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互聯網技術的迅猛發展和數字技術的不斷推進,傳統媒體和新興媒體日益融合,人類正進入新媒體時代。在這個時代,傳播技術迅速發展,傳播手段層出不窮,傳播速度更加迅捷,資訊信息日益發達,社會影響更為深遠。與此同時,每個人的隱私都或明或暗地受到侵害,在當前依法治國的整體環境中,隱私問題與報道權利逐漸引起社會關注。
1 隱私侵擾泛濫的現象
新媒體是在新技術支撐體系下出現的媒體形態,不僅包括數字雜志、數字報紙、數字廣播、數字電視、數字電影和手機短信等,還包括網絡社區、社交網站、博客、微博、播客、維基百科等各類交流平臺。在新媒體時代,各種私密話題與個人信息已不可回避地成為傳播的主要內容。
2015年1月,一位年輕歌手因病不治去世。在這位年輕歌手去世前幾日不斷有“已去世”的謠言在網絡中飛速轉發。更有一家報社三名記者為搶獨家新聞,偽裝成醫護人員,潛入醫院進行拍攝,相似的事件也曾多次出現。有人抨擊報道的記者好比是貪婪的禿鷲,毫無憐憫心。這類事件在網絡上引發了有關媒體倫理和隱私保護的論戰。
2013年5月,江蘇省南京市一名中學生在埃及旅游時,在埃及盧克索神廟的一處浮雕上手刻“今到此一游”五個漢字,雖屬旅游中的不文明做法,但很快就有網友將這一不文明做法拍照發到微博中,這條微博很快被轉發超過9萬次,評論數達1.1萬多條,迅速引發熱議。但事情并沒有因為當事人的道歉而結束,事后該名中學生的詳細個人信息如姓名、出生日期、就讀學校及其家長電話、工作單位都被人肉式的搜索并發布到網上,日常生活受到很大侵擾。
近幾年,一些引起重大社會反響的網絡新聞報道,大部分將矛頭指向社會不公平的現象,并利用各種手段來強化這種傳播效果。2010年2月,一篇題為《真實局長日記外泄:權錢色交易的鑒證》的帖子流傳于網絡,不久便演變成全民矚目的“日記門”事件,該“日記門”的主角因受賄罪被判刑,但事件中部分女性形象與個人信息隨即曝光。在同年發生的“我爸是李剛”和藥家鑫案兩個事件當中,隱私與謠言傳播相互交織,再加上新媒體人肉搜索工具的發力,各類極端碎片化、情緒化的表達在網上不斷宣泄。
像這樣的事件以及對其深度報道并隨之暴露的隱私問題,在傳統媒體時代是不會出現也不會廣為傳播,而只有在新媒體時代才會引發社會廣泛關注,嚴重影響個人生活。各類新媒體一方面是試圖維護與伸張社會正義,滿足公眾的知情權,另一方面卻是各種超越道德底線、觸犯法律的手段廣泛應用,全然不顧對無辜者甚至是受害者及其家屬造成的傷害,從而使隱私保護與報道權利的矛盾更為凸顯。
2 為何隱私侵擾泛濫
在新媒體時代,網上披露、傳播、修改個人信息更為容易,瞬間可以傳遍全球各地,并將長久保留在網上供無數網民不計數地閱覽下載,更為嚴重的是帶來全球性的消極影響。新媒體時代隱私侵擾泛濫原因與傳統方式有所不同,主要有以下四點。
一是個人信息獲取更便捷。新媒體時代事實上是大數據時代,個人信息數據已經成為社會生活規則、信息記錄技術的日常生活元素,已經不再具有絕對的保密意義。信息的幾何數級增長,一方面使人們能更加方便快捷獲得所需信息,另一方面也使個人信息更容易被暴露在新媒體這一公共空間。特別是伴隨新媒體出現的新型應用技術如人肉搜索,對個人隱私的傳播帶來極大的消極影響。
二是傳播主體多元化。在新媒體時代,互聯網創造了更加廣闊的虛擬空間,延伸了我們過去、現在、未來的時間維度,具有隱匿性、快捷性、開放性、互動性等特點,特別是微信、微博、博客等,開創了“人人即媒體”的網絡新時代,給了所有人發表意見的便利。每個人都有機會成為信息的發布者,都有選擇信息進行評論的自由。新媒體時代信息傳播的動機不再是以客觀、利益、節制的理性判斷為第一準則,不再受制于政治體制、經濟利益與職業規范的傳統約束,而是以同情、痛恨、快樂的道德情感為基本旨向,不可避免導致侵犯他人隱私權益的事件時有發生。
