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君,武昭融
(上海理工大學環境與建筑學院,上海 200093)
儒家博學思想對現代大學的啟示意義
李秀君,武昭融
(上海理工大學環境與建筑學院,上海 200093)
分析了目前大學教育中存在的實用主義、工具主義,針對其帶來的種種弊病,提出借助于傳統文化尤其是儒家學說中的博學思想,對現行教育制度進行適當的調整,并簡要介紹了幾種大學校園中切實可行的具體方法。此外,還討論了在儒家思想學說基礎上形成的梅貽琦先生的“通才教育”及歐美諸國的通識教育,及其對現代大學教育的借鑒意義。
儒家;通才教育;梅貽琦
世界化和民族化是當代各國大學面臨的緊迫問題。二者看似矛盾,實際上,二者是共性與個性、普遍與特殊的關系。世界化是民族化的前提,民族化是世界化的升華,我們應兼收并蓄,在世界化的視野上構建具有自身特色的民族化的現代大學。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我們創建世界一流大學離不開傳統文化資源,更不能脫離儒家學說。儒家思想作為在中國具有兩千多年統治地位的思想,自然有其合理的地方,而關于教育的學說是其核心思想之一。我國現代大學教育是在傳統文化背景下進行的,它不可能也不應該忽略從傳統文化尤其是儒家思想中汲取有益營養。在1988年對大學生演講中李光耀指出:“華人失去其儒家性格的那一天,也就是我們淪為又一個第三世界社會的那一天。”
無疑,“博”與“專”的困惑是我國現行教育制度難以逃避的關鍵性問題。20世紀50年代我國借鑒蘇聯模式的大學教育制度,進行了以“少辦或不辦多科性的工學院,多辦專業性的工學院”為方針的大學院系調整后,國內的綜合性大學迅速減少,單科性院校大量增加。這種分類片面發揮了知識的工具性、手段性、實用性,忽視了其應有的教化性、全面性、互通性,人為地割裂了知識作為一個整體的內部聯系性,影響了學科之間的滲透、交融與發展,給學生帶來了思維方式的缺陷和知識面的偏頗,造就了一大批有知識沒文化的“工匠”型人才。前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干事馬約爾(F·Mayor)就曾明確強調“大學是文化和能力的源泉。如果大學變成一個單純的專業培訓中心,文憑工廠,它的基礎將遭到破壞,它也將由于沒有出路和連貫性而垮臺”[1]。建國以后我國雖然培養出不少技術專家,但也很少產生在世界科技與社會科學領域內堪稱頂尖級的人才,不能不說這種教育制度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有學者曾經指出:建國后我國大學教育畸形發展為過窄的專業教育乃至職業教育,雖在一定時期適應了建設人才匱乏之急需,但從長遠來看,其不足之處甚為明顯[2]。改革開放初期,我國民生凋敝、百廢待興,專業人才極其匱乏,這種能快速培養的大量“工匠”、“專家”的教育制度,吻合我國彼時實施的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基本國策,對當時我國經濟的快速發展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延至今日,我國的經濟建設已經進行了一個較長的階段,長期工業化發展的社會道德危機顯露無疑:家庭組織結構日益松散、人際關系趨于冷漠、對物質生活的熱衷淡化甚至沖擊了吃苦耐勞、踏實肯干、勤儉樸素的傳統美德,已經制約了經濟的可持續發展。
在意識到諸多問題后,我國及時調整了發展方向,實施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的新模式。而現行教育制度對人才的培養方式顯然不符合人的全面發展的要求,這就使得我們必須做出改變,吸收傳統文化尤其是儒家文化中的精華無疑是最為可行的道路。我們學習的目的無非是拓展自己、豐富自己,塑造具有完整人格的人。愛因斯坦就曾說過,從大學里走出來的,不應是一個專家,而應是一個完整意義上的人。這就要求大學培養的人才必須在自然科學、人文科學、社會科學諸方面均得到全面的發展,成為“知類通達,強立而不反”的“君子”。傳統儒家思想歷來重視博學的重要性,縱觀儒家經典,不難發現其中眾多關于“博學”的句子。《論語》:“君子博學于文”、“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博我以文”、“博學而篤志”;《禮記》:“博學強識”、“博學之”、“儒有博學而不窮,篤行而不倦”、“知類通達”;《荀子·勸學》:“君子博學而日參省乎己,則知明而行無過矣”。以上諸儒家經典無不強調博學的重要性。《論語·為政》中記載:“子曰:君子不器。”其意為君子不應該像器皿一樣,只有一種用途,而應博學多解。這并不是說只有一種用途是不好的,但這是職業學院或各類專業培訓機構應做之事,而非大學所為之業。大學就是要為年輕人建立一個精神的家園,使他們在萬變不息的世界上闖蕩時,有一種內在的資源。學到的知識是可以忘掉的,但培養的品性卻不可以被忘掉。這是做人的基礎,也是教育的目標[3]。大學所要培養的并非一招一式的專業技能,而是能夠迅速、準確的掌握各種具體技能的能力。
