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透明性衍生的閱讀

■李 鵬，張 穎

■1.中國中元國際工程有限公司，北京 100089;2.北京市建筑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北京 100000

柯林·羅和羅伯特·斯拉茨基所撰寫的《透明性》的英文版最初發表于1964年(《Perspecta》第8期)，1968年德文譯本出版。此書已經成為所有建筑專業學生重要的現代參考文本之一。事實上，《透明性》的確提供給了我們一個閱讀建筑理解建筑的新的視角，而運用這種視角去理解甚至精讀建筑，是建筑學最重要的工作。

艾森曼曾經說道:“對于建筑學，精讀是最重要的工作。最終(通過精讀)，你才會設計。如果你不能夠精讀，你就不知道設計是什么，你就不知道怎么進行設計。”［1］本文的意圖僅僅在于，澄清不同類別的透明性，并謹防混淆。

1 柯林·羅《透明性》的簡單概括

在柯林·羅的《透明性》當中，首先對透明性進行了解釋，根據字典定義，透明性既是一種物理條件——容許光或空氣透過，同時也是一種理性本能，希望事情容易被感知，擁有無懈可擊的證據，毫無模棱兩可之處。

接著，他從藝術作品中做了更深一層的解釋，根據戈杰爾·凱普斯在《視覺語言》中的闡述:“如果一個人看到兩個或更多的圖形疊合在一起，每一個圖形都試圖把公共的部分據為己有，那這個人就遭遇到一種空間維度上的兩難，為了解決這種矛盾，他必須假設一種新的視覺性質的存在。這些圖形被認為是透明的;也就是說，它們是互相滲透，同時保證在視覺上不存在彼此破壞的的情形。”

最后，透明性拓展到空間秩序，意味著同時對一系列不同空間位置進行感知。空間不僅有深度，而且處在深淺變化之中，變得模棱兩可。

羅對透明性概念展開之前，進行了一次基本的區分，一種是物質的本來屬性，一種是組織關系的本來屬性。接著，他說明了我們對字面透明的兩個來源:立體主義繪畫和機械美學。而我們對現象透明的感受質來源于立體主義繪畫。文章從繪畫的角度對很多繪畫作品進行了分析，引出繪畫領域中字面透明與現象透明的區別。字面透明:材料的、物質性的、清晰地、深空間的、自然主義的、構成主義的……現象透明:畫的重疊與復雜關系、淺空間、正面性……

圖1 德騷包豪斯 格羅皮烏斯

圖2 加歇爾別墅 勒·柯布西耶

當羅轉而思考建筑的透明性時，他將格羅皮烏斯的包豪斯與勒·柯布西耶的加歇爾住宅作為對比性閱讀。前者的透明性更注重的是玻璃的透明屬性(將其與畢加索的《阿萊城姑娘》做類比)，揭示了空間的流動性，卻談不上空間維度的矛盾，它避免任何潛在的不確定性。羅將此定義為字面透明。而柯布的透明性并不是通過玻璃來表達，盡管他也使用了玻璃。在緊貼長窗的的背后，有個狹長的并行空間，柯布通過柱子，墻體來定義出這個界面。緊接著的第三重界面，以相互平行的片段方式強化，共同暗示了建筑內部的垂直分層。內部空間中，乍看之下與立面矛盾，然而仔細分析，其懸挑的樓板結構的明確，餐廳的半圓形凸起，主樓梯、透空部分的書房都再次強調空間與立面的平行關系……這座住宅充滿了一種空間維度上的矛盾，將其與《三副面孔》做類比，柯布將其定義為現象透明。以此。羅澄清了兩種類別的透明性。

2 衍生的閱讀

圖3(方案B)

圖4 (方案A)

2.1 迦太基別墅(Villa Baizeau Carthage1928年)方案一

迦太基別墅實際上有三個方案(收編于《勒·柯布西耶全住宅》安藤忠雄研究室，分別為方案A，B，C)，本文分析的方案為方案B，并非最終實際施工的方案，卻也是完成度很高的一個方案。該方案由于規模和業主的要求等原因，所面臨的有關實用層面的問題很多，最終由方案A所取代。然而，此方案的剖面與空間形式卻成為我們討論透明性的一個很好的例子。

圖5 迦太基別墅方案B 東立面圖

圖6迦太基別墅方案B 剖面圖

從形式與功能的關系上來分析，迦太基別墅的立面形式與剖面形式實質上是有很明顯的對應關系的。即從立面(圖5)的錯落關系上來看，可以預見到建筑內部空間(圖6)也是擁有同樣的錯落關系。從立面的通高兩層的兩個部分相互咬合，產生了一個公共部分，這個公共部分同時屬于兩個部分，又不完全被兩個部分占有。也就是說，“這兩個部分相互滲透，同時保證在視覺上不存在彼此破壞的的情形。”將這種情況延伸到空間形式上，建筑內部兩個通高兩層的空間也是相互滲透，而滲透的部分在此時有了一種模棱兩可的的屬性。它在建筑內部被兩個空間共同擁有。