三是把關人作用弱化。信息在傳統傳播過程中,從政治、經濟、文化、審美及自身利益價值等出發,是要經過編輯篩選、媒介把關、監管機構審核等層層“審批”才能到達受眾面前。但是在新媒體時代,信息的傳播方式、傳播內容都發生了很大改變,每個人都有不受政治、意識形態、現代技術、文字和邏輯能力、經濟能力的嚴格約束,特別是偏向個人應用網絡已經完全具備大眾傳播的效果與威力,這讓侵權變得更加輕而易舉,只要輕點鼠標,可能就會在網上掀起軒然大波。由于目標的龐大與分散,傳統的把關權分化,把關的可行性降低,把關人的角色被弱化。
四是眼球經濟效應依賴。眼球經濟是依靠吸引公眾注意力從而獲取經濟收益的一種活動。在現代社會中,強大的媒體的推波助瀾使眼球經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活躍。大大小小的網站都需要眼球,只有點擊率才是網站價值的集中體現。正因如此,為了多賺取“眼球”,多獲得經濟效益,新媒體平臺本身都會對一些已知或未知的報道行為中的倫理規范置若罔聞,未經核實輕率發稿或轉載轉發甚至斷章取義。與此同時,媒體報道娛樂化對隱私的影響也越來越大。自古以來隱私就是媒體追逐的熱點,由此衍生出有一支專門挖掘他人八卦新聞、揭露別人隱私的隊伍,大家稱其為“狗仔隊”。新媒體恰好給他們提供了多樣化的信息發布平臺。新媒體時代下集體窺私欲的泛濫,對低俗文化的追捧和受眾的獵奇心理,也導致有些根本不符合社會倫理道德的隱私被暴露。而一些人通過網絡主動傳播自己的隱私,自我炒作,也助長了隱私騷擾泛濫。
3 要不要保護隱私
基于新媒體的傳播環境與傳播特點,傳統意義下的隱私保護所體現的絕對性、寬泛性與新媒體時代的信息公開具有天然的對抗性、排斥性與取舍性。
從隱私理論的起源看,如個人身份、個人圖像、聯系方式、工作單位、家庭住址、教育狀況、工作經歷、婚戀狀況、興趣愛好、生理狀況、財產狀況、屈辱經歷及社交活動等個人信息,無疑被包含在個人隱私范圍之內。
隱私權是隨著社會的發展而提出來的一項人格權。隱私保護的價值在于維護人格尊嚴。我國法律規定,人格尊嚴是指公民所具有的自尊心,以及應受到社會和他人最起碼的尊重權利。人格尊嚴具有社會規定性,是基于人的羞恥感與內心渴求安寧本能性需求,屈從于社會習俗慣例,避免與社會普遍道德價值期待產生沖突,所應獲得的最起碼的社會地位和社會尊重。
最高人民法院司法解釋,如《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若干問題的意見》《關于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賠償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等中都確認了隱私權。2009年修訂公布的《中國新聞工作者職業道德準則》增加了“不揭個人隱私”的條款。2012年12月28日公布并生效的《全國人大常委會關于加強網絡信息保護的決定》提出“國家保護能夠識別公民個人身份和涉及公民個人隱私的電子信息”。
在當代新媒體高速發展環境中,涉及個人事項和信息的內容極為頻繁與普遍,并且幾乎都可以納入隱私范疇中。但是,隱私具有一定社會屬性。有些個人信息與事項與他人利益存在不可分割的密切聯系,當公開個人隱私信息能避免或維護相對受保護的人的利益時,個人隱私利益的保護性應該受到限制。
所謂隱私保護,必須明確維護隱私利益訴求的合理性。隱私從本質上來講,雖然包含了當事人“隱匿”的主觀愿望和個人感受,但這種私密性事情與信息隱而不宣的“主觀意愿”不可能完全獨立于他人和社會之外,隱匿想法的社會合理性同樣需要考量。從更根本的意義講,無論“隱”還是“私”,更側重不損害他人利益,這樣隱私保護才具有法律層面和道德層面的合理性。
因此,若不做必要的隱私真偽鑒別,而以是否直接涉及人格尊嚴的個人信息及其事項作為辨別侵害隱私權的基本依據,這樣新媒體傳播的內容將被隱私侵權的指控包圍,必要的與不必要的隱私維權行為將嚴重阻礙新媒體的發展。
4 媒體報道權利
近一段時間以來,網絡反腐監督事件頻發。一些目擊人利用各種檢舉方式將一些公職人員的個人信息或一些腐敗行為進行曝光的事件時常發生。那么,官員借“隱私”保護的法律能否獲得“豁免權”?
