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音樂人羅錕對話,是很好玩的一件事,因為從他的回答中,找不到大眾對于音樂人的那份認知,那份從專業性上體現出來的嚴肅。這點或許會與他是“80后”音樂人有關系吧,雖然在電影配樂方面的創作早已得到了很多導演的認可與贊許,但仍改不掉那份對于夢想、對于自我的追求的膽色與勇氣。
出生在音樂世家的羅錕,因為爺爺與父親都是部隊文工團的小提琴演奏員的關系,從小便失去了很多同齡人總有時間去玩耍與嬉戲的自由,時間總是用去游離在鋼琴的黑白鍵上。用羅錕的話說,“每當我苦于練琴時,總有窗外小伙伴們玩耍的聲音陪著自己”。不過,就是這一份出于滿足家人的期望的決心,羅錕從一開始的有點兒抗拒練琴,逐漸地愛上了音樂這事兒。不單是鋼琴彈得出色,10歲的時候便開始學習作曲,更因為接觸到流行音樂和搖滾樂,和眾多熱愛音樂的孩子一樣,組過搖滾樂隊,為自己喜歡的初戀女孩寫過直白但純潔的情歌……
和很多出色的音樂人一樣,羅錕也是音樂專業的科班出身,不過與自己年輕時玩搖滾、寫情歌的狂熱狀態不同。在大學畢業以后,他便開始逐漸把自己對于音樂的熱愛,從狂烈、外放的態度中慢慢收斂起來,而潛心去研究給電影做配樂的工作。而近年來才逐漸受人關注的“電影配樂”工作,羅錕說自己當初選擇它來作為自己的職業,并沒有太多的原因,純粹就是在很偶然的情況下聽到《辛德勒名單》的電影原聲,而逐漸讓他對幕后的電影配樂工作產生了濃烈的興趣。也正是因為這一份出于對熱愛的工作的單純,羅錕在過去幾年的電影配樂工作中的收獲可以說是碩果滿滿。從2008年至今,曾參與200多部影視作品的配樂工作,更獲得了第五代名導肖風的贊譽,先后為他創作了《大劫難》、《歲歲清明》、《蘭亭》等作品的配樂。
雖然,在配樂工作方面做得越來越出彩,但對于羅錕個人而言,他始終覺得“配樂”的工作是一個團隊的活動,要基于作品需求來讓大家合力完成,并不能體現出他自己的音樂個性。而當被問及羅錕式的音樂究竟是怎樣的時?羅錕便直言,自己玩過搖滾、做過流行樂,至于個人的音樂作品就必須要有自己的想法與思想在其中。
難怪,羅錕會在這一次的訪問中,戲稱自己是一個“多效合一”的音樂人。
從前:與音樂為伴!
藍蝴蝶:在你過去的音樂創作經歷里面,讓你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什么?
羅錕: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為電影《蘭亭》做配樂的時候了,在那次整個配樂創作過程中經常被故事“疼”得淚流滿面,我是“疼”著寫完配樂的。肖導提出很多大膽的想法,我們在一起磨合了很久,也熬了很多個晚上,最后一次錄音結束是凌晨四點,出了錄音棚,一起錄音的工作人員都叫我“怪叔叔”,回了家一照鏡子自己把自己也嚇了一跳……哈哈。
藍蝴蝶:你是科班出身的音樂人,很多人都認為科班走出來的音樂人,思想方面都會有點兒刻板。你覺得自己會不會是這樣的人?
羅錕:我覺得我不是,雖然從小接受的是傳統音樂教育,但十幾歲的時候開始就“兼職”組搖滾樂隊,各種風格都玩兒過了,也就是那幾年,讓我對音樂有了另一個層面上的認知,體會到了很多“可能性”,所以,我覺得自己是“多效合一”的,哈哈。
藍蝴蝶:作為一名“80后”音樂人,你會不會把很多自己獨特的想法放到音樂創作上去?
羅錕:在配樂創作過程中,當我有了一個不錯的想法的時候,我會和其他主創們溝通,大家一起來商量決定。因為對于做配樂的人來說,畫面和故事是第一位的,音樂不能“跳戲”。當然,這是基于作品需要大家合力完成的基礎上,而對于我自己的作品,我就會比較任性的堅持自己的想法,有時候我也挺倔的。
藍蝴蝶:你跟現在很多的小朋友一樣,從小便在鋼琴的黑白鍵下度過。那個時候,相信你身邊很多同齡的小伙伴都并沒有太多的機會接觸到樂器,你又會不會覺得自己跟他們不一樣呢?
