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的瑪莎拉蒂

金口南開

海邊有一輛藍色轎車，前輪浸在海水里，后輪刨在沙堆上，雍容華貴，姿勢強悍。

一對情侶沿著沙灘走過來，看見了這車。“有錢人燒得，跑這來拉風，陷住了吧！”男孩柯樂說。“呦喂還是瑪莎拉蒂。這么高檔的車，擱這兒海風海水的糟踐。誰啊真是。”

瑪莎拉蒂車窗全開，車內空無一人。兩人環顧四周。此刻正是冬季，游人不多。偶爾有三兩人走來，大多是漫不經心瞥一眼那車，然后折回遠處的海濱浴場景點，那里有停車場和賣烤生蠔的小攤。在車子后邊不遠處，站著一個男人，五十多歲的樣子，也在看這車。他身邊有一輛很舊的摩托，車上綁著一些漁具，看樣子是踩沙蟲的漁民。但是此刻他并沒有踩沙蟲，而是盯著瑪莎拉蒂發呆。柯樂和薛碧順著他的目光看，看見車屁股是裸的——沒牌照。柯樂踮著腳繞到車頭一側，歪著頭看了一下車臉：“也沒照。”返身的時候，他從開著的前窗瞥了一眼車內，立即招呼薛碧過來。“那是什么？”他問。

米黃色皮座質地考究，上面躺著一只玲瓏物件，深藍與淺藍相間狀若一枚開心果，小巧精致，深藍的那一面，鑲著一個三叉戟logo。

“車鑰匙呀，你不見那上面拴了個鑰匙扣嗎？連匙扣那塊黑皮都鑲了logo。這才叫高檔。感應遙控，有了它，走近車，門就自動打開；坐進駕駛艙，摁下開關，車子就啟動了。”

“這么說，現在誰來都能把車開走？”柯樂牽著薛碧跳開，說：“這車有故事。”

男孩邊說便用手機拍照，隨手發到微信圈里，“我更關心車主下落。這里絕對有故事。”

“那你說，這里發生過什么？”

一、任性女孩的環球之旅

“你愛我么？”女生晴末問。“愛啊。”男生李智說。“我愿意為你做你想要的一切。”

“好。我要你摘天上的月亮。”

“多幼稚。要不我給你買輛總裁，瑪莎拉蒂的新款。”

晴末噗嗤笑了。李智立馬就去買了輛總裁，加價提貨，一天都沒等。李智有錢是因為他爸很有錢，他爸有錢是因為他爸膽大，什么生意都敢做，什么婁子都敢捅。

總裁馱著李智和晴末，在高速上一直朝南開，一路狂飆。530馬力，710牛米，超過一輛中型坦克的動力，不飆車就太浪費資源了。超速罰點款算個屁啊，耳屎吧。

誰說金錢買不到愛情。那些窮酸文人自己沒錢，就酸葡萄。沒錢，能想買總裁就買總裁嗎？沒有總裁，晴末肯給你笑讓你摸嗎？問問她愿不愿意嫁給就會吟兩句不疼不癢的詩成天吃泡面的屌絲？

總裁下了高速，掠過市區主干道，晴末尖叫著，瘋狂地踩著油門。總裁出了城區，繼續向南，大片銀色的沙灘撲面而來。再朝前開，就是海水了。可是，晴末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停車！”李智喊。

“你不是說讓我想朝哪開就朝哪開嗎？我想直著繞地球一圈！我想看看瑪莎拉蒂在海水里浮起來的樣子，像快艇，我還想聽海風灌進車窗的聲音，嘶嘶的，比晴雯撕扇子好聽。”

李智探過身子，強行扳轉方向盤。總裁在沙灘上扭起了S，接著打起了圈，車輪甩出一串沙子。晴末俯身在李智手背上咬了一口，李智嗷一聲松開手。總裁前輪壓進海水，后輪被松濕的沙堆阻滯，熄火了。晴末尖叫：“在你心里，我還不如這輛瑪莎拉蒂！”

“那也不能糟蹋錢！你以為咱家的錢就不是錢啊？”李智大吼。

“錢錢錢，你還是心疼錢，你心疼錢比心疼我還心疼。”

