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紅靠背墊子

伊妮德·布萊頓

艾琳的媽媽生了病，不過現在她好多了。醫生允許她到客廳里坐坐。

艾琳感到欣慰，又看到媽媽下樓了，雖然看起來很蒼白。她興奮地圍著媽媽身邊轉。

“媽媽，這是腳凳，您想搭搭腳嗎？”

“我想靠靠背。”媽媽說。艾琳拿過靠墊，盡可能舒服地放在媽媽的背后。

“這只很硬的，”艾琳說，“您想要絨毛靠墊吧，媽媽—很軟很軟的那種，就像奶奶的那只。可憐的奶奶住得那么遠，要不然我會去給您拿來的。”

“呵，這只也不錯。”媽媽說，可艾琳能看得出來，媽媽靠起來很不舒服。

“讓爸爸給您買一只軟的。”她說。

但媽媽搖搖頭。“不，親愛的—不管怎樣，別對他說。我生病這么久花了很多錢了，再不能給我買那樣的奢侈品！這只完全可以用。”

艾琳把一方小毯子蓋在媽媽的膝蓋上，又拿了一本書放到旁邊。媽媽覺著自己有個善良、可愛的女兒很欣慰，對她微微一笑，艾琳也回了微微一笑。

“我真希望給媽媽買一只真正柔軟的靠墊，”艾琳看到媽媽盡力裝成舒服的樣子時，心里這樣想，“我知道她的背疼。我的錢盒子里存了多少錢呢？去看看！”

錢盒子里一共有兩先令九便士。能買一只靠墊嗎？她著實感到不大可能。

不過她還是到小村莊店鋪里看看。女店主搖著頭，說：“不，親愛的，我們可沒那么便宜的靠墊。絨毛靠墊相當貴，最便宜的也要十先令，而且不是柔軟的那種！”

艾琳失望地出了店鋪，順著彎彎曲曲的小街，來到小村莊糖果店。“我要買點兒薄荷糖帶給約翰斯太太，”她忽然想，“我過去每星期總要去看望她，可自從媽媽生病后我就一直沒去過。約翰斯太太是那么愛吃薄荷糖。”

她買了薄荷糖，向那兩間小小房子出發，去看望獨居的約翰斯太太。她很窮，可是她把小屋拾掇得十分干凈整齊。

艾琳敲了敲門。“進來！”約翰斯太太喊道，聲音顫抖得厲害。艾琳推開門，走了進去。屋里約翰斯太太坐在搖椅上，不時地前后搖晃。

“噢，是艾琳小姑娘嗎？”那老夫人說，“看來你媽媽好點兒了，我想！她病著的時候我總想給她送點兒什么，可我一個多余的子兒也沒有！”

艾琳知道約翰斯太太有多貧困。有次她的茶壺打碎了，她只好用大罐子沏茶喝，因為她沒錢買新的。最后艾琳把自己最大的一套玩具茶壺送給了她，約翰斯太太說，用它沏的茶，她感覺特別香！

“我給您買了點兒薄荷糖。”艾琳說著將糖放在老人膝頭上。

“你真好心！”老太太說，雙手顫抖著打開包兒，“哇，這糖多香甜！你媽媽現在怎樣了？你給我仔細說說吧。”

艾琳告訴了她，同時說了靠墊的事情。

“我剛才想給她買個柔軟的，讓她倚著舒服些，”艾琳說，“可我只有兩先令九便士，所以沒能買成。爸爸也不能買，因為媽媽生病以來，錢花得太多了。”

“唉，生活艱難呀！”約翰斯太太說，“你知道嗎，我快要搬走了！房東將要漲房租了，我實在付不起。所以我只得搬走！”

“哦，約翰斯太太，”艾琳覺得很意外，“您要搬到哪里去呀？”

“我只好去侄女莎拉那兒。”約翰斯太太傷感地說。艾琳知道她十分不愿去，因為莎拉沒耐心、脾氣壞，肯定會讓老人非常不自在。

“好了，現在，我們別想這些煩心事吧！”約翰斯太太無可奈何地說，又打起毛衣來，“說說愉快的事情！”約翰斯太太正想著靠墊的事，她的目光落到小姑娘坐著的舊沙發上。上面有個紅色的靠墊，很破很舊，但它是用絨毛做的！

“我正在想，”約翰斯太太面帶喜悅地說，“瞧見沒？你身后的紅靠墊兒！嗯，它里邊是絨毛！我那老媽媽過去養過鴨子，她用鴨毛裝了兩個枕頭和一個靠墊。那靠墊非常軟，你拿去給你媽媽用吧。”

