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說文解字·艸部》連綿詞

樂 晶

（汕頭職業技術學院人文社科系，廣東 汕頭 515041）

淺析《說文解字·艸部》連綿詞

樂 晶

（汕頭職業技術學院人文社科系，廣東 汕頭 515041）

連綿詞是由兩個音節聯綴成義而不能分割的詞，它有兩個字，只有一個語素。從聲韻劃分，連綿詞一般有雙聲連綿詞、雙聲疊韻連綿詞、非雙聲疊韻連綿詞三種；從詞性來看，《說文·艸部》的連綿詞只有名詞和形容詞。接下來本文再從《說文解字·艸部》連綿詞的解釋體例、來源及意義分類幾個方面對《說文解字·艸部》連綿詞做具體分析和研究。

《說文解字·艸部》；連綿詞；分類；來源

連綿詞又稱“連綿字”“連語”“駢字”。現代語言學家將其定義為“雙音節單純詞”。《說文解字》（以下簡稱《說文》）中較多的記錄了這種語言現象。筆者收集了《說文解字·艸部》（以下簡稱《說文·艸部）在釋語中出現的連綿詞共計46個作為研究對象，如下：

果蓏、萐莆、桂荏、薔虞、蘧麥、蘘荷、盧菔、芄蘭、江蘺、蘼蕪、萹茿、藒車、芞輿、荵冬、夫蘺、芣苢、藷蔗、荎藸、苓耳、嬰薁、茅搜、茹蘆、須從、疾黎、鼎蕫、薢茩、菡萏、鳧茈、芪母、析蓂、菨馀、蕛、茱萸、茮莍、萎移、鎬矦、葍蒩、鳧葵、芎藭、蘿莪、薏苢、蒲蒻、茅葍、芙蓉、芙蕖、。

一、一般情況

（一）從聲韻聯系看

雙聲連綿詞：鼎蕫（端母）、嬰薁（影母）、蘼蕪（明母）、蕛（定母）、荎藸（定母）、薢茩（匣母）、鎬矦（匣母），共計7個，約占總數15%。疊韻連綿詞：茮莍（宵部）、芄蘭（元部）、茱萸（侯部）、菡萏（侵部）、芣苢（之部）、果蓏（微部）、茹蘆（魚部）、萎移（支部）、芎藭（蒸部），共計9個，約占總數20%。

雙聲疊韻連綿詞：藷蔗、章母、魚鐸對轉（近疊韻），共計1個，約占總數2%。

非雙聲疊韻連綿詞：共29個，約占總數63%。

（二）從詞性來看

《說文·艸部》的連綿詞只有名詞和形容詞，其中大部分是名詞，只有萎移是形容詞，這是因為《說文》是一部字書，而《艸部》多是關于各種草木的名稱、形狀、特征的說明解釋，所以以名詞為主。

二、《說文·艸部》連綿詞的解釋體例

（1）組成連綿詞的兩個漢字排列在一起，都用連綿詞為訓釋詞。［1］即A，AB，CD也；B，AB。例如：

萐：萐莆，瑞艸也。堯時生于庖廚暑扇而涼。莆：萐莆。

盧：盧菔也。一曰薺跟。菔：盧菔。似蕪菁。

（2）組成連綿詞的兩個字都在艸部，但是并沒有排列在一起。［2］例如：

芣：華盛。一曰芣苢。苢：芣苢，一名馬冩，其實如李，令人宜子。芣、苢兩字相隔156個字。苡為名詞，芣為形容詞。

移：艸萎移。萎：食牛也。從艸委聲。萎、移兩字相隔105字。

出現這種體例是因為《說文》排字是“以類相屬”，把同一類的字排在一起，而“芣、苡”“萎、移”不屬同類，所以連綿詞的兩字會被隔開解釋。［3］

（3）急言與緩言互釋，單呼與累呼互釋。例如：

莎：鎬矦也。段玉裁的《說文解字注》（以下簡稱《段注》）：鎬矦雙聲，莎隨疊韻，皆累呼也。單呼則曰鎬曰莎。［4］

茮：茮莍也。《段注》：此三字句。茮莍蓋古語，猶詩之椒聊也。單呼曰茮，累呼曰茮莍，茮聊。［5］

茨：疾黎也，急言曰茨，緩言則曰疾黎。

葑：須從也，急言曰葑，緩言則曰須從。

（4）同義詞素互訓。例如：

蓏：在木曰果在地曰蓏。果、蓏為近義詞。

蘺：江蘺，蘼蕪。江蘺、蘼蕪實為一物。

搜：茅搜，茹蘆。茅搜、茹蘆亦為一物。

三、《艸部》連綿詞的來源

（一）單音節詞緩讀為雙音節詞，構成連綿詞

緩讀，也稱緩聲，曼聲。即將一個字緩讀為兩個字，正像反切一樣。鄭樵《通志·六聲略·諧聲變化輪》稱：“急慢聲諧，慢聲為二，急聲為一。梵書謂二合音是也。”［6］例如：

薺：疾黎也。《段注》：“今詩墉風小雅皆作茨。”疾黎切薺音，薺即疾黎之合音。［7］

葑：須從也。《段注》：“蘴菘皆即葑字，音讀稍異耳。須從正切菘字。”［8］

芄：芄蘭，莞也。徐灝《說文解字注箋》：“陸璣疏云芄蘭一名蘿藦。灝按芄蘭蘿藦聲轉之異。雚即芄蘭之何聲，作莞者假借字耳。”［9］

（二）由單呼變成累呼，構成連綿詞

古人對事物的稱呼有單呼和累呼之別。同一事物，以單字稱之為單呼，以雙字稱之為累呼。累呼即是連綿詞。［10］例如：

茮：茮莍也。《段注》：此三字句。茮莍蓋古語，猶詩之椒聊也。單呼曰茮，累呼曰茮莍，茮聊。［11］

蕫：鼎蕫。《說文通訓定聲》：“鼎蕫雙聲連語，單呼曰蕫，累呼曰鼎蕫也。”［12］

四、連綿詞作為雙音節單純詞

單純，即指意義單純。雙音節單純詞只包含一個語素，拆開則無意義可言。［13］《艸部》連綿詞從意義方面可以分為三類。

第一，構成連綿詞的兩個漢字拆開后都不能單獨表達意義，它們只是一些語言的書面符號。由于它們本身不具有任何意義，所以這些字不能與其他任何字構成另外的詞。［14］由此體現出連綿詞的不可拆分性和共同表意性。例如：

