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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科技學院 人文與傳媒學院,湖北 咸寧 437005)
李承箕(1452-1505),字世卿,號大厓,湖北嘉魚人,師從當世大儒陳獻章,著有《大厓集》二十卷。1488年,李承箕“徒步師陳獻章于嶺南”[1](P286),“自嘉魚至新會,涉江浮海,水陸幾萬里,君往見者四”,其為文“可謂奇偉杰特者矣”[2](卷二十六),羅洪先譽之為“才子”[3](卷十),黃宗羲稱李承箕“胸懷灑落,白沙之門更無過之”[4](P94)。而陳獻章“獨于世卿莫逆。白沙去嘉魚數千里,詩牘往來甚勤,時一相聚,登山飲酒,吟詠唱和,無所不語,以開世卿,而世卿輒喟然發悟。”[5](卷四《二賢祠記》)李承箕的詩文集中有八十余篇詩歌言及陳獻章,且為陳獻章的作品作序、為其作墓志銘、祭文等。陳獻章的著述中亦有一百一十余篇詩歌中言及李承箕。學界對于李承箕與陳獻章之交往,主要論及其交往的過程和陳獻章對李承箕心學之影響①周積明主編《湖北文化史》中主要論述李承箕治學之特點(湖北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415-419 頁);孫奕《李承箕思想研究》簡要論述了李承箕與陳獻章的交往(武漢大學2006 屆中國哲學專業碩士論文,第32-35 頁)、孫奕《李承箕的心學》言及陳獻章對李承箕心學的影響(《江漢論壇》2009年第7 期)。。筆者擬從李承箕與陳獻章之學術交流、李承箕對陳獻章之仰慕及陳獻章對李承箕的評價入手論析其交往。
李承箕數次往返于嘉魚與白沙之間,與陳獻章酬唱不已,師徒二人交往的具體過程,史籍載記較少。但李承箕首次拜會求學于陳獻章之情景,陳獻章《送李世卿還嘉魚序》中載之較多。李承箕與陳獻章之間的學術交流,可以說是陳獻章如何引導他治學的過程。陳獻章告訴李承箕“所未語者,此心通塞往來之機,生生化化之妙,非見聞所及,將以待世卿深思而自得之”,“諸友相繼有言,世卿歸,以所聞于予者,質諸伯氏茂卿,登大崖山吟弄赤壁之風月。予所未言者,世卿終當自得之”[6](P16)。陳獻章一再強調為學之道當“自得之”,即學問貴自得②按:有關陳獻章的自得之學,學界的觀點頗多。如熊禮匯《論陳白沙的文論傾向和山林散文藝術——從陳白沙“自然”“自得”說談起》 (《武漢大學學報》2002年第4期)認為陳獻章之“自得”在于以我為主,獨立自主的治學門徑。彭煥英《生命境界的澄澈——陳白沙自得之學初探》(陜西師范大學2010 屆中國哲學碩士學位論文,第49 頁)指出陳氏之“自得”是“自立、不累于外、不舍一物”;郝敏《陳獻章“自得之學”思想研究》(曲阜師范大學2011 屆中國哲學碩士學位論文,第7 頁)指出“自得之學”是“主張不依賴外力,通過自我體認,自我感悟,具備心之體,獲取自然之機,從而完成作圣之功。”。
李承箕首次白沙之行,在白沙停留七個多月,其間除了修《新會志》外,朝夕與陳獻章相處,探討耳目所聞、古籍所載,飲酒賦詩,相互酬唱,無所不談,其樂融融,對于“心通塞往來之機,生生化化之妙”,則需李承箕“深思而自得之”。李承箕因老母在家,需要返回,陳獻章把自己對李承箕的教誨與期望之語,以古詩十三首的形式予以告知,且希望李氏能與自己長期交流。陳獻章去世后,李承箕《祭石翁文》中再次追憶與陳獻章的交往:“朝食夕飡,寒衣暑服,飲酒舉杯,投壺擁矢,一歌一曲,有唱有和,不一而足。近舍圖新,遠或玉臺,殆七逾月,予亦告歸。性命道德,形氣神虛,有詩有序,指我正途。既又四年,予致壽具于太夫人,風來不薰。筑臺處之命曰:楚云。我獨靜居,水月為鄰,翁適佳景度橋呼云。而我三兩北徑南村,交蔭榮木扶影清濱,一日夕而三四見也。”[7](P610)師徒一起唱和不已,“一日夕而三四見”,臨歸還要指其“正途”,足見師徒情深,可謂“磬擊誰聞磬,神交始是交”[7](P530)。