一聲沉悶的響。晴末覺得臉頰很痛。“你媽屄。你打，你打！”晴末又抓又咬。

李智控制住她兩手，用胸頂住她的臉，將她死死壓在座椅背上，就像平時他們做愛那樣，緊壓不放。他顯然氣瘋了。晴末忽然身子一軟，不再動彈。

一對男女朝瑪莎拉蒂走過來。李智趕緊將晴末扶正，長發正好蓋住了她的臉。那對戀人從車后繞過，漸行漸遠。李智把晴末挪開，自己坐到駕駛座，伸手撳動點火鍵，想把車子倒出來。他忘了這車是前置后驅，后輪飛轉，刨出一堆細沙，反而把前輪擋住了，總裁陷得更深。他熄火，下車，發現海水正在漲，已經漫過前輪。不遠處那個拾除沙灘垃圾的女人，此刻已經隱沒在遠方的樹叢后。李智將晴末拖下車，抱著她，朝海里走。至潮水及胯處，他站立不穩，順勢丟手，晴末便匍匐在海水中，像一具充氣娃娃。一個浪卷過，她消失了。李智吁口氣，立即回身朝岸上跑，經過“總裁”旁時，趁手摘走臨時牌照。

——“別總是朝拼爹上想好不好？自己不行總怪爹？”薛碧揶揄。

“好，說個不拼爹的。”

二、不會游泳的愛情

王奔是苦孩子出身，他爹就一老農。但房地產商黃充要送一輛瑪莎拉蒂總裁給王奔，當然不是白送。王奔學習和工作都很用功，成了管批地的官。黃老板想以優惠的價格拿到城東那塊好地。但是王奔不收。黃充說，那塊地你給誰都是給，與其讓別人賺這錢，不如讓我來賺。我是中國最好的房產商，我賺錢將用來造福全國人民。王奔說：“你們這些大鱷，就知道賺錢。有沒有政治頭腦啊？”黃充說：“當然有。我又不是送您，我送胡麗。她也是我朋友。”王奔就不再做聲。

幾天后，王奔打電話告訴老婆，說要去北海開幾天會。老婆問北海在哪里，他說真蠢，北海當然在北邊啊，就是中央首長經常療養開會的山海關那里。

掐掉電話，王奔跟胡麗說：“她沒文化。好騙。”王奔老婆當年小學都沒畢業，就輟學，每天玩命爬那些險山絕壁，采草藥，賣的錢都用來支持王奔讀書了。王奔懂得感恩，大學畢業，有了穩定工作，就娶了她。王奔官越做越大，見的世面多了，漂亮女人天天圍著他轉，他終于明白，原來柳下惠只是個傳說，處在這樣的位置，誰能做柳下惠？他想與時俱進，把老婆換了。但他娘不干，說做人不帶這樣的，這樣做人下輩子要變豬。

“變豬就變豬，反正是我變。”王奔還是想離。他是哲學碩士，比他娘有知識，知道雖然物質不滅，但是從人腐爛的肉身到一頭活豬，還要經過漫長的生物鏈轉換過程。

他娘就說，你要是離了，娘就死給你看。王奔跟胡麗說，那就玩大了，官也得丟。胡麗說能理解。就這樣挺好。她有名，我有實。我比她年輕將近三十歲，等得起。

王奔開著黃充送給胡麗的這輛總裁，一路朝南。胡麗坐在他身邊問：“咱們這是去哪？”王奔說：“黃充這小子懂車。”總裁終于在海灣偏僻一隅停下。兩人擁吻。然后開始做。胡麗發現他這次做得特賣勁，后背都汗津津的。完事，男的對女的說：“小麗，我對你好嗎？”

“嗯。”胡麗閉著眼，任由他在臉上胸上亂舔。她不想說他讓她在大都市住上300多平的豪宅，擁有一輛保時捷一輛路虎，再加上這輛總裁。她的家人都進了城，安排了輕松還又高薪的工作。說這些俗透了，會褻瀆他們之間純潔的愛情。

“你相信物質不滅？也相信愛情永生？你愿意為我做我想要做的任何事？”“不是剛做過么。”她羞澀地壞笑。他直視她：“我要你陪我游泳。”“哦。”她松口氣，原以為他又要玩什么花樣。他拉著她下車，兩人手挽手朝海里走，風有些涼，但并不刺骨。海水倒是溫暖的。“咱這一輩子啊，雖然家境貧寒，小時候吃了些苦，但是后來混得還行。”王奔望著大海深處，神情像格瓦納。“像西班牙的火腿，法國的鵝肝什么的，咱吃過了；愛琴海的水，乞力馬扎羅的雪，咱看過了”，他轉頭深情看著她，“還有你這樣的好女人，咱也睡過了。值了。”

“薄熙來事件后，政界多少人都在篩自己那些商界朋友。我也篩了一遍。”她感覺他的手在抖，黏糊糊的。“靠得住的還真沒幾個。那些孫子稍許受點壓力，就什么都說了。他們都記著賬呢。無奸不商。為富不仁。平時大家怎么把這給忘了。黃充倒是不會出賣我。”

