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傳統法律文化在法治建設中的價值

謝進

（中共廈門市委黨校法學教研室，福建廈門361000）

我國傳統法律文化在法治建設中的價值

謝進

（中共廈門市委黨校法學教研室，福建廈門361000）

現代法治要求良法之治，法律至上，以追求“公平正義”為最高價值目標，強調以人為本，追求自由、民主。我國傳統法律文化中的精髓與現代法治的“良法之治”、公平正義、民主理念及“以人為本”的精神相契合。同時，我國傳統法律文化在立法、司法、法律監督等法治建設環節發揮了積極作用。

傳統法律文化；現代法治；傳統文化

一、現代“法治”內涵

亞里士多德最早作出法治論述，他認為，法治應包括“良法之治”與“法律至上”兩大因素。［1］一方面，有約束力的法，必須是良法；另一方面，這樣的“良法”具有最高權威。但亞里士多德并沒有對何為“良法”作進一步闡述?，F代法治理論認為，法治應是民主之上的法治，設立法律的主體是人民，立法本身就是實現民主的過程。同時，現代意義的法治具有“公平正義”的價值追求，強調“以人為本”，追求自由、博愛和民主。

二、我國傳統法律文化精髓與現代法治的契合

（一）“天人合一，道法自然”與法治精神的“良法之治”相契合

“天人合一，道法自然”是我國傳統文化的基本精神?！疤煺撸匀灰病?，“天者，萬物之祖”，意為“天”就是自然，而作為自然的“天”是與人、物和諧發展，遵循同一規律?！暗婪ㄗ匀弧眲t指出這一規律即為“道”。［2］“道”是主宰自然和人的共同規律，無論是自然還是人，其存在、發展都要遵循“道”這一規律。這樣的天道思想構成我國傳統法律文化的哲學基礎，影響我國傳統法律制度的發展與變更。

事實上，人們在論證“天道”時，其最終要達到為人事提供一個可效法的模式，可以說，對于何為“道”的爭論，使得中國文化沒有走上崇拜宗教的道路，而是始終沿著以人為重點的軌道發展。這樣的傳統文化具體到法律領域，則是所有的法律必須與“天”合一，遵守“道”這一最高準則，正如張中秋先生所指明的一樣：在我國傳統法律文化的發展過程中，始終追求“合道之法”，這樣的追求放到今天的語境下去觀察，雖不能等同于現代化的法治理念，但其與追求“良法”“善治”有共通之處。［3］

（二）與追求“公平正義”最終目標的契合

公平、正義是現代法治理念的最高價值目標。事實上，我國傳統法律文化中雖沒有明確提出“公平正義”的口號，但縱觀相關法律文化、法律制度，不乏有追求“公平正義”的內容。如我國古代提倡“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便蘊含著追求公平的內涵。再如孔子的“天下國家可均也”同樣也包含對公平的追求。值得注意的是，我國傳統法律文化所追求的“公平正義”是一種狹隘的“公平”與“正義”，有時需要付出巨大代價，甚至只是形式上的“公平”，這樣的公平從某種意義上說是不公平。但無論如何，傳統的追求“公平正義”的法律文化成為我國走上法治之路的文化基石，提供文化條件與基礎。

（三）“民為貴，君為輕”的民本精神、“天下為公”的大同精神與民主理念的契合

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泵癖揪袷俏覈鴤鹘y文化中的一大精髓。在我國歷史上，不乏統治者追捧民本精神，最典型的莫過于唐太宗李世民，他將民本精神推到極致，將“君”與“民”比作“舟”與“水”：“水可載舟，亦可覆舟”?，F代法治中的民主理念認為，人民群眾是所有政治權力的根本來源，法律的制定、運行均要符合人民的利益，而我國上述傳統的文化民本精神亦強調這種理念，這恰好是現代法治中民主理念的重要思想。

在《禮記·禮運篇》中，“天下為公”的大同精神即為：“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笔聦嵣?，這種精神一直存在于我國歷史中，如黃宗羲提倡“天下為公，君為客”，顧炎武提出“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孫中山的“三民主義”，均是對這一思想的繼承與發揚?！疤煜聻楣钡拇笸枷胧侨寮业睦硐肷鐣?，它強調整個社會是大家共同的，包含民主理念。當然，我國傳統法律文化中的這種民主理念與西方現代“民主”有區別。［4］在我國傳統法律文化中，“天下為公”側重的是“公”，以“公”為重，“公”與“私”發生利益沖突時，公共利益一定優先地位，也就是說，公共利益高于私人利益。體現在具體的法律制度上，凡是諸如國家利益、集體利益這類涉及到“公”的利益時，均應受到高級別的保護，相應的，凡是危害“公”這一國家或集體利益的行為，都將受到法律的嚴厲制裁。而對于損害私人利益的行為，則不一定會受到懲罰，有時甚至還強調受損害一方對施加損害行為一方要“隱忍”。由于法律文化的傳承性，因此這樣的民主理念運用到今天的法治建設中，決定了我國不可能采取如西方一般的“民主”，我國法治中的“民主”應是社會主義民主。