李承箕多次求教于陳獻章,但《大厓李先生詩文集》中有關陳獻章是如何教導的內容載記較少,使人覺得李承箕完全是“自得之學”。其實,這是一種錯覺,在陳獻章的詩文中,我們可以發現許多陳獻章對李承箕進行教誨、啟迪的文字。
李承箕首次拜會陳獻章返鄉時,陳獻章對愛徒戀戀不舍,相隔數千里,難以想象再相見于何時,于是寫下十三首贈送之詩,其間飽含老師對學生的關愛、教誨及牽掛。這些詩篇征引典故較多,寓意深厚,為使學人更好了解這些詩篇,陳獻章的高徒湛若水對存留的六首逐一進行注解。“采菊”之詩,湛若水解釋為“蓋以贈世卿,使歸汨羅,投于江魚之腹以吊屈子。蓋憾知道者少,故企其曠世相感如此也。其寄托深矣。”[6](P757)“參兩間”之詩,湛氏認為“此亦贈世卿之詩,指出道體之大,以勉世卿。謂圣人之道,可以參天地垂萬世者,以其與物同體,所以異于眾人也。堯舜舞雩事功不同而氣象則一,以其見此大也。此大不存,則其小者奚足取哉?又言此大者乃我之所自力者,故為世卿告,不可徒以文字人為撓之,若能知止息,則生生之機在我矣。”[6](P759)對于陳獻章教誨李承箕之詩,“上上昆侖峰,諸山髙幾重。望望滄溟波,百川大幾何。卑髙入揣料,小大窮多少。不如兩置之,直于了處了。”湛氏注解為“昆侖峰,極高者。滄溟波,極廣者。然以其有形則有限,故雖登此而望,所見有窮盡。若夫揣度料量其高卑,則又出于想象意見而已。以喻人之求道于見聞之間、測度之際者,皆為有限也。……若置之而求于了處,則即其所不睹不聞者,而戒慎恐懼以存之,然后為學圣之全功也。”[6](P760)
根據湛若水的相關解釋,我們可以看出李承箕臨行時,陳獻章作為老師對弟子的深切期盼與教導。以采菊比喻求道,希望李承箕能如菊花一樣傲立枝頭,不落俗套①陳獻章給李承箕的信中指出“世情不可盡狥,盡狥則失己”(《陳獻章集》卷二《復李世卿》,北京:中華書局2008年版,第220 頁)。;以竹桂喻人,希望李承箕在“世習日相侵奪”的情況下,要持節不渝;教誨李承箕面對爵位與利欲、天理與人欲,應該有所去取,做一個“向道之人”②陳獻章教誨李承箕應看淡貴賤、名利,“富貴何欣欣,貧賤何戚戚。一為利所驅,至死不得息。夫君坐超此,俗眼多未識。勿以圣自居,昭昭謹形跡。”(陳獻章《陳獻章集》卷四《送李世卿還嘉魚》,北京:中華書局2008年版,第314 頁)達到無欲則剛,“疾風起驚濤,舟以柁為命。柁乎茍不操,舟也何由靜。是舟如我身,孰知身之穽。是柁如我心,孰祛心之病。不如棄其舟,免與風濤競。”(同上);勸諭教誨李承箕要存其心志,保持圣賢之“神氣”,做到存天理去人欲;教誨李承箕應該明曉圣人之道,不要徒靡文字之功。同時,還要不斷鞭策自己,“及時進修”③希望李承箕多向賢人求教,“楚地多佳人,可慕不可求。長江崩西浪,五嶺障東曍。翩翩李叔子,晤語滄溟秋。諸賢當未衰,濟世吾何憂。歸去襄南州,問詢李與劉。”(陳獻章《陳獻章集》卷四《送李世卿還嘉魚》,北京:中華書局2008年版,第314 頁)且要有寬廣的胸懷,“襟懷有全楚,勝處多臥游……行蔵君自知,可以與我否。”(同上);告誡李承箕求道之事,不要計較其“高卑”,坦然處之,時常保持一顆“戒慎恐懼”之心,這樣才能達到求道之“全功”。陳獻章從做人、為學、求道等方面,諸條予以教誨,故而湛若水也嘆道,“嗚呼,此先生之告世卿者,至矣。”