一個浪涌過來，力道很足，兩人差點摔倒。她忽然意識到什么：“你游得不好，咱們回吧。”胳膊卻被他死死攥住，王奔聲嘶色厲：“聽我說完。上次體檢，查出我肝癌，中晚期。立案就立案吧，對我來說無所謂了。”他嘴角掛著冰冷的嘲諷。“可你怎么辦？過慣了好日子。他們送你的房子，車，都是贓物，要被查封的。”兩行晶瑩的淚珠，掛在她臉上。王奔突然手一揚，車鑰匙劃過一個優美的拋物線，雀兒般鉆入水中。“不如咱倆一起去天堂！”他緊緊摟住她的腰，繼續踉蹌著朝深處趟。一個浪頭打來，她被苦澀的海水嗆得差點窒息，死亡的恐懼頓時襲來。她大叫：“不要！”又一個浪頭打來，她借機用力一蹬，身子浮起，掙脫了他的環抱。她先斜著朝深海處游了一陣，擺脫了他，然后奮力朝岸邊游去。她曾是大學的自由泳冠軍。她看見王奔的頭在水中閃現一下。“小麗救我！”這是她聽見的他在人間最后的呼喚。

——薛碧感嘆：“美女跟貪官殉情，聽起來挺浪漫。你也想得太美了！殉情已是一種古老的傳說，現在有哪個傻逼真會去為情而死？你這是男人的自大狂，自戀！再說，干嘛非要扯上瑪莎拉蒂做陪葬？把車賣掉，就不會睹物思人了，這車值兩百多萬呢。不對，你的故事有破綻。那感應鑰匙明明還丟在車上呢，怎么被男的扔了？”

“那是備份的。胡麗上岸想用這把備份鑰匙把車開走，但是陷住了，只好棄車而去。”

三、一個男孩的三叉戟之夢

有座城市，整日被一大團烏云籠罩，很難看到太陽。其實那不是烏云，而是陰霾，空氣中布滿PM2.5、PM10顆粒，人們出門睜不開眼，喘不過氣，只得戴上泳鏡和口罩。回到屋里，口罩還得戴著，因為室內也是煙霧彌漫，抽煙抽的。煙癮大的，把豬嘴口罩掏個洞，香煙插進去，繼續抽。抽一口，把口罩扒拉到下巴上，吁出二手煙，趕緊捂上口罩，接著再抽。于是，肺癌的平均發病年齡提前，從50歲到5歲。一個小男孩，就不幸得了肺癌。呼吸一天比一天窘迫，于是產生強烈愿望，想騎著三叉戟，飛到海邊看一眼沒有烏云遮蔽的太陽，大口呼吸新鮮空氣。男孩的媽媽把這個愿望發到了微博上，引起了社會關注，媒體發起了一場愛心救援行動，希望能實現這個孩子的夢想。社會各界愛心人士紛紛加入。可是具體問題來了，孩子要的三叉戟，是什么樣一個東西呢？總不能真得找到海神波塞冬，把他的三叉戟借來使使。再說從這個城市，到沒有被污染的那個海邊，有一千八百多公里。

“實在不行，就先去把哈利·波特的掃帚借來，改裝成三叉戟的樣子，也是能騎著飛的。只是這樣太沒面子，畢竟中國已經崛起，孔子學院遍布全球，竟抵不上人家英國一所巫師學校管用。”

“說到英國，倒是提醒我了。”一位航空界愛心人士叫起來。“德哈維蘭公司生產的客機，不就叫三叉戟嗎！一共107架，68架在英國，中國買了39架。”

“不都早在1991年就退役了嗎？”

最后，還是一車行老板想到了：“瑪莎拉蒂！瑪莎拉蒂的車標恰好是三叉戟！開車把孩子送到海邊，不就滿足了他的愿望？”眾人歡呼。“車款我付了。”一位著名慈善家大聲說。“先送孩子去海邊，完事車子就送給愛心基金會，留著圓那些窮孩子的夢。”

于是，藍色的總裁，載著紅色的心和藍色的夢，駛向藍色的大海。孩子摸過車頭的三叉戟車標，現在又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看著方向盤中心的三叉戟，一直在飛速向前，車窗外的景物一閃而過，大團的霧氣飄走，天變得越來越藍，他感覺就是騎著三叉戟在飛。終于到了海邊。孩子看到了燦爛的太陽，明凈的天空，大口呼吸著清新無比的空氣，開心地笑了。

