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請自來的客人

蘿拉·英格斯·懷德

爸爸說春天就要來了。

森林里的雪開始融化。雪花從樹枝上紛紛墜落，在下面柔軟的雪地里留下了一個個小孔。中午的時候，小房子屋檐邊的大冰柱微微顫動，在陽光中熠熠生輝，冰柱尖兒上，一顆顆小水珠搖搖欲墜。

爸爸說他必須得去城里賣掉整個冬天獵到的獸皮。前一天晚上，他把它們全都捆起來。因為獸皮非常多，所以捆好后幾乎跟爸爸一樣高了。

第二天清晨，爸爸將捆好的獸皮背在肩上。因為要背的獸皮太多，所以爸爸根本沒法帶上他的槍。他告訴我們，如果走得快的話，天黑前就應該可以回到家。

這里到最近的城鎮都要走上很長的一段路。勞拉和瑪麗從沒見過城鎮是什么樣子，沒見過商店，也沒見到過緊緊建在一起的兩處房子。她們只是聽說，城鎮里有很多房子，還有商店。商店里有糖果、印花布和其他神奇的東西。

整整一天，她們都在等爸爸帶著禮物回來。太陽西沉，氣溫下降，從冰柱向下滴的水越來越少，她倆開始有些焦急起來。

太陽越來越低，直到森林里一片黑暗，爸爸還是沒回來。媽媽開始準備晚餐，擺好餐具，爸爸還是沒回來。等到吃完飯后做家務活的時候，爸爸還是沒回來。

媽媽說她要去給奶牛擠奶，勞拉可以跟她一起，在一旁幫著提燈。

勞拉穿上外套，還戴上了她的紅手套。能幫媽媽給奶牛擠奶令她很自豪，所以她非常認真地舉著燈。燈罩是用錫皮做成的，上面有些豁口，使得光可以泄出來。

夜還并不怎么深，勞拉和媽媽踏著雪向牧場走去。森林里一片黑暗，雪地上卻閃著銀色的光。走到牧場門口的時候，勞拉驚奇地發現了蘇克灰暗的身影。

蘇克是只棕色母牛，住在牲口棚里。天氣好的時候，爸爸會把棚門打開，讓它到棚場里活動活動。可如今春寒料峭，還不到把蘇克放到森林里吃草的時候呢。

媽媽走到門口，但是由于蘇克擋在那兒，門不能完全打開。媽媽說：“蘇克，到一邊去！”還將手伸到門里，拍了拍蘇克的肩膀。

就在那個時候，燈籠里跳躍的微弱光芒照到柵欄上，勞拉看清門后那個龐大的動物長著雜亂的黑色長毛，還有兩只發亮的小眼睛。

蘇克長著細細的棕色短毛，它的眼睛應該是又大又溫柔的。

媽媽也反應過來，低聲說：“勞拉，回屋去！”

勞拉趕緊轉身向小屋走去，媽媽緊隨其后。當她們走到一半時，媽媽抓起勞拉還有燈籠，一溜煙跑了起來。她們跑回屋子，迅速地關上門。

“媽媽，剛才那是只熊嗎？”

“是的，勞拉，那是只熊。”媽媽喘著粗氣說。

勞拉哭了起來，“它會吃掉蘇克嗎？”

“不會的，”媽媽抱著她，“蘇克安全地在牲口棚里。想一想，勞拉，那些牲口棚四周的圓木都又大又重，門也很牢固，絕對能把熊擋住，所以蘇克是安全的。”

勞拉還是覺得很害怕，“但它剛才很可能會傷害我們，不是嗎？”

“它沒能傷害到我們。”媽媽安慰她，“勞拉，你是個勇敢機智的好姑娘，在危急關頭沒有多問什么，就迅速照我說的做了。”

媽媽一直顫抖著，但她仍然擠出了一絲笑。“想想，”她說，“我竟然拍了一只熊！”

夜已深了，然而爸爸還是沒回來。勞拉與瑪麗脫下衣服，做完禱告，便鉆進被窩里去了。

媽媽坐在燈前，縫補爸爸的一件舊襯衫。沒有爸爸的家，寂靜冷清，有種怪怪的感覺。

風圍著小屋嗚嗚吹著，好像它也受了驚嚇似的。

媽媽補好襯衫，緩慢而又仔細地把它疊好。接著，她走到門前，把拴鎖的皮帶從門洞中拽了過來——她以前還從來沒有這樣做過。這樣，除非她親自從里面打開門閂，否則誰都別想進來。

她看見勞拉和瑪麗都還醒著，就對她們說：“姑娘們，睡覺吧，一切正常。爸爸清晨就會到家了。”說完她懷里抱著小弟弟，回到自己的搖椅上，輕輕地搖著。

她坐到深夜，一直在等爸爸。勞拉跟瑪麗原本也想熬夜等到爸爸回來，但最后還是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她們看到爸爸已經坐在桌邊吃早飯了。他給勞拉和瑪麗買了很多糖果，還帶回了兩塊美麗的印花布，讓媽媽給兩個小姑娘一人做一條裙子。瑪麗的印花布是白底藍色花紋，勞拉的則是深紅色底上綴有金棕色小圓點。媽媽也有一塊做裙子的布料，是棕色的，上面布滿羽毛狀白色圖案，所有人都很高興。爸爸的獸皮賣了好價錢，所以能買這么多可愛的禮物。

牲口棚前到處都是那只大熊的腳印，墻上也有它爪子留下的痕跡，但是牲口棚里的蘇克和那些馬都安然無恙。整整一天，太陽暖暖地曬著，雪也融化了，水流從冰柱往下淌，冰柱變得越來越細。

傍晚太陽落山前，柔軟濕潤的雪地上，狗熊的腳印已經看不清楚了，只留下了一小塊模糊的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