再進一步分析，發現這種相互滲透的關系不僅僅存在于兩個空間之間。在屋頂露臺空間(四、五層)同樣有一個通高兩層的空間。這個空間與前面兩個空間不同之處在于，它對內聯系兩層通高的起居室，對外聯系室外空間。即是說，在這個建筑之中，三個通高兩層的空間相互滲透，每兩個空間的滲透便產生一個公共的空間，將兩個空間聯系。這樣的空間形式最初來源于建筑內空氣的貫通。

圖7 剖面及其空間分析

2.2 圖爾加諾住宅Alberto Campo Baeza

圖爾加諾別墅產生于業主在他的建筑師朋友當中組織的一次建筑競賽，是一個10mx10mx10m的立方體。與柯布的迦太基別墅的初衷不同的是，前者研究的課題是“如何避免陽光，讓建筑時常有風通過”圖爾加諾住宅要實現的是讓陽光從建筑里面通過。坎波認為建筑上的窗是光的陷阱，光沿對角線的角度從建筑的這一頭穿越到建筑的另一頭，光便完成了它的旅途。［2］有趣的是，對于光不同的處理，通過墻面不同地方對于窗的控制，卻完成了與迦太基別墅相似的剖面與空間形式。

以下仍然從形式與空間的關系討論圖加爾住宅。與迦太基住宅不同的是從外觀上看，圖加爾住宅只是一個白色塊體，塊體上零星的開了幾個大小不一的窗，使人很難從形體上理

解建筑內部的空間變化。直到分析道建筑的剖面的時候，才發現兩個建筑有相當程度的相似:有三個通高兩層的空間相互滲透。不同之處在于:(1)前者的三個通高空間幾乎是均質的，而后者的三個空間是不均質且有變化的。這樣一來，空間分出了主次，而少了含混與曖昧。(2)三個空間的滲透是通過相接處的開放的空間實現的(也就是沒有封閉)，卻沒有公共部分。這使得各個空間相對獨立，它們有部分交集，視線上或是光線上，卻又各自堅守自己的領地。

這種內部空間干凈利落，無含混曖昧之感，與其建筑形式與空間無直接聯系的處理手法，似乎有著某種矛盾之處。也就是說，按照這個思路，建筑形式與空間的關系理應像內部空間一樣有著某種直接的聯系。然而，再細觀圖爾加諾這個立方體與環境棱角分明的界限之后(圖9)，似乎，這種干凈利落的形體與環境的關系，就如同建筑內部空間的干凈利落一樣，它不允許含混，它即是一種清楚的姿態。

從平面關系來看，這種清晰的關系仍然存在。建筑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是服務房間，另一部分是功能房間。服務房間在建筑的北面，而功能部分則在南面。兩個部分同樣劃分清晰，沒有相互之間模糊的空間。

這種對建筑光線的追求及簡約的形式，在弗蘭姆普頓的《現代建筑:一部批判的歷史》當中也有一定的描述:““在機制性建筑的設計中

圖8 圖爾加諾住宅剖面

圖9 圖爾加諾住宅外觀

圖10 圖爾加諾住宅平面

也有對理性教規的追隨，例如由米蓋爾·加雷與何塞·伊諾那奇奧·里納扎索諾設計的位于富恩特拉比亞的伊卡斯多拉(學校)，以及阿爾貝托·坎姆坡·巴埃扎(Alberto Campo Baeza)設計的位于馬德里的簡約主義的圣佛明學院(1986年)。

回顧起來，后者在光線調節與簡約形式方面，無疑地接近于安藤忠雄的作品。”［3］也許就是這種簡潔利落的形式，坎波的建筑才常被歸于極少主義建筑。而筆者認為，“少”的出現不是建筑師設計建筑的目的，而體現了一種“精確”性，回避建筑模糊的空間和狀態。而當我們以“透明性”的角度來閱讀這個小建筑時，這種狀態，別于包豪斯的玻璃材料所體現的透明性。在白色立方體所包圍的空間中，也卻是能夠感知到空間的相互滲透，只是這種滲透，又不是隨時處在深淺的變化當中，不像柯布那似刀子的平面，時而容納一些，阻擋一些，疏導一些，宣泄一些。［4］故筆者認為，姑且可以認為是不徹底的現象透明。

3 結束語

雖然阿爾伯托·坎波·巴埃薩并沒有在他的建筑里面強調透明性，他著重討論的是光在建筑中的運動。［5］以上僅個人基于對字面透明和現象透明的理解，嘗試對兩個具有相似性的建筑進行對比和閱讀透明性，因為正如艾森曼所說，精細的閱讀，是學習建筑學最重要的事。

［1］范凌，凱洛林·奧當娜.《采訪艾森曼》.時代建筑，2007(6).

［2］王方戟，鄧文君.《阿爾伯托·坎波·巴埃薩的三座住宅》.時代建筑，2005(6).李楚婧，孫中雷.《光與空間的容器》.華中建筑，2008(3).

［3］肯尼斯·弗蘭姆普頓.《現代建筑—一部批判的歷史》.三聯書店.

［4］柯林·羅.《透明性》.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

［5］http://www.campobaez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