——“嗯，不錯。是個感人的故事。”柯樂擊掌。“只是，在滿足了孩子愿望之后，他們為什么不把車子開走，而是丟棄在海邊呢？再說，好像媒體最近也沒有報道。”柯樂邊說邊翻手機。“你這人真沒勁。”薛碧用力踢了一腳地上的沙子。

“別生氣，我的女神。”柯樂趕緊哄她。“也許事情的真相很簡單，就是有人開車到海邊玩，陷住了，打求助電話手機又沒了電，車充恰好忘了帶，只好棄車回去找人去了。走吧，天快黑了。”于是，這對戀人繼續他們的旅行。

第七天。他們將要離開這座海濱城市。女孩忽然說：“我總覺得不對勁。海邊那車，為什么咱們潛意識里盡想到死？因為是個大活人，就不可能把這樣一輛豪車隨便丟那。拖車，一個電話就能搞定，就算手機沒電回去找人了，那也得鑰匙帶走鎖上門窗。”女孩忽然拔腿就跑。“還有車旁站著的那人眼神很不對，說不定車已經被他偷走了！”

——海邊。那輛藍色總裁依然安靜地趴在那兒。薛碧極度好奇。

車門忽然打開，一個小伙鉆出來，高大，帥氣，穿著得體，臉上綻放著無邪的笑容。“你好！”他向薛碧伸出手。“祝賀你。這車歸你了！”男孩用蘭花指拈著感應鑰匙，似乎只要薛碧伸出手，那枚精致的果實就會落入她的掌心。騙子！天上不會掉餡餅！薛碧在心里告誡自己。但是這男孩長得實在討喜，她想逗逗他：“就你？能有這車？”男孩笑笑，返身從車上取出兩樣東西。“這是行駛證，這是臨牌，你現在就可以把車開走。因為你很幸運。恰巧在這一時刻出現。”

“憑什么能證明這車就是你的！萬一是你偷來的搶來的，或者，就是白撿的呢？”薛碧的眼神咄咄逼人。“哈哈哈！”男孩笑聲爽朗而傲氣。“實話告訴你吧，我爸叫高先富，你上網一查就知道了。他的錢，能買下這大半座城市。”男孩劃拉一下手臂。“這是我的行為學研究課題。我在做一項測試，當然，也算同我們班長打了一個賭。我把這輛車丟在海邊，留下鑰匙，一個星期后，看看車還在不在。”

“這有什么意義呢？”

“不用付出就能得到一輛價值兩百萬的瑪莎拉蒂，你動不動心？”他沒有正面回答她。

“出乎意料，這車還真沒丟，算我輸了。因為有言在先，所以我得把它送給第一個出現在車旁的女孩。”“為什么一定是女孩而不是男人？”薛碧的心不禁怦然一動。“這個問題我們老班也問過。我說人的行為都是有性別的。老班你不也喜歡女生么？”

女孩的臉微微一紅。

“當然，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做我的女朋友。你這么美，看上去也溫柔。”

“我已經有男朋友了。”薛碧輕聲。

“這算啥。現在女生換男朋友就像換件衣服。要不讓他開個價，我付轉讓費。上車。”帥哥不容置否。“等等。”一個男人就像從沙堆里冒出來的，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薛碧定睛一看，大吃一驚，正是七天前盯著車子看的那漁民。“訛錢的來了！”女孩小聲提醒。

“一分錢也別想！”帥哥腦袋一偏，擺出迎戰架勢。男人亮出警官證，“警察。”

帥哥怔了一下，接過警官證，認真看過，遞給那男人。“這車既沒有在道路上違法行駛，也沒有違章占停，怎么有問題？再說，你就一片警，這好像不在你的職責范圍對吧。”

“對，我就一片警。一輛豪車沒牌沒照，門窗不鎖，在我的轄區停了七天七夜。現在無論誰來把它開走，我總要問個明白是吧。”

警察本來正在家休假。有游客看到了這輛車，隨手拍了圖配文發到微信朋友圈，三轉兩轉，就被警察看到了。他斷定那片沙灘正是本所轄區，出于職業本能，騎上摩托就過來了。

看過現場，他休假的心思就沒了。價值兩百多萬的車就這樣敞著，還別說車里有沒有貴重物品，被偷被砸了咋辦？那可是大案。他決定在原地等車主。曾經有兩三次，有人接近過總裁，但是，那都是游客，看一眼就走開了。一直等到天黑，也沒見車主出現。

不能就這樣干等。他首先想到通過公安網查一下車主，但是沒牌照，查不到。他給所里值班的同事打了電話，請他們聯網查一下附近地區有沒有人報案丟車。回話說，有幾起，但都不是瑪莎拉蒂。又問過刑偵隊，那邊也沒有接到與瑪莎拉蒂有關的案子。

