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城盡是快遞員

環珮空歸

再沒有哪個服務行業像快遞公司一樣讓我這么牽腸掛肚了。幾乎每隔兩個小時，我都要耗費手機移動數據流量來查看它的工作進度：收件、掃描、中轉，發航空部還是走陸運點，在哪個城市停頓超時，氣候是否影響繼續前行。凸顯程序嚴密的快遞公司，把掃描又分為攬件掃描、稱重掃描、裝車掃描、卸車掃描、拆包掃描……每一個“掃描”，都會讓我腦子里閃出超市收款員手槍一樣的機器和“嘀”的一聲聲音。直到查到被標注“派件掃描”，才覺得人生有了希望，然后還要祈禱執行最后一道程序的快遞員守時、脾氣好，不要久等不至，不要虐待貨物，不要不耐煩我下樓的速度。總之，這一路，我操碎了心，仿佛用三四天的時間歷經了一生的坎坷。但充其量不過接到個百八十塊錢的玩意兒。

如果手面大點，喜歡大頻率、大數量網購，就得一天數次幾條線地查詢。這是個極具考驗耐心的活兒，同時也是拓展自己知名度的機會。比如我這種常年榮幸地被電子對賬單算出購物頻率“排在本市同齡人89.47%之前”的人士，就被各大快遞公司的快遞員熟知。又因為我善于噓寒問暖，并主動下樓甚至出幾條街接件，既讓快遞員覺得人類善良還減少了他們的工作量，所以我在快遞員界口碑甚好。人心都是肉長的，熟悉的快遞員對我也私下里頗多照顧。比如算好我下班時間，提前送達。知道我不在時把件簽給誰放心。發快遞時先替我拿來單子。更會在大街小巷遇到時打個招呼。最震驚的是，在我出門無法在單位接件時，主動要給我送住宿小區。在我派出侄女接件時，死活不給她，因為記得我不是長這個樣子！以上說明，我已是快遞員界內定的VIP了吧。

當然，受到這些暖心的服務，除了自己收件人品好，也和快遞公司競爭激烈有關。我用不少于8年的網購史，見證了不少快遞公司的變遷和窘迫：國有的EMS從傲慢無禮到試著微笑服務，它依然費用昂貴而通達，是郵寄重要文件的首選;以速度快不丟件著稱的民營顯貴順豐，在新城市開辟網點后，也有找不到用戶的茫然無措，它是郵寄貴重物品的首選;業務量巨大的某通，勞累的快遞員經常未經同意悄悄留件到門房，它簽約最多，是店鋪退貨指定公司;便宜和龜速的韻達，無關緊要的小件可選;后起小公司全峰、天天拉顧客時態度卑微，貪圖便宜時可用，但丟件擔心度增大;至于又貴又龜速的宅急送，已經很少能接到它的件了……剛才打開快遞查詢網一數，登記在案的快遞公司已有上百家，其中包括國際快遞公司。從最初占據快遞市場半壁江山的“四通一達”到如今的百家爭鳴，不僅說明人們的購物方式發生了徹頭徹尾的改變，虛擬購物已很大程度取代了實體購物，更說明了全球經濟一體化和貿易壁壘被打破的進度。

但現代人士不必因享受了這種便利而沾沾自喜，古人早就興起快遞業了。比如膾炙人口的“一騎紅塵妃子笑”，并不是唐玄宗為博得寵妃一笑而發明出的勞民傷財的法子。史料顯示，唐玄宗時全國有1600多個驛站，17000多個驛夫，相當于現代快遞公司的網點和快遞員。他們不僅快馬加鞭地送卷宗，也送水果和水產等食品。不過和現代最大的區別是，古人的快遞多服務于達官皇族。比如“六月鰣魚帶雪寒，三千里路到長安”的鰣魚，運送時需用冰保鮮。《酉陽雜俎》記載的河間蟹，運送時需用氈子密封保鮮。這些都是平頭百姓消受不起的。而現代快遞服務于大眾，也算時代優越性了。當然，民間還是有法子快遞貴重物品的，這種機構叫“鏢局”，主營貨物押運和人身安全，應該是現代的物流公司和保安公司的前身了。不過隨著交通運輸工具的發展，鏢局行已經銷聲匿跡，但他們謙和、守信的精神還是值得現代快遞業學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