陳獻章甚至在晚上睡不著覺時,還沒有忘記教育學生要珍惜光陰,在給李承箕、湛若水的信中言道:“昨夕樓上聞雨聲澎湃,睡不能著枕,因檢會鄉里平時還往人,十亡七、八,中間年及七十者才一二,余皆六十而下,四十早晩死者恒多。嗚虖!人所得光陰能幾,生不知愛惜,漫浪虛擲,卒之與物無異。造物所賦于人,豈徒具形骸,喘息天地間,與蟲蟻并活而已耶?浮屠氏雖異學,亦必以到彼岸為標準。學者以圣人為師,其道何如?彼文章、功業、氣節,世未嘗乏人,在人立志大小。歲月固不待人也。”[6](P79-80)陳獻章對生平所交以及生命存在意義之反思,意在告訴李承箕為人、為學之道。
李承箕自1488年首次到白沙后,十余年間數次拜訪陳獻章,問道求學,“去歲首夏,李世卿過白沙,至臘初始別。閑與論一時人物,世卿亦以后進之才稱足下。”[6](P209)涉及對當代人物的評點。李承箕在編撰志書時,陳獻章指出“邑中山水,白龍、玉臺最勝,諸前輩有賦詠,可盡收拾,志中慎勿留意拙作,為世卿累也。切囑,切囑。”[6](P220)對于朋友之間的詩作往來,陳獻章也常與李承箕交流,“昨晩陳伯謙過白沙,出示與僧文定詩,頗有援救意,不審聞于邑主否?封去某近作記文一首,據拙見,詞格不古,終傷安排,不知世卿以為何如?朋友間評論文字在于求益,奚事虛讓為?讀畢還一字示可否?乃老拙所望于世卿者也。”[6](P220)
由于白沙與嘉魚相隔數千里,師徒間的交流多是憑借書信往來,諸如陳獻章所作《得世卿書訝其太略》《答世卿書》《和世卿》《得世卿詩》等。陳獻章得到李承箕書信非常高興,“笑顏別后幾回開,詩到衰翁輒舉杯。擊壤狂歌千首在,一春無計寄君來”[6](P680),甚者指出“報答還山第一書,筆端有眼笑談余。行蔵付酒君亦醉,兄弟論文我不如”[6](P473)。
李承箕與陳獻章相交十多年,其間互作詩答,交流頗多,陳獻章有《與世卿閑談,兼呈李憲副》(九首),李承箕用陳獻章作文之韻,給陳氏寫信《次石翁寄李憲副若虛韻呈石翁》二首。師徒二人就歷史人物的評判、社會風情的討論等論之較多。陳獻章主要言及自己的心情,“風光何處可憐生,共把閑愁向酒傾”,“病里風光如隔生,泥尊名酒為誰傾”,“獨立滄茫笑此生”,“兩耳那聞世態更”。并提到當朝禮樂制度的變更,“乾坤已正高皇統,制作還隨漢事更”。最后,希望能與李承箕同隱山林,“我欲與君同辟谷,不攜妻子住滄溟”。而李承箕則對世事比較看淡,“腐儒無策獻皇明”,且認為“先生袖里有垂溟”[7](P510-511)。
陳獻章有《月下懷世卿,時在南山》“世卿昔赴南山召,今見南山問世卿。信宿世卿向何處,一片南山空自青。滄波腳底機全活,勾漏囊中藥果靈。且傍鐵橋攜笛上,亂峰明月試吹聽。”[6](P441)李承箕答之以《石翁月下懷予南山之游次韻奉答》“連朝偶別陳夫子,兩度高吟問長卿。我未題詩愧孤嶼,公能著眼極變清。無邊意愜關飛動,有底愁來損性靈。更許鐵橋共吹笛,遺音不遣外人聽。”[7](P511)當李承箕去南山吳廷舉處修志書時,數日不見,陳獻章便掛念弟子,特向吳廷舉詢問相關事項。李承箕指出“我未題詩愧孤嶼,公能著眼極變清”,很期望與陳獻章“更許鐵橋共吹笛,遺音不遣外人聽”。
陳獻章與李承箕之間往來詩文較多,陳獻章有《江村晚望,寄世卿圭峰》[6](P366)、《憶世卿廷實,用寄景旸韻》[6](P477)、《與李世卿約游圭峰》 (二首)[6](P672)、《寄李世卿》[6](P483)等,李承箕則分別答之以《奉和石翁江村晚望見懷》二首[7](P513)、《石翁意予會試京師次韻奉答》[7](P520)、《約游圭峰和石翁》四首[7](P527)、《石翁見寄次韻》[7](P540)等。師徒二人往來詩文有十多首,可謂見證了陳獻章、李承箕師徒二人交流之廣泛,其形式絕大部分是互相酬答,其內容涉及面較廣,包括借詩抒情、國家時政、處世態度、相互關切等,充分顯示師徒二人相知之深,感情之切。
