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忠 章 鵬
(安徽財經大學,安徽 蚌埠 233030)
改革開放后,如何開辟具有中國特色的經濟發展道路一直是黨和政府的工作重心,但是在探索過程中,不可避免地遇到一些事關國計民生的現實問題,如收入分配不合理、日益擴大的城鄉收入差距等。一直以來,安徽省城市與農村之間的經濟發展存在顯著差異,二元經濟結構較為明顯,伴隨而來的是城鄉居民收入的顯著差異。1990年底,安徽省城鄉居民人均收入比僅為1.63。自2002年至今,這一比率一直在2.2~2.63之間波動,呈現出較明顯的擴大趨勢。這一收入差距的擴大化趨勢未來是否仍將持續?將帶來何種影響?是今后研究的熱點問題。金融作為現代經濟體系的核心,通過資金配置功能影響產業結構、收入分配結構等,因而與城鄉收入差距具有直接或間接聯系。部分學者認為,整個金融系統在配置資源時的城市偏倚性行為[1]是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擴大的重要誘因之一。基于此,本文通過定性分析和實證研究,以期在如何發揮金融解決城鄉收入差距作用這一問題上提供理論依據和政策建議,這不僅對安徽省現階段解決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問題有重要意義,亦對未來安徽金融改革與金融創新產生積極影響。
查閱已有研究成果發現,對于金融發展是否會影響收入分配,及其產生影響的機制等類似問題,學者觀點尚未達成一致。Greenwood和Jovanovic利用靜態模型,實證研究實體經濟增長、金融發展與收入分配間的關系,驗證基于“庫倫涅茨倒U型假說”,正式拉開學術界研究金融發展與收入差距關系的序幕[2]。P.Aghion,P.Bolton分別從資本信貸市場均衡和利率兩個不同角度,系統論證金融部門的發展與收入分配間是否互為因果這一問題時發現,金融發展水平不足將阻礙生產效率的提高,進而引發財富分配不公;可通過優化金融市場結構等方式提高經濟系統整體生產效率,促使財富分配更加公平[3]。葉志強等認為,城鄉收入差距會隨著金融發展程度提高呈現擴大化趨勢,其與農村居民收入的相關系數為負,與城市居民收入的關系不顯著[4]。但由于現階段我國區域金融發展在規模、效率等方面存在顯著差異,導致其對城鄉收入差距影響的力度和方向也呈現出明顯的區域性差異[5-6]。王修華等與張宏彥等的研究發現,城鄉收入差距會因農村金融規模的擴大更為明顯,并針對如何縮小這一差距,提出發展具有包容性質的農村金融機構等建議[7-8]。孫永強認為,農村地區、城市地區外部融資度的提高均會帶動本地區居民收入水平的增長,但是若改善經濟系統整體金融發展水平,又將拉大城市地區與農村地區居民收入差距,且這種負向效應具有滯后性[9]。沈婷、陳剛通過對2005—2011年我國31個省(直轄市、自治區)的經驗數據研究發現,金融多樣性發展顯著降低了收入不平等[10]。
已有研究集中在國家視角上展開分析,很少針對安徽省進行研究,或僅從金融規模角度出發,忽視效率、經濟開放程度等因素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本文試圖彌補這些不足。
金融發展無疑會使更多人享受到金融服務,將直接或間接增加低收入群體在市場上獲取經濟利益的機會,有助于緩解由于個體間收入差距過大而引發的矛盾。
國民經濟體系中金融規模的擴大,不但可以通過規模經濟效應降低金融產品與服務成本和管理層的執行成本,還可以通過信用催化機制催生出更多貨幣資本,以滿足日益增長的金融需求。對于由金融規模的過度擴張引發的,諸如區域經濟發展差異引起的金融資源配置偏倚、金融機構間的差異引起的金融投資效率差異、金融市場及制度不完善引起的金融政策傳導效率不高等問題,同樣不能忽視。這些問題會導致部分金融資源不必要浪費,弱化金融服務經濟的功能。因此,在注重金融規模發展的同時,也要兼顧金融發展的效率。效率是改善金融資源配置的關鍵所在。所以,本文從金融規模、金融效率兩個角度,測度安徽省整體金融發展水平。
1.金融規模指標(FIR)。對于金融發展規模的衡量,學術界常用麥氏指標,即由麥金農提出的M2/GDP這一比率指標[11]。但是,麥氏指標在實際運用過程中受到多方質疑,因為無法真實反映金融系統內部資源配置及負債的來源,加之較難獲取安徽省的M2數據,因此本文借鑒Levine,Zervos及Arestis等的思想,用金融機構貸款占GDP的比重這一指標作為金融規模的替代指標[12-13]。與此同時,考慮到各金融機構普遍存在不良貸款、政策性貸款等情況,若單純以金融機構貸款與GDP之比測度金融發展程度,顯然在一定程度上高估金融發展程度,所以同時引入金融效率指標。
2.金融效率指標(FE)。多數西方學者偏好以非國有經濟可從銀行獲取的貸款比率測度金融效率。但是我國經濟構成有別于西方,表現為國有經濟占主導地位。因此,不能生搬硬套國外理論,而應結合自身實際選擇合適指標測度金融效率。在以銀行為金融系統主導的今天,金融效率高低主要體現為儲蓄-投資轉化能力的高低。雖然近幾年來安徽省金融市場不斷優化升級,金融產品和服務日趨多樣化,金融體制有較大改善,但是在金融市場上影響安徽省金融資源配置效率的主要途徑仍以銀行信貸為主。鑒于此,本文采用崔艷娟、孫剛的做法,使用存貸比衡量金融效率[14]。存貸比越小,表明銀行業金融機構將存款轉化為貸款的能力越強,對資金的利用效率越高。
學術界對于收入差異的定量測算方法,大體包括變異系數法、泰爾系數法、余期望系數法以及基尼系數法等。但是,由于變異系數法和基尼系數法均無法反映產生各階層收入差異的原因,泰爾系數只對頂端與底部收入水平的變動敏感,余期望系數法存在計算量大的缺點。所以,這幾種方法在實際使用中均受到不同程度的質疑。本文以具有連續性和可比性的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與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比測度城鄉收入差距。
進出口總額占GDP比重可用來衡量經濟開放程度,其中人民幣對美元的匯率按各年平均價分別折算。改革開放以來,安徽省內從事對外貿易的企業數量逐年增多。然而,多數涉外貿易企業分布于城市,相較而言,企業發展帶來的外部效益對提升城鎮居民收入的貢獻更大。因此,預測經濟對外開放程度的影響系數為正,效應為負。
本文所用數據來自《安徽省統計年鑒》(1991—2014),其中,在將進出口貿易額由美元折算為人民幣單位時,所用匯率數據為人民幣匯率中間價。為降低數據波動幅度及消除可能存在的異方差對模型估計的影響,首先對所有變量的原始數據取對數,形成新的序列LnFIR、LnFE、LnGAP、LnOPEN。
若利用不平穩的數據直接進行回歸估計,估計結果會嚴重偏離實際,即產生“偽回歸”。所以,在進行實證分析前有必要對各變量的平穩性進行檢驗。本文運用ADF檢驗法對數據的平穩性進行檢驗。
由表1 ADF檢驗結果可知,數化處理后的各變量無論處于何種顯著性水平下,均無法拒絕有單位根的原假設,即時間序列LnFIR、LnFE、LnGAP、LnOPEN存在單位根,均是非平穩的。而各變量的一階差分序列,在三個顯著性水平下均是平穩的,即序列LnFIR、LnFE、LnGAP、LnOPEN均是一階單整序列。
VAR模型的優勢在于:一方面,不以嚴格的經濟理論為基礎;另一方面,為有效降低因個人主觀判斷錯誤給整個聯立方程組模型帶來的不確定性,該模型不需要假定模型中變量的內生性和外生性,通過建立、求解聯立方程組,進而估計所有變量間的動態關系[15]。VAR模型的一般數學表達式為:

