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洋

摘 要:在中高級漢語教學中,詞語色彩義的辨析和理解是一個亟待解決的難點,這里的困難主要來自詞語色彩義的模糊性。多數教師面對這一問題時,將其歸入認知和語境的范疇進行研究、討論,而忽略了其中的數理和邏輯因素。語義的模糊性是語言研究的一個重點,這一研究不僅對理解辨析詞語的理性義有所幫助,更能對詞語色彩義的辨析提供新的思路。
關鍵詞:漢語教學;詞語色彩義;模糊性
隨著我國對外開放程度和文化軟實力的提高,全世界迎來了漢語學習的熱潮。但是在漢語學習者們的熱情之下,是一些懸而未決并且影響了漢語學習和教學效果的問題,例如對漢語詞語色彩義的正確理解和使用,以及其背后的詞義模糊性問題應該如何處理等。上述諸多問題在教學實踐中,往往是學生難以掌握,教師對之也頗為費解,如果不得到漢語國際教育從業者和研究者們的重視和思考,勢必成為影響漢語推廣的一個潛在因素。因此,我們這里將視角投向漢語詞語色彩義的模糊性,對此進行探討,以求為漢語國際教育事業從業者和相關理論研究者提供些許參考。
一、漢語詞語的色彩義
詞語的色彩義,是指附著在詞語的理性意義上,通過詞形引發聯想而獲得的一種生動的形象體驗。黃曉冬(2014)的研究成果指出,人們主要通過造詞法和認知模型來產生或獲得新詞語的形象色彩[1]。對語言系統而言,詞語色彩義具有豐富詞義內容、增添形象性體驗、表明新義來源等作用。對話語(言語)系統而言,詞語色彩義有喚起心理體驗、完成概念定位等認知功效,語用上具有鮮明、特殊的表達作用。因此,在詞匯學研究和語言認知研究中,色彩詞是非常具有代表性意義的一個族群。但是,上述研究成果僅僅表現在詞匯學、語義學研究層面上,并未將諸多研究成果應用于漢語國際教學實踐中來檢驗其有效性,仍然偏重以經驗主義的方法進行語料分析,而沒有深入到語料背后的邏輯層面。
在詞語色彩義相關的為數眾多的認知語義學研究中,這一概念往往被簡單地置于投射理論的二元分析當中,并未真正聚焦語言本體。而這類研究的出發點是突破語言系統在自發狀態下的自組織運轉現象,目的為讓人對語言事實的理解擺脫“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現象,這樣的研究方法卻與目的背道而馳,不得不說是一種遺憾。
對詞語色彩義的來源,相關的研究論述已經較為豐富,影響比較大的有劉叔新在《漢語描寫詞匯學》中的觀點,他將色彩義來源分為八類,后續的研究多在此基礎上發展或者概括[2]。這里將前人成果匯總,對現代漢語詞義的色彩義來源分為以下幾類
A.事物的外部特征,如“面包車”、“燈籠褲”等
B.事物屬性的渲染,如“雪白”、“亮晃晃”等
C.對動態形象的描寫,如“東倒西歪”、“筆直”等
D.表層形象組合的成語,如“南轅北轍”、“滄海桑田”等
E.對整體場景的描寫,如“遍地開花”、“人聲沸騰”等
F.擬聲詞的表達效果,如“叮咚”、“嘩啦啦”等
上述分類都是從詞語的語言特征入手,分類的理由基于詞語的感性特征,是一種經驗主義的研究方法。這樣的分類雖然一目了然,但是內部結構卻有所重合,類別之間的界限顯得模糊不清,在具體教學和學習者的習得過程中容易出現描述不清的現象,對于所描寫事物的內涵外延界定不夠明確,這樣分類的結果是造成了漢語詞匯教學中教與學雙方的困難。雖然教學雙方對詞義的色彩義都表現出足夠的重視,教學結果卻總是達不到預期效果。因此,要在教學中進一步提高詞匯教學的效果,將詞語色彩義的來源和分類重新梳理,是十分必要的。
二、色彩義的模糊性
在教學實踐中,我們發現正是由于詞語色彩與具有一定程度的模糊性,才造成了教學雙方會遇到相應的困難。詞語色彩義的存在,本來使詞匯教學可以更加生動、形象、透徹,但由于色彩義本身的模糊性以及詞義本身的細微差別,學生在理解和使用中因為上述問題就會出現偏誤,影響了習得效果。例如,“紅彤彤”、“紅艷艷”、“紅撲撲”這組形容詞,都是以“紅”為基本意義組成的,然而在描寫事物時三者在“紅”的歸屬度上有所不同:“紅彤彤”屬于紅的程度深且范圍大,“紅艷艷”屬于紅得鮮亮、紅得刺眼,“紅撲撲”則屬于微微泛紅。學習者在具體語境中使用上述三個詞語時,如果對三個詞語的內涵義和外延義沒有清晰的界定,就會造成理解和使用的模糊性。雖然詞義的模糊性來源主要是詞義,但在漢語國際教育的具體實踐中,學習者的理解偏差也是模糊性的來源之一。
在學習者使用這三個詞語時,如何才能在特定語境中準確使用對應的詞語呢?由于三者在描寫“紅”這一屬性時,意義的內涵有交叉之處,就造成詞語在使用和理解時有一定的模糊性,會造成使用不當或理解偏差,最終影響詞匯的習得,形成偏誤。這就要求教學時需要對詞語的色彩義的邊界進行清晰的界定,并且以一種學生易于接受、思維難度較低的方式來使學生習得該類詞語。
界定這三個詞語色彩義的限定邊界,可以采用模糊數學的方法,對這三個詞語的詞義歸屬度進行計算,然后根據歸屬度的不同對學生進行具體的釋義和示范,讓學習者的認知系統掌握詞義形象色彩之間的細微區別,最終達到習得詞匯的目的。
三、漢語教學中色彩義的難點與解決方法
對于語言的這種模糊性(或稱之為“局限性”),美國語言學家Bloomfield在《語言論》中指出:我們可以根據化學和礦物學來給礦物的名稱下定義,正如我們說‘鹽這個詞的一般意義是‘氯化鈉,我們也可以用植物學或者動物學的術語來給植物或者動物的名稱下定義,可是我們沒有一種準確的方法給像‘愛和‘恨這樣一些詞下定義,這樣一些詞涉及好些還沒有準確地加以分類的環境——而這些難以確定意義的詞在詞匯里占了絕大多數[3]。
在漢語國際教育實踐中,教師往往會遇到一些難以用學習者已知的詞匯和句法結構來解釋的詞語,再加上語言有形象上和數值上的局限性,我們應該如何來克服上述局限,并盡可能地提高學習者的習得效率呢?
