦廁所的神經質女人待過的辦公室，或者是獨自在香港打拼的樂觀姑娘所在的兩幢可以對望的辦公大樓。杜琪峰的愛情電影里，總有職場的存在。可那畢竟是愛情片里的陪襯，相愛的男女主角總是需要有工作，總是需要有討人厭的上司和關系要好的同事，但《華麗上班族》不一樣，在這部電影里，職場是絕對的主角。

杜琪峰和張艾嘉把原本三個小時的話劇壓縮成了一百分鐘的電影，原來話劇劇本里形形色色的上班族也被壓縮到了三個階層——高層、中層和下層。毫無疑問，張艾嘉和周潤發飾演的角色是絕對的高層，而湯唯和陳奕迅則是夾在高層和基層之間，左右為難的中層。最后是由王紫逸和郎月婷飾演的位于職場食物鏈最基層的新人階級。“整個電影里面，對我來講就是現代人的一種痛苦。”雖然不用拍攝槍林彈雨的打打殺殺，但是并不意味著杜琪峰這一次會把《華麗上班族》拍得很小清新，“平時上班族在辦公室里可能感受不到，但其實每個人都在‘動’，所以我拍這部戲就是用‘動’來看穿職場。每場戲、每個人都在動，每個角度都在用攝影機的運動來‘看穿’整幢辦公樓，可以說比槍戰片要更具動感，同時這種‘動’也讓電影里每個上班族都變成在演動作片。”太陽升起，電梯門打開，上班族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新人菜鳥用崇拜的眼光去仰視公司的領導，得到的卻是不屑和無視。而另一邊，對后輩報以提攜態度的高管，卻和中層階級有著“不能說的秘密”。辛辛苦苦地在公司奮斗多年的中層，等來的是能夠升職的機會，還是打道回府的結局？看到這里，突然感覺張艾嘉和周潤發就像是寨主和夫人，湯唯和陳奕迅是負責執行任務的左右手，而王紫逸和郎月婷，就是沖在最前線負責抵擋子彈的小弟。這樣一想，這還是杜琪峰的黑幫電影么！只不過是把故事換到了職場中，用一種看似“文明”的方式，演繹著洶涌的江湖風云。

但，杜琪峰又給出了新的答案，“或許，職場比黑幫更可怕。”

黑社會里有金錢糾葛，那是肯定的，有時甚至會為了金錢失去了性命。而在職場里，金錢的糾葛雖不至于帶來性命之虞，但卻會讓人受到精神上的打擊。《華麗上班族》里的公司并不是穩如泰山的，而是在全球金融危機的背景下“搖搖欲墜”，這讓電影里的人物關系變得尤為復雜。周潤發看似處變不驚，卻也掉入了張艾嘉口中“聰明人控制錢，而笨人被錢控制”的怪圈里。而張艾嘉，看上去胸有成竹，實際上也有所有女人該有的致命弱點——心軟。陳奕迅一副小人物即將翻身做主人的架勢，可到頭來他還是一顆被張艾嘉和周潤發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棋子。至于湯唯，有鄭秀文般的傻氣，也有高圓圓般的秀氣，這可能是最貼近杜琪峰愛情片里的職場女性。杜琪峰說：“每年都有很多職場年輕人不停走進‘權力’和‘金錢’的兩個核心里。但能否想想，其實身邊還有很多很美好的事情發生，所以在感受到這些關系后，希望年輕人能更清楚自己在職場中想要的。”作為導演，將題材最極致的一面挖掘出來是一種使命，同時也有義務去引導觀眾，做出正確的選擇。在《華麗上班族》面前，觀眾和杜琪峰一樣，靜靜地看著電影里的人物爭斗，最后權衡出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對話杜琪峰

Q《：東方電影》

A：杜琪峰

Q：這部戲的兩位主演周潤發和張艾嘉在25年前和您合作過《阿郎的故事》，外界把這個組合稱為是“黃金組合”，您怎么看？

A：鐵三角也好，什么都好，其實對我個人來講，能夠跟張艾嘉、周潤發在20多年后再重拍一部電影，是很期待的。相隔20多年，我們三個人還在電影圈里，是不容易的。我期待和希望，后面還有一些電影可以讓我們三個人再走在一起。

Q：怎么會想到把一部話劇拍成電影的，是因為職場這個題材嗎？

A：其實在整個中國的經濟發展中，職場的發展已經很成熟，了解這個處境（背景）的群眾也多起來了。所以現在在這個題材上面可以容易演繹各種故事。電影出來以后，我相信在職場的人都可以有一些共鳴。電影里面也有一些音樂和歌曲，我想給觀眾一些新鮮感，希望觀眾可以在電影里多一些選擇。

Q：這次您沒有選擇實景拍攝而是另外搭建一個office場景，是為了營造出話劇舞臺的那種效果嗎？

A：其實，拍這個電影的時候，我自己有一個感覺，就是要保留它原來的舞臺味道。但完全是舞臺是不行的，只有搭建新的場景來拍，才是創作這個電影的獨特的拍攝方法。

Q：《華麗上班族》為什么會選擇3D？首次嘗試拍攝3D電影，對您來說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A：張叔平跟我差不多研究了一年，去討論這個電影的美術應該怎么做，后來是他最后決定的這個方案。我從來沒有拍過3D，我希望自己能夠嘗試一下，為的是趕上潮流。

Q：如果要進行分類的話，周潤發、張艾嘉、湯唯和陳奕迅，分別代表著哪類上班族？

A：當然是周潤發和張艾嘉比較老練一點，這是他們的地位和年紀決定的。湯唯跟陳奕迅是中層，他們有他們的才能，作為中層的領導，我的感覺就是，他們代表性和說服力比較好。

Q：其實在您早期的電影中已經有很多關于職場的情節了，早到2000年的《孤男寡女》，近到去年的《單身男女2》。就拿《孤男寡女》來說，距今已經15年了，就您看來，這15年間，香港職場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A：在拍《單身男女》的時候，我們偏重愛情故事比較多，跟《華麗上班族》有不同的設計，不同的話題。15年前的上班族和現在有什么區別呢，我個人的看法還是，大體上是差不多，但是現在大家比較忙，因為資訊太快，每天大家好像都沒時間去休息，工作時間永遠不夠。當然現在電腦的速度比以前快很多，但大家好像就是沒時間。

Q：想象一下如果您自己也身處在《華麗上班族》的職場中，您覺得您會是哪一類上班族？

A：我雖然講了很多東西，但有機會的話，我當然希望自己升職啊，也希望自己權力最大。但是想歸想，你要我選擇在戲里面的人物，我都沒辦法想象我是誰（笑）。因為年輕的又不是我，老板也不是我，中間的那些人我又做不了，所以我的感覺還是，職場是不適合我的，我還是回去當導演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