理性的隱私保護關注的問題是,何種境遇中的隱私事項才是不可侵犯的?在近年來,我國在個人隱私利益維護方面,從法律角度嘗試過一些適當的立法限制。在2007年國務院頒布的《政府信息公開條例》中,第十四條規定:“行政機關不得公開涉及國家秘密、商業秘密、個人隱私的政府信息”,但“行政機關認為不應該公開,但是可能會對公共利益造成重大影響的商業秘密、個人隱私的政府信息,可以予以公開”。政府信息是指國家各級行政機關在履行職責過程中記錄、保存或獲取的一些相關信息。這些事實說明,在我國對個人隱私的保護并非具有絕對性,只是司法實踐過程中還沒有將這種客觀存在的事實現象轉化為社會人民的一種普遍意識。
在新媒體時代,掌握公民個人信息的組織機構難計其數,互聯網的不可預測性導致私密的個人信息極易被暴露,轉載行為因多中心化而不易捕捉。因此,對于寬泛的“隱私”保護范疇,如果在完全受傳統媒體環境影響下形成的個人隱私保護精神與司法理念,將會充斥整個網絡上的私人空間,個人在網絡空間所發表的言語也就成了法律意義上的個人隱私,但司法實踐的執行,也是對網絡這種社會性媒介特有傳播功能的部分否定,與技術的社會性使用產生明顯對抗。
在面對個人隱私這一問題與個人信息的處理問題已經成為一個無法回避的現實問題,這將成為新媒體傳播的主要內容,只有放棄一些不理性的隱私利益,隱私權保障才能取得法律效應與法律保護。不主張在網絡上對個人信息進行廣泛性保護,但這也絕對不是意味著無原則、無底線地放棄那些必要的個人隱私利益的保護,只是對隱私的保護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成為違法違紀行為回避公眾輿論監督的“擋箭牌”。在個人事項或信息,俯拾皆是的新媒體傳播空間,隱私權的法律用途應該進行節制,只有這樣才能進行一些有效的懲罰。
新聞報道應秉持“善意原則”。“善意原則”主要是指報道的出發點是為了崇高的目的和善良的愿望,對公共事務及任務進行監督(友好、建設性態度)。但是,在揭露官員丑行的報道中,不必懷有維護的心態也是理所當然。娛樂報道的信息只要基于事實,同樣也不必強迫是否懷有善意。
總體而言,隱私保護和報道權利的沖突,實際上是因為各自利益的對抗性。要保護隱私權必須平衡報道權利與隱私保護之間的關系。合理地將部分隱私進行公開不僅是對公眾知情權的體現,也是維護公共利益的題中應有之意,如同恩格斯所倡導:“個人的隱私應當受到法律保護,但個人隱私與最重要的公共利益——政治生活發生聯系時,個人隱私就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私事,而是屬于政治的一部分,它不再受到隱私權的保護,而應成為歷史記載和新聞報道不可回避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