選擇最佳滯后期是確定VAR模型具體結構的前提。參照AIC和SC最小原則,選定最佳滯后期為1,應建立VAR(1)模型。通過圖1可見,聯立方程組全部解的模的倒數均落于單位圓內,說明所建VAR(1)模型具有穩定性。

表1 ADF檢驗結果

圖1 AR根分布圖
對于多變量間協整關系的檢驗,通常借助Johansen協整檢驗法,而事先確定VAR系統的最佳滯后期是進行協整檢驗的前提。如前所述,本文建立的VAR模型最佳滯后期為1,因此,在穩定的VAR(1)模型下,檢驗變量間是否存在協整關系,結果如表2所示。
從表2不難看出,當顯著性水平取5%時,變量LnFIR、LnFE、LnGAP、LnOPEN間存在三個協整關系。結合本文需要,以LnGAP作為因變量,得到下列協整方程:
LnGAP=0.584902LnFE-0.101134LnFIR+

由協整方程(1)可知,從長期看,安徽省金融效率的提升和經濟對外開放程度提高均對城鄉收入差距有擴大效應,而金融規模的擴大有縮小效應。保持其他條件不變,安徽省金融規模每擴大1%,城鄉收入差距將縮小0.101134%;金融效率每提升1%,城鄉收入差距將擴大0.584902%;經濟對外開放程度每上升1%,城鄉收入差距將擴大0.019842%,這與預期結果一致。不難看出,金融規模擴大給城鄉收入差距帶來的正向效應不足以抵消由金融效率提高帶來的負向效應。
LnFIR、LnFE與LnGAP具體的Granger因果關系如表3所示。