“哦—可我不能拿您的靠墊！”艾琳難為情地說。

“好吧，呵呵，我告訴你那錢怎么用！”約翰斯太太說，“你花點兒錢去買一些漂亮的布叫人做個新套子！然后你把舊套子褪掉—它皺巴巴的，破舊不堪了—再給它套上新的就成啦！”

“嘿！”艾琳欣喜地叫起來，“嗯，這個想法不錯！可是我不應該收您的絨毛靠墊……”

“是誰經常給我買薄荷糖？”約翰斯太太笑瞇瞇地說，“還有那娃娃茶具？還有……”

艾琳大笑起來，不好意思地說：“那都是小事情。”

“雖然只是些很小的事情，”約翰斯太太說，“你也的確讓我感到溫暖的善意，對我這可憐的老太婆來說，這是不常有的！現在拿著紅靠墊兒回家吧，路上買一些漂亮的布料做個套兒—明天你媽媽就會有一個漂亮的軟靠墊了！”

“謝謝您，”艾琳說著，拿起舊靠墊，“再過一兩天我會來看您，告訴您我把靠墊弄得好不好看！我希望您不會搬走。”

“唉，是的，我祈求不要那樣。”老太太嘆口氣說道。

路上，艾琳買了些紅藍相間的布料，請人做了一個新套子。艾琳十分喜悅。約翰斯太太真好心，現在媽媽有了個真正柔軟的靠墊啦！

晚上艾琳照約翰斯太太說的做。她拆開舊套兒，然后褪掉；可是里邊還有一個綠套子，更舊！艾琳也把它褪下來。

“哎呀—還有一個！”她吃驚地叫起來。

當拆到第三層套子時，里邊有沙沙的響聲。艾琳一摸，覺著像是紙一類的東西……

褪去第三層套子—嘿，在第四層套子上縫著一個小布袋，裝著一卷兒紙張！艾琳把它們掏出來瞧。

它們是英鎊鈔票！艾琳驚奇地盯著它們。“鈔票！哇，這么多！誰放在里邊的？”她驚訝地說，“天呀，不曉得約翰斯太太知道不……”

艾琳太激動了，立刻從家里溜出來，朝村莊方向跑去。她沖進門，約翰斯太太十分吃驚。

“約翰斯太太！瞧，這是從您那只紅靠墊里發現的！”艾琳大聲說，“第一層是紅套兒，然后是綠套子，然后是第三個，最后在第四個套子上面縫著一個兜兜，里邊裝著這卷鈔票！”

“鈔票—這么多！”約翰斯太太說，“哦，那肯定是我那老媽媽放的！她總是夸耀說她藏的錢頂安全——沒人會找到。她去世很突然，所以我們誰也不知道它們藏在哪里。”

“它們屬于您！約翰斯太太，現在您不必離開您的小屋子了！”艾琳叫道，“您會有足夠的錢付房租了。”

“付得起啰，付得起啰，”老人說著，兩行眼淚順著臉頰淌下來，“誰會想到會有這事兒啊！哦，艾琳小姑娘，這好運氣是你的愛心帶來的！”

“不，不—是您好心給我的絨毛靠墊！”艾琳大聲說，“哈，我真為您高興，約翰斯太太。”

“現在你拿著這兩鎊錢，”約翰斯太太說，“你給媽媽買件好禮物，你自己也要買哦！”

“哦不，”艾琳回答，“這是一大筆錢哪！”

“我覺著富有啦，”老人說，“回報一點點兒別人的好心，這感覺真不錯，艾琳小姑娘。你趕快拿著這錢，讓我今晚高興高興！”

但是艾琳只拿了一鎊。

她趕回家里，把一切都告訴了媽媽。

艾琳套好了靠墊兒。墊子那么柔軟，正合適給媽媽用！

“真可愛啊，親愛的，”媽媽舒服地靠著它，“剛剛好。謝謝你！我要給約翰斯太太寫封短信感謝她對我的好意！我真不能讓她給你錢為我買東西，可憐的老夫人！”

但是艾琳還是給媽媽和自己買了些小東西……

當然啦，現在約翰斯太太不必搬走了。艾琳一周后去看望她，在那兒—在沙發上—放著一只大大的玩偶，她從來沒看到過！

“哇，真好看！”艾琳說道，“是給您外甥女買的吧，約翰斯太太？”

“是給一個小姑娘的，”約翰斯太太笑瞇瞇地說，“我管這玩偶叫艾琳，和那個小姑娘的名字一樣！它的眼睛會一眨一眨，衣裳也能換，腰能彎，瞧那眼睫毛和小小的指頭和真的一模一樣！你就是它的媽媽，艾琳，它多像你啊！”

你猜怎么著？艾琳幾乎不能相信！她抱起玩偶，愛惜地撫摸它，嘴里卻說：“我不應該要，我真的不應該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