楊慎《胡、唐論詩》中言“弘治間,文明中天,古學煥日。藝苑則李懷麓、張滄州為赤幟,而和之者多失于流易。山林則陳白沙、莊定山稱白眉,而識者皆以為傍門。”[8](P100-101)而自少不喜舉子業,性格豪邁之李承箕對陳獻章更是仰慕已久,數次往返于嘉魚白沙之間,樂此不彼。
史籍所載李承箕1488年首赴白沙,其實,1482年秋,李承箕便仰慕陳獻章,希望能隨其“灑掃左右”,但未能如愿,“先生至京師,予弟藎卿旦暮謁見。先生曰:‘衡有兩端,道德聲利孰輕孰重,且問而兄。’蓋知予兄弟傾仰之誠。”[7](P610)
在陳獻章六十壽辰時,李承箕恰好在白沙,和眾人一起作詩祝壽。李承箕《石翁慶壽詩序》中稱陳獻章“心無悔恨,身遠利祿,天下之人始而疑之。今釋然以順,無遠近,無貴賤,咸來問學。先生怡然隨問而答,初不強語之,亦未嘗輕拒人也。暇則閉門高臥,人不能以勢利相擾”[7](P589)。陳獻章的博學及高尚人格吸引眾多學子前來問學,均能獲得釋疑,且其不受世俗利益的影響。以至于李承箕希望“他年亦披然白發,重上先生之堂,作千首鶴南飛之曲,每過斯晨,載歌而觴,觴而醉,醉而醒,醒而起舞,相與忘先生弟子之老,日隨杖屨,飄然羅浮,遺世獨立而樂。”[7](P589)即終身追隨陳獻章左右,享受人生之樂。
獲悉陳獻章病重,李承箕千里迢迢前往探視,師徒相見,感慨萬千,“先生泣數行下,吾亦泣數行下”。陳獻章的病情稍有好轉,便“連與投壺飲酒”,不料陳獻章突然因病去世,李承箕對此嘆惋不已,“茍誠知其然于微亟之際,吾必執其手足以待倏然長逝矣。豈料其遽爾耶!”在書寫祭文時,“筆未臨紙,情已塞胸,不自知其言之亂也。”[7](P611)足見李承箕對陳獻章的尊敬。
在陳獻章的墓志銘中,李承箕不僅悉數陳氏之生平,稱其學問“厭據故跡”,“超然自得”,“性至孝,事母朝暮不離側”,“蓋其所以得己與其所欲及人者,非隨世以就功名,畸殘而補偏舉弊者也。隨世以就功名,畸殘而補偏舉弊者,殆秦漢以后,自獻其身者之學,非其志也”[7](P607)。對待弟子,更是諄諄教誨,“每以己之所以養心持身,由微至著,自得無待于外之要,惺惺策之者,不但一二而已也”[7](P607)。諸如羅倫改官修撰南京,陳獻章對其言曰:“子未可以去乎。”羅倫便辭職回鄉,其因在于陳獻章“言說精明,處義至到,立人如己有如此”[7](P607),故李承箕為其銘曰:“虛以立本,動而能神”[7](P607)。
陳獻章為學倡導“超然自得”之學,不喜著述,侍親純孝,淡泊名利,與其為“神交”的李承箕自求師白沙后,終其生秉承白沙之學行。故而王夫之對此嘆道:“夫之讀白沙先生集而有疑焉,疑當時之授宗旨于江門者,自張廷實、林緝熙以及乎容貫、陳冕之流,洗髓伐毛于釣臺之下,無幽不抉,以相諮印,而白沙所珀芥以弗諼者,則唯大崖先生。其唱和詩幾百篇,抑未嘗以傳心考道之為娓娓,視彼諸子者言不勤矣。以此疑而思,思而不得者數月。乃置其往還唱和之跡,而設身以若侍兩先生之側者又數月,而后庶幾若見之。嗚呼!兩先生之映心合魄,而非張、林、容、陳之得與者,豈其遠哉! 白沙之于一峰,猶是也;于定山,猶是也,于醫閭,猶是也;于汝愚,猶是也;其時相與接跡者,前為三原,后為楓山,雖未嘗與白沙游,大崖亦未嘗造膝焉,而亦猶是也。逾此而外,交臂失之者多矣。……江門風月,黃公臺披襟而對之,扶疏蔥蒔,拄青天而蔭滄海,言惡足以及之哉”[9](P4231)。