（四）人文主義情懷與“以人為本”精神的契合

我國傳統文化強調人修養的重要性及心性向上。其人文模式是由“人”及“家”及“國”，以及“天下”。將“人”作為核心和基本認知對象，一切的落腳點均為“人”?？梢姡覈鴤鹘y文化中存在著豐富的人文主義情懷。

現代西方法治也強調人的作用，它注重對人格的尊重，崇尚人性自由。文藝復興運動為現代西方法治奠定了堅實的人文主義基礎，現代西方法治與以自由、人權為主要內容的文藝復興運動關系密切。事實上，法治需要這樣的人文主義土壤。［5］

上述我國傳統的人文主義情懷與現代西方法治的人文主義在實質上是契合的，不同的是，它們走向了不同的道路。我國傳統的人文主義情懷建構起我國以仁愛為核心的道德基礎，而西方的人文主義則喚起人們對法律、法治的信仰，但不同的道路并不影響我國傳統文化中人文主義情懷成為我國推進法治建設的精神力量。傳統文化中的人文主義情懷所構建起的以仁愛為核心的道德基礎，恰好可成為我國法治建設的內在精神動力。

三、我國傳統法律文化對現代法治建設的積極影響

（一）立法方面的影響

第一，我國傳統法律文化中，成文法十分發達?！短坡墒枳h》曾流傳西方，成為世界其他各國立法參考的模版，對世界立法做出較大貢獻。新中國成立后，我們傳承這一法律文化傳統，制定了眾多法律制度，豐富了我國在立法方面的經驗。［6］另一方面，立法中的一些問題要求我們在建設法治中國的過程中，進一步對這一悠久的法律歷史文化傳統進行研究、繼承，并結合現實需求，對相關問題進行完善。

第二，道德入法是我國傳統法律文化的一大特點，這樣的立法在今天依然可以看到其蹤影。如四維八德的禮法思想和道德原則，體現在民法中則表現為公平合理、公序良俗原則。又如矜老憐幼的道德規范，體現在刑法領域則是區分刑事責任年齡。在我國傳統法律文化中，道德在立法方面的作用不容忽視。在現代立法中，這樣的道德入法也依然存在。［7］道德入法是法律成為“良法”的基礎，因為沒有道德的法律很難內化為人們的內在規則，難以得到普遍遵守，所以，在現代法治建設過程中，一方面對傳統的道德立法進行傳承，另一方面也要對其進行甄別，堅持科學立法的原則，制定出高質量的“良法”。

（二）對司法的影響

我國傳統法律文化對司法的影響主要表現為息訟與慎刑兩方面?，F行民事訴訟法中的人民法院調解制度就充分體現了息訟的傳統法律文化。人民法院調解制度充分運用我國“和為貴”“止訟息爭”的思想，在解決糾紛方面起到積極作用。

我國傳統法律文化中，對刑罰運用十分謹慎，尤其慎用死刑。隋朝的死刑三復奏制度、唐朝的死刑五復奏制度都體現慎用死刑的思想。我國現代法律仍繼承了這一理念。最高人民法院對死刑核準權統一行使、逐步減少死刑適用范圍等均體現了慎刑原則。

（三）對法律監督的影響

我國的法律監督制度在秦漢時期就已初步形成，經歷朝歷代的完善，發展出一系列主要制度：巡回監察制、垂直領導制、多重監督制等。這些制度仍然在某種程度上影響當今的法治建設。如2003年實施的巡視制度，則是對巡回監察制的傳承與發展?？梢哉f，當今的法律監督制度，包括審判監督、行政監督及檢察監督，很大程度上都延續了我國傳統的法律監督制度。

四、結語

法治建設是法律文化的外化。只有適應本土法律文化的外來制度移植，才能在本土法律文化的土壤上生根發芽。在進行法治建設過程中，一定要立足我國傳統的法律文化，對其進行批判繼承。在對西方優秀的法律文化成果進行吸收、借鑒的過程中，同樣應注重其與我國傳統法律文化的融合度。如此，我國的法治建設才可能取得更大的成功。

［1］亞里士多德.政治學［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141.

［2］卓澤淵.法治國家論［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8.42.

［3］張中秋.中西法律文化比較研究（第四版）［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9.56.

［4］高鴻鈞.法律文化與法律移植：中西古今之間［J］.比較法研究，2008，（5）：15-23.

［5］顧培東.中國法治的自主型進路［J］.法學研究，2010，（1）：34-40.

［6］何勤華.法的國際化與本土化：以中國近代移植外國法實踐為中心的思考［J］.中國法學2011，（4）：5-13.

［7］張文顯.論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建設道路［J］.中國法學，2009，（6）：18-27.

【責任編輯：周 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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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7725（2015）07-0152-03

2015-05-25

謝進（1979-），女，重慶人，講師，主要從事國際經濟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