萹茿。萹：萹茿也。又茿：萹茿也。

薢茩。薢：薢茩也。又茩：薢茩也。

茱萸。茱：茱萸。茮屬。又萸：茱萸也。

第二，構成連綿詞的兩個漢字拆開后，其中一個字可以單獨表示意義，如芣、藸、蘭；另一個字則不能單獨表示意義。雖然這組連綿詞中的一個字可以單用，但這個連綿詞的詞義仍由兩個字共同表示，兩個字共同成為一個詞素，所以仍然具有單純性。例如：

芣苢。芣：華盛。一曰芣苢。又苢：芣苢，一名馬冩，其實如李，令人宜子。

荎藸。荎：荎藸，艸也。又藸：荎藸也。《段注》將藸解釋為“艸也。從艸，豬聲。直魚切。五部。鉉本移此字于荎篆下，以荎藸兩字當類列。而不知許意單呼藸者，別是一物也。”［15］荎藸分開，荎字無意不能單用，而藸字今有意義可以單用。

芄蘭。芄：芄蘭，莞也。又蘭：香艸也。蘭字有意義可以單用，但芄則不行。

第三，構成連綿詞的兩個字拆開后，都單獨有意義。但拆開后的字義與該連綿詞本身的意義沒有聯系。［16］可見這部分連綿詞的詞義是義寄于聲，不取其形義，所以同樣具有單純性。例如：

鎬矦。鎬：溫器也。又矦：春饗所射矦也。鎬、矦兩字拆開各有意，但是字義與連綿詞鎬矦的詞義則是毫無關系。

須從。須：面毛也。又從：隨行也。須、從兩字之意皆與連綿詞義無關。

通過對三類連綿詞的分析可以看出，第一類最易判斷，而第二、第三類應注意，拆開后可單用的字在單用時能單獨表義、成詞，但當它和另外一個字構成連綿詞時，就只是連綿詞中的一個字，不應與它單用時的意義發生混淆。［17］連綿詞的兩個字合起來表達一個意義，構成一個語素，即《段注》中提到的“合二字為一名，別是一物”“凡合二字為名者，不可刪其一字以用于他物（分別見于琰、苦下）”。［18］“凡兩字同為名，一字與他物同者，不可與他物牽混（見于黽下）”。因此，在判斷連綿詞時，要嚴格區分連綿詞中的字與單音詞。

五、《艸部》連綿詞形態的多樣性

藷蔗，《段注》：三字句。或作諸蔗，或都蔗。藷蔗二字疊韻也。或者竿蔗，或干蔗，像其形也。或作甘蔗，謂其味也。［19］

芪母，《段注》：一名踶母。一名知母。皆同部同音。［20］

萹茿，《段注》：釋艸云，竹萹蓄。按竹者釋毛詩衛風之竹也。茿蓄疊韻通用。本艸經亦作萹蓄。［21］

連綿詞是雙音節單純詞，義寄于聲。不同地域、不同時代、不同的人用哪個字來記錄同一連綿詞往往不同，于是，同一連綿詞出現多種形體，且根據以上幾組連綿詞及其形體的分析可以看出，同一連綿詞的不同形體之間并非全無聯系。以聲韻為線即知，不同形體之間多是字異但音近或音同，因此，在理解連綿詞時，不應局限于形體，要多注意其聲。正如王念孫云：“大抵雙聲疊韻之字，其義即存乎聲，求諸其聲則得，求諸其文則惑矣。”［22］

［1］朱祖延.爾雅詁林（下卷一）［M］.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2013.43.

［2］丁福保.說文解字詁林（第二冊）［M］.北京：中華書局，1988.175.

［3］舒懷.高郵王氏父子學術初探［M］.武漢：華中理工大學出版社，1997.123.

［4］［5］［7］［8］［11］［15］［18］［19］［20］［21］段玉裁.說文解字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99.98.97.96.87.89.100.96.97.98.

［6］鄭樵.通志［M］.北京：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77.

［9］徐灝.說文解字注箋［M］.北京：九州島出版社，2004.89.

［10］徐振邦.連綿詞概論［M］.北京：大眾文藝出版社，1998.112.

［12］朱駿聲.說文通訓定聲［M］.北京：中華書局，1984.75.

［13］劉福根.歷代連綿詞研究述評［J］.語文研究，1997，（2）.

［14］關童.連綿詞名次再認識［J］.浙江大學學報，1999，28（6）.

［16］龍鴻.《說文》連綿詞形義關系探微［J］.西南師范大學學報（哲社版），1999，25（4）.

［17］王懷宜.連綿詞淺議［J］.江蘇教育學院學報，1998，17（4）.

［22］王念孫.廣雅疏證［M］.北京：中華書局，1983.143.

【責任編輯：王 崇】

H122

A

1673-7725（2015）07-0099-03

2015-05-25

樂晶（1981-），女，湖北武漢人，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古代漢語教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