李承箕回憶追隨陳獻章求學的經歷,“其后壬寅之七年,予始得拜先生白沙,既而每有請益,惟欲一啟。其扄不深其奧,待予自得焉而已。”[7](P610)在實際中,李承箕是堅守老師的教誨,其《茅屋書聲》有文“萬卷亦未足,三冬良遲遲。君子貴自得,輪扁乃吾師。”[7](P533)且言“聞見口耳之學,非其自得者,非真學。”[7](P586)評論孔藎臣的詩作亦言“別駕卷中十詩似欠沈著妥貼,力到自達,明者自得于言語之外。”[7](P616)因此,吳廷舉稱李承箕“送許生文而憫俗學之支離,辟異學之汗漫,而令之靜坐以觀心,有得于深造自得之妙焉”[7](P498),“其自得之妙,非惟人不能知。雖先生亦不自知也。又嘗觀其所謂道德矣,泰山喬岳而不自以為高,岷江渤海而不自以為深,威鳳祥麟而不自以為瑞,翔龍踞虎而不自以為猛,其變化之功,先生自信之,予知而亦信之。”[7](P497)從首次由白沙返回嘉魚后的十多年,李承箕一直秉持自得之學。
在著述方面,陳獻章持謹慎態度,不虛為文字,“白沙之學不立文字,教人端坐,澄心優游,停涵久之,渣滓消融,神明內朗,其學號簡易直捷,一時學者翕然趨向。然亦或訾且議之。大厓心獨喜其說,往見。”[2]卷二十六對此,李承箕認為陳獻章“不著書,嘗曰:‘六經之外,散之諸家百子,皆剩語也。’許魯齋謂須焚卻顧我何,復云云。性喜吟詠,故其進退語默之幾,無為自然之旨,悉發于詩”[7](P607)。李承箕稱陳獻章的詩篇,“所謂吟詠性情而不累于性情者乎”,“濟其源,發其光,內外一致,默語惟時,而超然自得于形器之外者,存乎其人焉耳”[7](P595)。
李承箕從白沙歸來后,深受白沙“不立文字”之影響,“日端坐一室,洗滌身心,不涉階級,徑造本真,或勸之著述。曰:‘近世箋注繁蕪,郢書燕說,鼎沸絲棼,方欲一刬去之,而更推波助瀾耶?’顧猶喜吟詠,客至,相與劇飲賦詩,醉起書之,札草濡墨,斜斜整整,無不如意。及為文章,刮濯陳垢,無起無止,莫可端倪”①王鏊:《震澤集》卷二十六“墓表·李大厓先生承箕墓表”,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過庭訓亦言李承箕“為人寡言笑,終日端坐,人莫窺其所存,為詩文下筆立就”(《本朝分省人物考》卷七十六《李承箕》,明天啟刻本)。。
陳獻章對母至孝之情,對李承箕亦有很大影響。李承箕自白沙歸,不復仕進,贍養老母,許多史籍載有此事,茲列如下:
(李承箕)慕白沙陳先生振學東粵,而往師事焉,卒不復赴春官。歸養其母垂二十年。伯兄大司馬及仲廷評君聞大厓風,一時盡解官歸大厓,因日與兩兄者奉母夫人甚歡,每進食前起舞為壽,或擊缶而歌,母夫人亦時應聲和之,如是竟其天年。……大厓信純孝,乃不謂能感其兄。[10](卷十一《壽姚母李孺人八袠序》)
(李承箕)與其兄日夕奉母怡愉一堂,雖貧約不計焉。[11](卷五十九《李承箕》)
己酉除夕,兄弟侍親榻至中夜,母嘆曰今夕有二子在,明夕當何如?世卿聞言即泣下,不忍去,勸兄就道,己留奉親,遂棄科名,不復言祿仕。久之,兄棄官歸,相與日夕奉母怡愉一堂,及母喪,寢苫枕塊不離。[12](卷十四)
李承箕不僅自己孝侍老母,且勸諭友人亦應孝敬老人,其《送許生還上虞序》中言“生欲往白沙謁吾陳先生。夫自生之鄉去彼,五千百余里,囊無栗衾裹,裂錢掛杖頭者有幾?生又有老親雙垂白于堂,隻子可再遠。”[7](P591)
對于名利,李承箕非常看淡,曾言“卑卑焉日趍于聲色貨利之場,如蜣螂之轉丸而不能止,視其心何如也?”[7](P592)并在詩文中,多次言及自己乃山野之人,其兄李承芳言“世卿本以忘名者”[7](P499),廖道南稱“觀《大厓集》,乃見其以邁往之志,棄榮利而耽幽寂”[13](卷二十二)。
李承箕與陳獻章書信往來持續十余年,從李承箕的相關著述中可見其對陳獻章可謂是欽佩之至,“君子以道交者也,同明相照,同類相求,云從龍,風從虎,圣人作而萬物睹。”[4](P87)同樣,陳獻章對于這位數次徒步數千里來訪的學生亦是關愛有家,提供食宿,并為之構建楚云臺。