張居正在評講《論語》時說道:“惟是君子的人,識見高明,涵養深邃,其體既無所不具,故其用自無所不周。大之可以任經綸匡濟之業,小之可以理錢谷甲兵之事,守常達變,無往不宜,豈若器之各適于用,而不能想通者哉!所以說君子不器。”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學習能力是本,具體技能是末。只要我們具備了這種學習能力,具體的技能就容易掌握,這樣自然就可以做到干什么事都得心應手,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做到進退裕如。
我國近現代最著名的教育家和改革家之一、被譽為清華“永遠的校長”的梅貽琦先生在結合中國傳統儒學大家教育思想和歐美近代“通識”教育思想的基礎上,形成了內涵豐富的大學教育理念。其中,“通才教育”堪稱核心。梅貽琦引用儒家經典《大學》之語:“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這是對大學教育目的的闡述。他認為只有實施通識教育,才能實現大學教育的“明明德”與“新民”之效。針對當時教育“通專并重”或“偏重專科”出現的問題,梅貽琦在其文中指出:“竊以為大學期內,通專雖應兼顧,而重心所寄,應在通而不在專,換言之,即須一反目前重視專科之傾向,方足以語于新民之效。”
在《工業化的前途與人才的問題》一文中,梅貽琦指出:“大學教育畢竟與其他程度的學校教育不同,它的最大目的原在培植通才;文、理、法、工、農等等學院所要培植的是這幾個方面的通才,甚至于兩個方面以上的綜合的通才。他的最大的效用,確乎是不在養成一批一批限于一種專門學術的專家或高級匠人。”[4]在其關于大學教育的力作《大學一解》中詳細系統地論述了他的通識教育思想,寫到:“社會生活大于社會事業,事業不過為人生之一部分,其足以輔翼人生,推進人生,因為事實,然不能謂全部人生即寄寓于事業也。通識,一般生活之準備也,專識,特種事業之準備也。通識之用,不止潤身而已,亦所以自通于人也,信如此論,則通識為本,而專識為末。”[5]他認為:“社會所需要者,通才為大,而專家次之,以無通才為基礎之專家臨民,其結果不為新民,而為擾民。”
歸根結底,大學的終極目的在于發展人的理性,培養人的心靈,而并非是專為某種特定用途進行的專業技能訓練。以人文主義為基礎的高等教育哲學認為,大學是一種以個人需要而非社會需要為基礎的機構,大學教育的培養目標在于使人的個性得到自由、和諧的發展,培養作為人的人而不是作為某種工具性存在的人,不僅要發展人的理性,而且要發展人的非理性因素[6]。
何為完整意義的人格呢?梅貽琦說:“明明德或修己工夫中之所謂明德,所謂己,所指乃一人整個之人格,而不是人格之片段。所謂整個之人格,即就比較舊派之心理學者之見解,至少應有知、情、志三個方面,而此三方面者皆有修明之必要。”[4]在他心目中,所謂“整個之人格”應包括三大方面:“知、情、志”。所謂“知”,是知識和技能的傳授與訓練,以解決“求知”問題,屬于“智育”層次。所謂情,指情緒。所謂志,指意志。他認為知、情、志三者是一個整體,皆有修明之必要,而當時大學教育僅關注知識和技能的傳授與訓練,忽略了學生情緒與意志方面的修養,他認為大學教育應使學生“意志得以鍛煉,情緒得以裁節”,使其成為“持志堅定而用情有度之人”。
從19世紀開始,歐美諸國也開始反思專業教育的弊端。19世紀中期,英國教育家紐曼認為大學必須進行通識教育。大學應提倡的通識教育包括普通教育、人文教育、自由教育。大學培養的青年,除了具有工具性技藝,更應是一個有文化的智者。紐曼認為知識具有相互聯系性,不可分割。每個學科都應擁有解釋整體中的一部分的能力。而且他指出,通識教育(自由教育)的培養目標與專業人才培養目標之間無任何沖突。通識教育雖不直接培養專業型人才,但對智力的訓練使培養的人具備了從事相應專業的素質[7]。
20世紀三四十年代,美國著名教育家哈欽斯針對當時美國高等教育充斥著功利主義、實用主義、專業主義、唯科學主義、唯技術主義的現象,提出了“通識教育”主張。哈欽斯成為了歷史上在通識教育方面最具奠基作用的著名教育家之一。教育須由廣博到精微,由一般到專門,由整體到個別是哈欽斯的大學教育思想一重要原則[8]。
現代科學發展的一個重要趨勢就是學科交叉,它已經成為科技知識創新的一個新方向。自然科學、社會科學和人文科學在高度分化的基礎上逐漸走向高度統一,20世紀人類知識已經向新的綜合的或邊緣的趨向發展,把自己囿于一偶,往往會走上孤陋寡聞的新學究的道路。魯迅先生就主張青年“大可以看看本分以外的書,即課外的書,不要只將課內的書抱住”;“學理科的,偏看看文學書,學文學的,偏看看科學書,看看別個在那里研究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這樣子,對于別人,別事,可以有更深的了解”。