對詞語色彩義“邊界不明”的現象進行分析,我們可以發現,詞義具有模糊性是就其外延的邊界不明而言,并非說它的全部外延皆不明晰。詞義的模糊性主要分布在其外延的邊界,而詞義外延的核心不可能是模糊的。模糊詞義是詞義外延清晰與模糊的統一體,其外延核心的清晰,讓詞語所指的客觀本質屬性得到反映;邊界的模糊,才會在屬性邊界、性質狀態方面表現出非此非彼的中介過渡性。
因此,把握了詞義外延的核心,才能更清晰地界定詞義外延模糊性的邊界。這一點對漢語同義詞辨析的教學實踐很有指導意義。比如,在“緩慢”“慢慢”這對詞語中,詞義的核心都是描寫事物運動速度不快,這一點上二者是沒有區別的。但前者除了強調慢的程度以外,還有動作幅度小、所花時間長的意味。但這樣的分析是沒有真正構成科學的理論,沒有規定任何標準可以作為依據來證明二者的區別真如上述所言那般明顯。因此,這里應該考慮運用客觀的數據來說明二者詞義區別的多少,即以量化的方法來對詞義的模糊性進行分析。如果對“緩慢”的模糊度進行一個量化分析,我們先要得到人們對這個詞語“緩慢”在“慢”的程度上的一個調查量表。針對“慢”的程度,這里我們選取的評定范圍是人類的行走速度,評定方法采用的是權威評定法與群眾評定法的結合。
根據Mohler, B. J., Thompson, W. B., Creem-Regehr, S. H., Pick, H. L., Jr, Warren, W. H.(2007)的研究結果,“Many people tend to walk at about 1.4 m/s (5.0 km/h)”[4]。這里給出了一個人類步行的平均速度的數據,因此,低于這一速度都可以被稱為“緩慢”。然而,要確認“緩慢”到底能慢到什么程度,還應該采取群眾評定法來計算出一個相應的隸屬度,應該說明的是,這主要參考了張喬(1998)采用的調查方法[5]。這里邀請了來自不同國家的100個留學生進行調查,結果如表1:
參考上表的調查結果,學習者傾向于將步行速度0.2-0.3m/s認定為“緩慢”。因此,在實際教學中辨析“緩慢”和“慢慢”二詞時,除了從詞語的概念意義出發,還能分別以“同學們排著隊緩慢地往前走”和“老師慢慢地走進教室”兩個表達式為例子,引入上表的調查數據,直觀地運用量化手段,對二詞的區別加以說明,讓詞語的色彩義以數據的形式被學習者所理解,提高學習者的詞匯習得效率。
四、結語
在上面的討論中,我們對國際漢語教學中可能遇到的問題進行了一個初步的探討,給出了一個能夠量化的、邏輯化的思路供各家參考。然而,漢語詞語的色彩義如浩瀚繁星,非本篇所能完全概括,這里的成果只是一個很小的開端,還有更多未知領域等待著被發掘。希望以上探討能夠對其他研究者的工作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以助漢語國際教育事業在未來能夠蓬勃發展。
參考文獻:
[1] 黃曉冬.形象色彩義獲得方式及認知、語用的特殊功效[J]. 現代語文(語言研究版),2014(11) :19-22.
[2] 劉叔新.漢語描寫詞匯學[M].商務印書館,1990 :183-203.
[3] Bloomfield,語言論[M].1983,袁家驊等譯,商務印書館:p59-60.
[4] Mohler, B. J., Thompson, W. B., Creem-Regehr, S. H., Pick, H. L., Jr, Warren, W. H., Jr. ,Visual flow influences gait transition speed and preferred walking speed . Experimental Brain Research ,2007 ,181 (2): 221–228.
[5]張喬.模糊語義學[M].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8:140-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