當李承恩把李承箕的文章給陳獻章看時,陳獻章覺得其文“出入經史,跌宕縱橫,筆端滾滾不竭來,數千言沛然出之,若不為勢利所拘者。予時未識世卿而知世卿抱負有大于人,既不忘于心,亦時于詩焉發之。”世人評價當世文章,總會以李承箕之文為參照,“然又意世卿少年,凌邁髙遠則有之,優游自足無外慕,嗒乎若忘,在身忘身,在事忘事,在家忘家,在天下忘天下,世卿未必能與我合,孰知世卿有意于來耶?”未謀面時,陳獻章認為李承箕非同常人,但未必與自己旨趣相同,更不會料到他會千里來訪。但李承箕“自其鄉裹糧南望大庾嶺,沿途歌吟,入南海”,拜訪陳獻章于白沙,兩者“一見語合意”[6](P13),且陳獻章喜曰:“吾與子神交久矣。”[2](卷二十六《李承箕墓表》)
對于李承箕這位后來入門的弟子,陳獻章非常器重,“先生門士請益請業,各有知聞,發越施張,儼有門戶。予獨憨愚村樸,而翁一視之,無先后焉。”[7](P611)并且不斷把李承箕的情況介紹給其他弟子或當地名流。
古人重視師生門第關系,強調學脈淵源,由此形成一個個學術圈子或者學術流派。黃宗羲《明儒學案》中立有“白沙學案”,陳獻章傳后附有李承箕、張詡、賀欽、鄒智、周茂烈、林光等人,彰顯陳獻章之學自成體系,且學術影響較大。其實,陳獻章在和弟子交流的過程中就非常注重學生間的相互交流。
張詡,字廷實,系陳獻章比較喜愛的門徒。陳獻章與張詡的數封信中屢次言及李承箕,指出李承箕的優點:“英偉特達,鄙陋當世,欲于聲利外立腳者”[6](P169),為人“闊達,善評文”,“豪于文者也”[6](P13),以“野狐精”稱之[6](P594),但“論詩則以為甚難”[6](P167-168)。陳獻章希望張詡能來白沙與李承箕進行相關交流。當李承箕返鄉后,陳獻章讓張詡轉告李承箕治學應“深于道以為之本”[6](P13)。
陳獻章與弟子鄧球的書信中言“首夏,湖廣嘉魚貢士李承箕世卿者過白沙,甚聰明,有文章,留白沙數月,不忍別去,議論間頗覺有益,恨足下不與同也。眼中朋友,求可與言者不可得,世味之移人者不少,大者文章功業,然亦為道之障,為其溺也。足下茍有見于此,幸甚,幸甚。”[6](P226)與弟子朱甘節言“李世卿首夏自嘉魚來訪,今尚留白沙。與之語,甘節真知人哉!”[6](P264)與弟子湛若水言“李世卿書來問守臺者,老朽以民澤告之。冷焰并騰,殆出楚云之上,蓋以勉世卿,使求諸言語之外。如世卿,可惜平生只以歐蘇輩人自期,安能遠到?”[6](P192)
另外,陳獻章與當地名流交往中極力推薦李承箕,順德縣令讓陳獻章寫送東山先生序文時,他向府臺大人推薦“有李某者,嘉魚人,近自其鄉來白沙。其人東山先生知之,其為文有氣采,仆讓之。慷慨特達,樂聞人之善而樂道之。仆謂執事倘可以此文托之乎?然否,惟命。”[6](P195)向陶方伯推薦李承箕修撰《新會縣志》[6](P130),讓李承箕代撰《玩琴軒記》①按:“先子當年一坐軒,軒中高榜揭無弦。斯文觸目休論價,世德流芳可盡年。從此兒童堪我誦,是何風韻與人傳。道旁雖有崖千尺,不得名家一字鐫。”(《陳獻章集》卷五《代陳汝岳謝李世卿撰玩琴軒記》,北京:中華書局2008年版,第445 頁)。
當李承箕暫時離開白沙,或是返回嘉魚時,陳獻章盡顯對李承箕的關愛與掛念。如李承箕赴南山修志書,數日未歸時,陳獻章言“世卿昔赴南山召,今見南山問世卿。信宿世卿向何處,一片南山空自青。”[6](P441)李承箕和湛若水一起游羅浮未歸,“李世卿自嘉魚來,與湛民澤往游羅浮,今殆一月矣,未知所得何如。老朽亦欲深潛遠去,為終老計。”[6](P215)吳廷舉因修《順德志》請李承箕商量,陳獻章有《世卿赴順徳吳明府之召,五日不返,詩以促之》。