法律沒有規定海邊不可以停車，也沒有規定車主不可以走開。在沒有確認這車是涉案車輛之前，你不能上車搜查，也不能輕易拖走，弄不好冒出誰來告你侵權。唯一的辦法，就是原地看好這車，別被偷也別被砸了，直到車主出現。他打電話騙老婆說，臨時有任務，休假取消了，讓她送點吃的來，順便捎件軍大衣。岸邊有個綠樹掩映的小木屋，他就裹著軍大衣貓在里面，時不時朝車子四周瞄一眼。整整七天七夜。有兩次實在倦得不行，就請所里的兄弟來頂一把，回家睡個囫圇覺再來。

“你不會真得在這看了七天七夜車吧？”帥哥瞪大眼睛。“拜托！這車用看嗎？這是瑪莎拉蒂懂不懂？就因為你多管閑事，讓我的實驗失敗了！”他夸張地揚起雙臂。

警察不動聲色，等他說完，堅定地重復：“行駛證。”帥哥很不情愿地將行駛證遞過來。

警察默默看過行駛證。“對不起，還請出示下你的駕駛證。我必須證實這車跟你的關系。”帥哥只得遞過駕照，高傲地揚起下巴：“看仔細嘍，是不是我？”“行駛證上的車主不是你。”警察平靜地說。薛碧錯愕地揚起眉，盯著帥哥。

“沒錯！”帥哥一點都不緊張。“車主白潔，秋門大學商學院三年級女生，我的同學，不信你馬上就查。車是我的！辦證寫了她的名字，我送她她沒要！”

“你挺有錢的。”警察說。“我有錢，我炫富，怎么了？我不違法，也沒傷害誰，這車我愛送誰送誰，愛扔哪扔哪，燒了砸了，影響別人了嗎？”帥哥終于發飆。他沒法不生氣。那天他跟班長爭論，說到金錢社會，只要利益足夠大，沒有撬不動的人。班長就說，那你用錢去把班花撬到手試試？他立即訂購了這輛瑪莎拉蒂總裁，跟班花說，只要答應做他女朋友，這輛車就送給她。不想班花回答：“你還是送給別人吧。”這讓他很受傷，惱怒之下，他負氣說：“那我把它扔了。除了你，沒有人配得上它。”班花嫣然一笑：“悉聽尊便。”揚長而去。

班長在一旁壞笑：“去扔啊，別舍不得。”馬上又轉圜，“也別白扔了，正好拿它做課題實驗。你用它測試利益是不是人的行為唯一驅動力，你的課題也正是我的課題，我用它測試人的利他行為究竟有沒有動機。只是你的課題價值200多萬，而我的課題一毛錢都不用花。”

“我敢打賭，不用一星期，車子肯定丟。這年頭誰不愛財啊？丟了算我贏，你賭什么？”

班長當即承諾，如果車丟了，他保證讓班花做他女朋友。“但如果車子沒丟呢？”

“那就把它送給第一個出現在車邊的女孩。”

七天過去，當他看見瑪莎拉蒂仍在原地毫發無損時，他先有些失望。接著改變主意：憑什么把一輛嶄新的豪車送給不相干的人，弄得人財兩空？他開始懷疑這是老班故意下的套，一個清潔工的兒子懷有仇富心理很正常。他正準備把車開走，正好看見薛碧跑了過來，不禁眼睛一亮，如果能用總裁把這可人的妞兒泡到手，瑪莎拉蒂載著美人歸，豈不一舉兩得！更可以去氣氣班花，出掉心頭一口鳥氣！誰知一切好事，都被眼前這可惡的警察給毀了。

“那是你的自由。但是，這車現在你不能開走。”

“警察大叔您通融一下好嗎！”帥哥開始跌軟，“對啊，我有購車發票。”他拉開手包。

“小伙子，你可以炫富，但是你不能無視納稅人的尊嚴。你這樣玩，浪費多少警力資源？花的都是納稅人的錢。”帥哥還想說什么，警察朝他揮揮手：“好了，你可以把車開走了。”

——“嗨薛碧，又有大新聞了！”柯樂深一腳淺一腳走來，把手機遞給她，“中國巨富高先富日前突然失蹤，下落不明。據悉，可能與此前爆出的秋門洗錢案有關。”

薛碧眼中掠過一片云。“哎，那帥哥是誰啊？”柯樂問。

薛碧牽過柯樂的手，走開。“就一神經病。”她輕輕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