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韻香(黑龍江)
錢孫身染重病、不久于人世的消息一出,吳正慌了,陳楚慌了,沈韓也慌了,一個個愁得焦頭爛額團團轉。原因很簡單,錢孫是娛樂圈的大腕,最近幾年紅遍了大江南北,吳正等人剛和他簽下商品代言協議,甜頭還沒嘗到呢,人要去了,先期投入的代言費可就泡湯了!
吳正動了追討的念頭:錢孫啊錢孫,你千萬別怪我不夠意思。我那些錢可都浸著血汗呢,就趕緊還我吧。拿定主意,吳正買了個果籃,駕車急匆匆趕往醫院。開著開著,無意中一瞥,兩個蔫頭耷腦的中年男子映入了眼底。
是陳楚和沈韓。吳正忙泊了車,探出車窗打招呼:“你倆的氣色看上去不太好,是不是有啥煩心事?”
“要能好,那才叫活見鬼。”經營品牌服裝的陳楚又發出一聲長嘆,苦笑道來:得知錢孫病入膏肓,他和鞋商沈韓碰頭一合計,決定找錢孫談談,撤銷合同收回代言費。錢孫倒也不是難纏的主兒,非常痛快地應了。可是,他的賬上竟然分文不剩。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一定是在撒謊,騙你們!”不等陳楚說完,吳正頓覺難以置信。在商談代言事宜前,他已找私家偵探暗中調查過,不算豪車別墅,單單錢孫的銀行存款就有數千萬。他住院還不到半個月,即便一擲千金也擲不沒。
瞅著吳正的滿臉驚愕狀,沈韓搖搖頭,悶悶說道:“我也是這么想的。可聽錢孫的經紀人說,住院前兩天,他與情人私會,被老婆堵在了被窩里。兩人大打出手,隨后火速離婚,是隱離,大半家產都被老婆分走。這面病情一確診,情人又攜款蒸發,至今音信全無。為了治病,他連別墅都賣了,哪里還有錢?”
聽到這兒,吳正徹底呆住了。就在三人大眼瞪小眼、長吁短嘆的當兒,只見一個中年女人邊眉飛色舞地打電話,邊快步走出了醫院。沈韓眼尖,一眼就認出她是金品店的老總何施:“老吳,那不是何經理嗎?我聽說,錢孫也是她金店的代言人。看她的高興樣,莫非——”
盡管沈韓沒再往下說,可吳正和陳楚全聽出了他的話中之意:莫非,錢孫這小子真的使了詐,臨終前還分三六九,看人還錢?不行,這事必須得弄個水落石出!交頭接耳嘀咕了半天,三人終于想出了個好辦法——二一添作五,合伙雇請私家偵探,盡快查清錢孫和何施究竟在搞什么貓膩。
不得不承認,私家偵探的手段還真是了得,當晚便傳回了好消息:眼下,錢孫的確已身無分文,別說還何施的錢,再拖下去恐怕連VIP病房的費用都交不起。
吳正一聽,當場拍了桌子爆了粗口:“這叫啥狗屁好消息?他沒錢,倒霉的是老子。他要兩腿一蹬咽了氣,難不成讓我追到陰曹地府去討債?!”
“人家還沒說完呢,你發的哪門子火?”陳楚也急得形同狗咬卵子,可還是耐著性子勸道。
私家偵探停頓了一下,說,其實,錢孫也欠著何施近百萬的代言費。情知就算死磨硬泡走法律程序也難討回這筆錢,再者,沖一個來日無多的危重病人追賬,顯得太不近人情,于是,何施推出了一項高端策劃。
“啥策劃?”吳正追問。
私家偵探一字一頓地回道:“終極代言!”
一轉眼,一周過去。這天,吳正接到了醫院的緊急通知,說錢孫的病情急劇惡化,很有可能會在今天與世長辭。來不及掛斷電話,吳正已箭步沖出辦公室,一頭扎進轎車駛向醫院。一路風馳電掣,前腳剛跨進VIP病房,就見陳楚、沈韓和何施等人早到了,病床邊也架起了聚光燈和“長槍短炮”。
“吳老板,你……你來了?”
大出吳正意料的是,錢孫竟強撐著坐起,勉力擠出了一絲笑意。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病危啊?正自愣怔,陳楚湊到耳邊,用低到只有兩人能聽見的動靜說:“他最喜歡站在聚光燈下拍廣告的感覺。適才他說,一定要拍出他的風采來。”
原來是這么回事。吳正握握錢孫的手,安慰說:“你好好躺著,現在醫療技術那么先進,你不會有事的。”
“不,我……真要走了。”錢孫滿眼歉意,斷斷續續地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錢孫也不想把債務帶走。你們,你們行動吧。陳經理,你……先來?”說著,錢孫使出全力擺了個POSE,并刻意露出了所穿上衣的牌子。
他穿的服裝,正是陳楚經營的品牌。燈光聚攏,錢孫開了口:“今生與來世,馮氏服裝都是我的最愛。”
“謝謝,謝謝,非常好。”見錢孫如此敬業,陳楚禁不住眼窩一熱,脫口喝彩。接著,輪到沈韓出場了。他弓下身,提起錢孫的褲管亮出了鞋標,與此同時,錢孫說:“穿蔣氏皮鞋,走陰間大道。輕輕松松,暢通無阻。”
拍攝完皮鞋廣告,稍稍歇口氣,錢孫又給何施的金銀飾品做了代言。只可惜,雖說廣告詞同樣言簡意賅,可錢孫用盡了全部力氣,也未能說出口。見此情景,吳正急喊了聲“攝像師就位”,隨即以最快的速度掏出塊亮閃閃的金表,大聲說:“見證生命,見證精彩。周氏手表,是你無悔的選擇——”
吳正是手表制造商。這幾天,他翻來覆去地琢磨該如何利用好這次“終極代言”。接下來,他將高舉金表,喊出那句早已設計好的臺詞:讓我們倒數五個數,共同見證什么叫“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可話剛到嘴邊,忽覺手腕一緊。
天,錢孫居然回光返照般抓住他,搶過金表吐出了此生中的最后遺言:“放你娘的狗屁!要不是你的破表走慢了半小時,我也不會被老婆捉奸在床,落到今天這般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