當李承箕返回嘉魚時,陳獻章有“客路經南岳,湘帆背岳開。江湖閑老夢,歲月是君來。相見兒童喜,別離琴瑟哀。惟應楚云外,更起望仙臺。”[6](P377)還有《有懷世卿》(四首)、《圖新書舍懷世卿,時別白沙半月》《炒蜆憶世卿》等,皆是對李承箕的掛念之作。甚者,陳獻章與他人交流之中,仍不忘李承箕,“玉臺此日秋風賦,誰敵縱橫李世卿”[6](P443),“碑跡我留諸叔久,酒杯誰放世卿寬”[6](P450),“大厓居士此彈琴,誰系孤舟綠渚尋?”[6](P466)更甚者,長時間不見李承箕,難開笑口,陳獻章在憶李承箕的詩中言:“去歲逢君笑一回,經年笑口不曾開。山中莫謂無人笑,不是真情懶放懷”[4](P94)。
陳獻章給張梧州的信中對李承箕評道:“德行文章要兩全,乾坤回首二千年。自從孟子七篇后,直到于今有幾賢;多病為人未足羞,遍身無病是吾憂。眼中誰是醫和手,恨殺刀圭藥未投。”①陳獻章:《陳獻章集》卷六《答張梧州書中,議李世卿人物、莊定山出處、熊御史薦剡》(四首),中華書局2008年版,第630 頁。吳廷舉亦言“能文章矣,有道德矣,不求于世矣,又終身居之不變也,吾于吾友大崖李世卿見之。”(李承箕《大厓李先生詩文集·吳廷舉序》,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43 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版,第497 頁)在給李承箕的信中指出“半床明月半床云,光景行窩到幾分。眼角東溟秋一片,邵堯夫也不如君。”[6](P617)陳獻章母親去世后,“創祠堂修數世先阡各有記志”,均有李承箕執筆,并希望“祥禫之后”,與李承箕“衡山而終老焉”[7](P610),足見陳獻章對李承箕的信任與高評。所以,顧天埈稱“白沙先生之學真虞廷之精,一孔氏之格致也。獨于世卿莫逆。”[5]卷四《二賢祠記》黃宗羲言陳獻章與李承箕“真有相視而莫逆者。蓋先生胸懷灑落,白沙之門更無過之。”[4](P94)
[1] 錢謙益.列朝詩集小傳[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2] 王鏊.震澤集[M].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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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黃宗羲.明儒學案[M].北京:中華書局,2013.
[5] 顧天埈.顧太史文集[M].崇禎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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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莫如忠.崇蘭館集[M].明萬歷十四年刻本.
[11] 李賢.明一統志[M].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2] 張夏.雒閩源流錄[M].清康熙二十一年黃昌衢彝敘堂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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