羅錕:那時候,我和小伙伴們是相互羨慕的,他們羨慕我會彈鋼琴,我羨慕他們有那么多時間可以玩耍。我練琴休息的時候會在窗口看他們玩,然后他們玩耍的聲音繼續陪著我練琴。
藍蝴蝶:現在很多孩子的家長讓小朋友學彈琴,都是為了培養他們的興趣。而在你小時候,爸媽帶你去學習彈琴,你又是抱著怎樣的心態去做這件事的?
羅錕:我的爺爺和父親曾經都是部隊文工團的小提琴演奏員,他們一直想讓我學小提琴,我那時候不想學提琴,喜歡玩一個玩具鋼琴,我就借口說“我要學鋼琴,買了就學!”因為那個時候鋼琴對于普通家庭來說很貴啊,我就想父母肯定不會給我買,結果父母省吃儉用還真買了臺鋼琴……所以想逃避學習的小朋友們千萬別學我,哈哈。但是,今天看來,我真的是感恩父母那個時候的堅持教育。
藍蝴蝶:之后,你更考上了大學音樂系,專心去學習音樂。當時,是什么讓你這么有決心去學習音樂的?
羅錕:因為我是真心的愛它。
藍蝴蝶:在大學學習的那段時間,讓你收獲最大的是什么?
羅錕:上大學的時候可以和同學們經常交流,向他們了解學習每件樂器實際演奏起來的聲音、技巧,也能和大家交流一首樂曲的不同感受。我的老師也是特別棒,他們教授給我的不僅是音樂,尤其是教我作曲的劉紅兵老師,我從九歲時就跟他學習音樂到大學畢業,真的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感覺。
藍蝴蝶:從什么時候開始,你就立志要把音樂當作為自己的事業來干的?
羅錕:準確的說應該是來北京之后。曾經也想過要不要去學校做老師教音樂,就這么糾結著來了北京。在逐漸為一部部電影做了配樂之后,才慢慢明白為什么朋友們以前總說我做的音樂有畫面感,哈哈,原來它一直在北京等我。
從錄音室老板,到北漂族……
藍蝴蝶:在你大學畢業后,你其實并沒有正式“北漂”,而是在家鄉開設了自己的錄音室。在那段經營錄音室的日子里面,有沒有一些事讓你印象深刻的?
羅錕:有一天幫朋友做完歌錄完音一起去吃飯,酒過幾巡后,我說自己一直在糾結要不要去北京闖闖試試,朋友回了一句話:“去了北京,如果不行可以再回來,只是耗費一兩年時間;如果你不去,可能會后悔一輩子。”
藍蝴蝶:其實你當時把錄音室經營得好好的,又是什么讓你產生了想去北京闖一闖的念頭?
羅錕:當時在家鄉大多數時候只是簡單錄錄歌,并沒有多少音樂可以做,總覺得自己從小學習音樂那么多年,父母含辛茹苦、老師悉心教授,卻只做個像KTV一樣的錄音室太不甘心了。
藍蝴蝶:初到北京為理想打拼的時候,你所經歷的和你當時想到的狀況,又有沒有很大的出入呢?又有沒有遇到讓你覺得困難的事呢?
羅錕:來北京之前我做了我能想到的最壞的打算,來了以后發現最壞的狀況和我想的也差不多,不能更壞了,所以還挺開心的。當時躊躇滿志,對困難沒感觸。嗯,我是個樂觀的人。
藍蝴蝶:在北京的第二份工作,你是在一個音樂工作室干給電影配樂的工作。其實,在你接觸這個工作之前,都未曾有過給影視作品做配樂的經驗,當時你又是抱著一種怎樣的心態去做些工作的?
羅錕:多學習、多嘗試,我很年輕,不怕失敗。做不做得了,試過才知道。
藍蝴蝶:和你原來在自己家鄉開錄音室、幫別人寫歌相比,做電影配樂的難度會不會更大呢?
羅錕:做電影配樂和開錄音室、寫歌相比是差別很大的事情,做配樂要懂故事、懂畫面,還要想到故事和畫面之外的內容,要體會得到人物角色內心的情感,甚至一段音樂要準確到某一幀的畫面,一段音樂早進入或晚進入一秒鐘都是不一樣的。往往一場戲音樂可以從好多處畫面進來,我要為音樂選擇最合適的時間位置。
藍蝴蝶:在你給電影做配樂的期間,因為你的出色表現,引起了第五代名導肖風的注意,和他合作了《大劫難》和《歲歲清明》兩部影片。現在想起,肖風算不算是你音樂工作上的大恩人呢?他又給你留下了怎樣的印象?