“博”與“專”之間是個辯證的關系,“博”是指知識的寬度,“專”是指知識的深度,二者相輔相成、密不可分。談到“博”,并不是不要“專”,只是在不同的學習階段有不同的側重點而已。有人提出,一個學者培養和成長的過程是一個由專到博,由博再逐漸返專這樣一個過程。主張大學教育階段不能過分追求專業性,至少應在頭年文理兼修。在研究生階段,可以開始縮小領域。在博士階段,可以利用積累深化對某一個特定領域的專門研究。這是馬克思主義哲學思想中否定之否定規律的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很明顯后一個“專”是前一個“博”的升華,是在更高的階段上在繼承“博”的積極面并克服“博”的消極面的新發展。我國有個成語叫做博大精深,博大在前,精深在后,就很形象的說明了二者之間的關系。“博”是“專”的基礎、前提,“博”的目的是為“專”打造一個良好的平臺;“專”是“博”的深入、升華,是在“博”的基礎上的側重和突破。
現代社會,一個人一輩子只從事一種職業的現象已經發生重大轉變,這就要求學校在培養人才時賦予學生足夠多的知識儲備,使其在崗位變換時游刃有余。筆者結合自己近幾年的教學實踐認為,學校應加強通識教育,保證學生在廣泛涉獵各類知識的情況下,充分的了解自己的興趣點所在,真正從事自己喜歡做的行業中去。具體措施可從以下幾個方面施行:
(1)充分發揮選修課的重要性,尤其是要鼓勵跨專業選修,但學校需要在課程安排上進行精心設計,盡量設置一些簡單易懂、興趣性高、適于專業知識較差的學生接受的入門課、基礎課,不宜開設過于高精專深的純專業課,這會起到與課程設置初衷相反的效果,抹去了選修課應有的作用。
(2)學校應盡可能為學生營造一個良好的人文環境,尤其是注重發揮圖書館在文化傳承中的作用,利用圖書館良好的軟硬件設施,開設各類知識講座特別是學生相對較為匱乏的領域,便于學生對各專業知識的了解,充分感受人文環境的潛移默化的影響作用。
(3)學校應創造良好的氛圍和環境,鼓勵學生在課外時間多參加自己感興趣的課程,譬如理工科學生參加文科課程,文科生參加理工科課程,每學期開始時學校在校園網上發布所設全部課程的上課試件及地點,使學生能根據自己時間選擇愛好的課程參加。
這些做法顯然不足以全面提升學生的人文素養,但它給參加者提供了一個契機,使其了解到自己想學什么,該學什么,使他們在以后的人生中可以有更加廣闊的視野、更加厚實的儲備和更加清晰的判斷及把握。
大學生是祖國的未來,是未來建設社會主義的中堅力量。什么樣的教育制度培養出什么樣的人才,什么樣的人才就建設什么樣的國家。曾子有言: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先進的教育制度是國家、民族事業繁榮興盛的先決條件。希望有識之士共同努力,建設一個既能培養“工匠”又能培養“大師”的先進的大學教育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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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鞏紅曉)
Enlightenment of Confucianism on the Modern University
Li Xiujun,Wu Zhaorong
(School of Environment and Architecture,University of Shanghai Science and Technology,Shanghai 200093,China)
Problems caused by pragmatism and instrumentalism in the present university education are analyzed in this paper.It is proposed to reform the existing education system in view of Confucianism and to take feasible measures for appropriate changes on campus.Besides,it reviews the idea of “liberal education”by Mei Yiqi and general education in the US and Europe to improve the modern university education.
confucianism;liberal education;Mei Yiqi
G 640
A
1009-895X(2015)02-0180-04
10.13256/j.cnki.jusst.sse.2015.02.015
2014-05-09
李秀君(1976-),女,副教授。研究方向:路面再生技術。E-mail:junzixiu@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