表2 Johansen協整檢驗結果

表3 Granger因果檢驗
表3結果顯示:安徽省城鄉收入差距與金融發展效率間互為因果;而與金融發展規模間的因果關系是單向的,即城鄉收入差距是引起金融規模擴大的原因,反之則不成立。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可能是,由于近年來安徽省正規與非正規金融體系不斷發展和完善,使得社會資金的配置更合理、效率更高,促使收入在城市居民與農村居民間的分配更趨于公平。但不可否認的是,城鄉二元經濟結構并未完全消除,城鄉發展不平衡依然是阻礙安徽省經濟金融發展的重要因素之一。
1.脈沖響應分析。脈沖響應函數的優點在于,可以將所有相關變量間動態交互作用的方向和程度清晰地反映出來。從圖2可見,城鄉收入差距在受到一個單位標準差的金融效率沖擊后,沖擊效應為正,正向沖擊于第2期達到峰值,之后逐期減弱,15期過后趨于穩定;城鄉收入差距對來自自身和金融發展規模擾動的響應,在開始時表現為較明顯正向效應,之后正向效應逐步減弱直至趨向于零。
2.方差分解分析。方差分解主要目的在于研究不同來源的變異對總變異的貢獻度,以考查不同變異的相對重要程度。圖3為變量LnGAP的方差分解結果。
分析圖3可知,城鄉收入差距最初受自身的影響最大,且影響程度在2至3期經歷一個明顯由強到弱的過程,從第4期開始趨于穩定。期初,城鄉收入差距受金融規模的影響也較大,且超過經濟對外開放程度和金融效率帶來的影響,但是金融效率、經濟對外開放程度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力度分別于第3期、第2.5期左右反超金融規模產生的影響。同時還可以看出,各變量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均經歷一個短期變動最終趨于穩定的過程,且處于穩定狀態時,金融發展效率帶來的負向效應超過金融發展規模帶來的正向效應,驗證了實證部分協整分析的結果。

圖2 城鄉收入差距對自身及其他因素擾動的脈沖響應

圖3 變量LnGAP方差分解結果
本文以安徽省1990至2013年間相關經濟數據為基礎,結合計量檢驗與分析方法,考查安徽省金融發展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得到如下結論:
第一,協整結果表明,城鄉收入差距與金融發展各變量間存在長期穩定的均衡關系。具體來說,安徽省城鄉收入差距會因金融效率的提高而擴大,因金融規模的擴大而縮小。
第二,由方差分解分析可知,金融規模、金融效率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均經歷一個由短期變動最終趨于穩定的過程,且在穩定時,金融效率提升帶來的負向效應超過金融規模擴大帶來的正向效應。
鑒于前文實證檢驗和結果分析,結合安徽省經濟金融發展實際現狀,提出以下建議:
第一,加大金融創新力度,促進金融多樣性發展。當金融發展被抑制時,地區間不平等的信貸資金配置將會固化二元經濟結構,導致收入差距擴大[16]。因此,緩解金融抑制程度,促進金融多樣性發展,不但能滿足日益多樣化的市場需求,還能激發相關金融機構的創新熱情。金融創新在為市場注入活力的同時,也會加劇市場競爭壓力,提高金融機構的運行效率,降低金融產品和服務的固定成本,使其惠及低收入群體、小規模企業。特別是金融多樣性發展更加有利于小、微型企業的形成與發展,進而使整個社會釋放出更多就業機會以吸收低技能農民或工人,拓寬其增收渠道。
第二,優化金融發展環境,協調好規模與效率間的關系。本文實證結果顯示,安徽省金融發展規模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系數為負,效應為正;而金融發展效率的影響系數為正,效應為負。究其原因是金融發展規模的擴大,尤其是農村普惠金融規模的擴大,為廣大農民獲取更多金融服務提供便利,為農業生產提供資金支持和保障,強化金融服務于農民、服務于農村、服務于農業的功能,對于農民增收具有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但是,金融機構通過信貸渠道在配置金融資源時,基于自身風險控制和管理需要,會充分考慮城鄉發展差異性和潛在需求,更傾向于將資金貸給那些資信良好的城市企業,這一方面會提升城市金融機構內部儲蓄轉化為投資的能力,提高金融資源利用效率;另一方面,城市金融機構內部更高的儲蓄轉投資的能力,又會吸引部分農村金融機構內部的資金流向城市,從而出現針對于小、微型企業及農民等經濟實體的“惜貸”現象,使得農村金融需求得不到充分滿足,進而影響城鄉收入差距。就目前情況看,城鄉金融發展不均衡引起的金融資源配置不合理、金融機構風險控制意識及能力薄弱引起的貸款配置效率低、金融創新不足引起的金融市場活力不足等問題,皆為安徽省在追求金融良性發展道路上的“絆腳石”。因此,今后應優化金融發展環境,平衡城鄉金融發展,協調好金融發展規模和金融發展效率之間的關系,使金融資源配置更加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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