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美國·肖漢賓
我駕著大卡奔馳在密執根州的高速公路上。途經底特律國際機場正值中午時分。空中飛機的頻繁起落和地面的車流滾滾呈現出濃厚的節日前氣氛。還有兩天就是圣誕節了。
右邊的一部大卡車隆隆地追上來,前面無并道,它盡可徑直向前。一切看起來很正常。
萬萬沒料到大卡突然猛地拐進我道。司機如入無人之境,沒有給轉向燈,看起來根本不知道此刻我的車頭還處在它的后半部分。
我猛踩剎車也沒能躲過這個飛來橫禍。眼見著對方的車體橫移過來,巨大的震動和響聲隨之發生。我車頭的右邊被撞了。
后面傳來抗議的喇叭聲。左邊反光鏡顯示出數道滿是疾馳的小車,好像無車追尾。我慶幸自己沒有下意識地向左猛打方向盤規避兩車的撞擊。但慶幸即刻就消失了。右邊什么都看不見。兩個大反光鏡消失了。更讓我驚訝的是肇事的大卡沒停車,正在腳底抹油,跑了!
我大怒,盡所能地快速啟動卡車猛轟油門地追上前去。
我的車雖是空載,但油門踩到底也過不了64英里(公司預置了最高速度)。起初還能遠遠望見混在車流里那部背后印有美國郵政字樣的大貨柜車,慢慢地,它變得時隱時現,直至消失在視野里。
突然想起了打911報警 。
911值班員不容易,摸了好一陣風才從慌張急促的湖南英語里明白大致發生了什么事。
我斷斷續續地地和911值班員保持著聯系,說出了自己的擔心,如果肇事車繼續保持在向東的州際94號公路上,要不了多久就會和其它高速相交,那意味著追逐徹底失敗。911 詢問了我當時所在的路段,剩下的就看底特律警方大爺們的了。
我心存僥幸的是肇事司機盡早下高速轉到街區里隱身。高速公路出口和匝道(ramp)上的減速、特別是紅綠燈(stop 牌)有可能吞噬掉他領先于我的那一兩分鐘或者更多的時間。我迅速地掃描著前方出現的每一個出口。
正當無望的時候,我那一廂情愿的奇跡發生了。
在一個出口匝道的盡頭,準確地說,在一個坡前,紅綠燈前的停車的隊伍里出現了那個熟悉的背影!
肇事司機選擇這個出口實在不高明。匝道長,離開高速后向右一個大弧形然后和坡上的橫街相交。交通信號燈和長匝道阻礙、暴露了逃逸者。
我興奮地報告911目標失而復得。既然警察知道了出口,警車應該就在附近或者正在圍將過來了。
過了幾條街,期間還從一條高速公路還是highway上越過。兩車間的距離拉近了一些但盼星星盼月亮的警車仍沒有出現。
在街區里駕駛大卡遠不如在高速上那么簡便。大卡10個變速擋,當時還不會不用踩離合器的換擋,每次換擋都是標準的兩次踩離合器。左手抓方向盤,右手握手機,右手掌心頂著換擋操作桿。忙亂之中手機曾二度脫手跌落。
和肇事車的距離縮小到只間隔幾部小車,我猛拉汽笛盡量造成響動示意肇事車停車,但他繼續跑。可惱的是,一個紅燈擋住了我前面的小車,我自然動彈不得。
待綠燈亮起,目標失去。警車仍無蹤影。繼續前行至一個丁字路口,我稍微猶豫后憑感覺地拐進左面那條街。街道很直,能看出去很遠,沒有那部大卡。我惱喪地減速,看起來不該在丁字路口左拐,但大卡無法掉頭只能前行。
往前不到一里,經過左邊一家貌似物流公司的入口處時我眼朝左一掃,哈哈,前方幾十米的地方,那部可惡的大卡就停在門崗的欄桿前。
我帶著幾分的快意慢慢地拐進去,車頭頂著它的屁股停下。
司機是個白人,40多歲。對我的憤怒譴責有些惶恐地道歉。
我隨即將該車的車牌和相關特征報告給了911。門口保安提供了該公司的地址,然后升起柵欄放我們進去等候警察。
我這才想起該檢查被損壞的車了。
損傷的程度出乎我的意料,僅僅車頭右側方裝著兩面大反光鏡的粗大的金屬架子被撞斷,殘肢還連在車體上。對方的拖車車體僅僅幾道較深的刮痕。不明白撞擊的當時怎么那么大的響動。
我們倆都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借著交換駕照和公司信息,肇事司機和我套起近乎來。暫且稱其為大衛吧。
大衛開了12年大卡。我驚訝如此資深竟然轉道前不打轉向燈。大衛說當時他正在聽音樂沒有朝左看。
“那你為什么肇事后逃逸?”我問道。
大衛沒有直接回答問題,只是連聲說對不起。
大衛至少說了4次“I am very sorry”,我的氣也就消了大半。我倆聊了起來,話題從我來美國前的過去,中餐和即將到來的圣誕節。足足20多分鐘后,來了一輛警車。
車里下來的黑人警察看起來心情很好,動作慢條斯理。草草查看了一眼車傷,然后招大衛去他的車窗前嘀咕了一陣,再然后對我說,根據密執根州的法律,車禍造成的損傷若1000美金以下警方不立案。這個反光鏡架和鏡子應該要不了1千美金,你們自己協商處理吧。
警爺既不詢問車禍的由來,更不追究肇事逃逸,倒是一臉輕松地做和事佬,這比事故本身更讓我吃驚。我目瞪口呆。
費了那大的力,害得老子們幾乎出現虛脫,我費那大勁報什么911?搞笑不是?
我將警察的做法立刻報告給在俄亥俄的經理,經理不干。我請警察和我的經理交談并要求警察先還我一個清白。
雙方的經理在警察參與下就賠償達成了協議。大概意思是對方公司負責修復的所有費用。既然我無事故責任我也就無心和大衛的行為糾纏。再說了,都是同根生的路上討生活的漢子,相煎何須急?
黑人警察的情緒一直很high,說著什么笑話,哈哈不斷。大衛更是掩飾不住的開心。他沒有理由不樂。既沒有拿到粗心開車肇事的罰單更沒有被追究肇事逃逸的法律責任,甚至連出事記錄都沒有留下。雖然被老海華貼膏藥般地追逐了一番,但這算得了什么? 后天就是圣誕節了!
Merry Christmas! 相互道別后我們分手了。
這次教訓后,我立刻添置了藍牙無線耳機和車用攝像機。但我仍然整不明白為何底特律警察那么的低效率和不敬職守。節日效應能有那么大?
一年多后底特律市宣布破產。這也許就是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