羅錕:肖風導演肯定是我的恩人。肖導會反復給我講影片的故事,講每一個角色的內心,講得很細很細,每次見面都會講很多。他對影片每個細節都有很深很獨到的理解。從他那里我學到很多對于電影、故事、畫面、配樂的解析與體會。肖導既嚴肅又幽默,特仗義特可愛。
藍蝴蝶:曾經,在音樂工作業內的人這樣評價你說,“羅錕的這種簡單、干凈、純粹的氣質在圈子里面太難得了,他用兩年的時間完成了別人十年才能完成的事,不簡單。”從事音樂事業至今,最讓你引以為傲的成績是什么?
羅錕:這個評價太高了,我還得繼續努力。要說最驕傲的,就是身邊有給我支持、給我幫助的家人、老師和朋友,他們給我信心,讓我有始終有動力去為夢想努力。他們能為我驕傲,就是我最驕傲的成績。
藍蝴蝶:從2008年至今,你曾經為200多部數字電影做配樂的工作,這個數字還蠻驚人的。是什么產生動力,讓你在音樂創作上有如此驚人的產量呢?
羅錕:其實每一次機會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平等的,它們注定會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出現,誰在為它努力誰就會遇到,誰為它做好了準備誰就會把握到。對我來說做好一件事情需要依靠效率和堅持,效率與堅持背后是夢想和希望。另外也要賺錢養家呀,能做就要多做了。
第二張作品集:《情定三生》
藍蝴蝶:你之前,曾經為電影《蘭亭》設計過“零度概念原聲”,這個靈感概念源于哪里?
羅錕:在電影中,配樂通常會做人物內心體驗性或主觀性的描寫,來表現如痛苦、高興、緊張、忐忑等。但在《蘭亭》的配樂里,我沒有這樣做,而是以一個“客觀”的角度來用音樂敘述。音樂可以是一種引導,不是引導觀眾的情緒,而是引導觀眾觀影時的思考。所以《蘭亭》的音樂要有角度,也要有溫度,這個溫度就是“零度”。即便是那一段旋律優美的主題音樂,在影片里聽起來也是疼痛刺骨的。
藍蝴蝶:最近你終于發表了第二張作品集,是影視作品《情定三生》的原聲,你以“三世因果”之名推出的概念原聲。其實,透過“三世因果”之名,你想表達的是什么意思呢?
羅錕:《情定三生》雖然不是我們所在年代里的故事,但是,人與人之間緣分的注定卻是時間里一直存在的事實,佛教的《三世因果經》中有“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其實不管是故事里的遲瑞對知夏,知夏對向天或是凌雪對遲瑞,他們之間糾葛故事的發展,都像是注定的軌跡,我沒辦法知道他們前世發生了什么,但我希望我寫的歌里能把這幾個人物今生的故事表達完整,我也期許他們之間如果有今生無法完成的遺憾,來世也能夠如愿,“三世因果”概念的原聲音樂也是基于這樣的情緒去完成的。
藍蝴蝶:在“三世因果”概念原聲里面,新人石楊演繹了作品《情定三生》,作為資深音樂創作人的你對這位新人的表現又有什么評價呢?
羅錕:石楊是一個特別認真、特別努力的女孩,有著“治愈系”般的聲音。扎實的唱功讓她在演唱時對歌曲的處理可以做到細致準確。所謂烈酒傷身,冰飲傷胃,一杯溫度剛好的白水最舒服。她既不彪高音,也不炫技巧,就是本分的唱歌,回歸自然不也是治愈的本質么?
藍蝴蝶:如果要你去評價一下自己這張“三世因果”概念原聲,你又會說什么呢?
羅錕:對于這張作品集,我覺得最讓自己滿意的是里面的歌詞部分,這里真的要謝謝跟我合作很久的詞作者。
藍蝴蝶:心目中又有沒有最想合作的歌手,為他們寫歌創作呢?
羅錕:我喜歡的、想去和他們合作的歌手真的有很多,這就不一一細數了,真希望可以和他們每一個都有合作的機會,不過要看緣分的啦。
藍蝴蝶:2015年里面,你還有什么新的工作計劃?
羅錕:今年會有幾部劇和電影的音樂要做,我希望比之前的作品要更進步,同時會有一個“采風”的計劃,并且如果有可能的話,還想做一張自己一直以來都想做的“特殊”的音樂輯,它不是O.S.T、不是電影原聲音樂,它會和我之前做的音樂都不同。當然,最重要的是希望能再騰出些時間來多陪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