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令之開閩第一進士

本刊記者 林梅琴

福建地處山陬海隅，歷史上曾有很長一段時間被貼著沒文化的標簽，人稱“蠻夷之地”。清末同光派詩人陳衍在《補訂<閩詩錄>》中說：“文教之開興，吾閩最晚。”就拿科舉考試來說，從隋朝大業二年（606年）開科取士，至唐神龍一年（705年），整整100年的時間，時稱建安郡的福建，愣是沒出過一個進士。

好在第101年，有個叫薛令之的閩東青年，終于金榜題名，讓福建人揚眉吐氣了一回。

能當上八閩科舉的領頭羊，怎么著也得有個殷實的家底，是個見過世面的城里人吧？非也，這些條件薛令之一個都沒占。古往今來青史留名的人物，多少都有點不同常人的地方，薛令之這個人呀，確實有些不一般。

文破八閩之荒

傳說唐高宗永淳元年（682年）的某一天，在福建長溪西鄉石磯津，也就是如今的福安市溪潭鎮廉村，有個婦人趕路口渴，正好路過一口井，眼見得井里的水汩汩地往上涌，直漫到井沿上來。這婦人心里嘖嘖稱奇，伸手便捧了井水來喝，覺得這水清甜，連喝了三口。

薛令之（683—756），福安廉村人，福建第一位進士，官至太子侍講；他為官清廉，兩袖清風，死后故鄉被唐肅宗敕命為“廉村”。

結果這婦人回家沒多久就懷了孕，第二年中秋節，生下了一個名叫薛令之，后來號明月先生的男孩。那口井在薛令之及第后，便被命名為薛井。不過井水上涌的景象，此后卻再沒有出現過。

傳說歸傳說，薛令之卻真的有一段不凡的身世。薛家先祖原住河南高陽郡，南朝梁天監年間，出了個官至“光祿大夫”的薛賀。后來，執政的梁武帝為了開疆擴土，對北朝魏國發起征戰。為躲避戰亂，薛賀棄官離開了梁都城建康（今南京），輾轉入閩落戶石磯津，逃過了侯景之亂后近39年的王室斗爭。

這以后，梁朝滅亡，除了薛賀之子薛許曾在隋朝當過戶曹司理外，薛令之祖上就再沒有人當過官了。

朝代遞嬗在整個大時代背景下，不過是眨眼的事。等到薛令之出生，已經是唐高宗永淳二年，大唐王朝建立的第66個年頭。彼時的薛家，無論是地位還是財富，都大不如前。不過開放的科舉制度，讓寒門子弟有了改變命運的機會。對于薛令之，同樣如是。

《福安縣志》記載，石磯津附近有個靈巖草堂，“下有金印石、釣魚臺、雙劍水”，年少的薛令之在此結廬讀書，并留下《草堂吟》明志：“魚未成龍劍未飛，家貧耽讀人皆笑。君不見蘇秦與韓信，獨步孰知是英俊？一朝得遇圣明君，腰間各佩黃金印。男兒立志須稽古，莫厭燈前讀書苦。自古公侯未遇時，蕭條長閉山中戶。”

神龍二年（706年），23歲的薛令之在長安應試得中，“文破八閩之荒”，成為“開閩第一進士”。開元中，唐玄宗授他左補闕之職，并命他與賀知章同為太子李亨的侍講。

得罪了權臣，還讓皇帝不高興

薛令之在當太子侍講時，正值李林甫為相。李林甫可是致使唐朝由盛轉衰的關鍵人物之一，大權獨握，擾亂綱紀，和李亨不睦。站在太子這邊的薛令之，自然受到了他的排擠。

有一回，唐玄宗令群臣吟《屈軼草》，薛令之便借此吟詩諷刺以李林甫為首的一群奸臣，二人積怨更深。

某天，薛令之偶見路邊生長的苜蓿草，想起因為李林甫而備受冷落的東宮，心中憤慨，又覺眼下日子清苦，便在東宮墻上題下《自悼》一詩：“朝日上團團，照見先生盤。盤中何所有？苜蓿長闌干。飯澀匙難綰，羹稀箸易寬。只可謀朝夕，何由度歲寒？”

誰知過了不久，唐玄宗路過東宮，看到了這首詩，就在邊上又題了一首：“啄木嘴距長，鳳凰毛羽短。若嫌松桂寒，任逐桑榆暖。”他還寫下了“聽自安者”四個字，意思是讓薛令之愛去哪去哪。這事被記載在了《資治通鑒》中。

得罪皇帝，可不是件小事，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面臨滅門之災。識時務者為俊杰，薛令之立馬“謝病東歸”，過上了窮研經書、抱甕灌園的窮日子，還讓在江西安福當縣令的兒子薛國進也辭官回家。

薛令之號明月，明月祠便是為了紀念他而建的。（阮丹萍/攝）

明朝陳鳴鶴《東越文苑》記載，薛令之辭官回鄉后，又過了很久，唐玄宗聽說他生活清苦，便“敕福安令資其歲賦”。這就意味著薛令之不用當官干活，也可以從福安政府那里領取糧餉了。

在封建社會，皇帝叫你死你就得死，叫你活，你就不能死。薛令之不能拒絕唐玄宗的好意，又不愿意不勞而獲，就只拿點勉強維持生計的錢意思意思。

到了至德元年（756年），唐肅宗即位。他想起了早年和薛令之的師生情誼，覺得他“有異才可用”，便想找他回來擔任重要職位。可惜這時候薛令之已經去世了，并且生前家中赤貧，日子過得很艱難。

“于是上愈益嘆其廉，敕命其鄉曰廉村，其溪曰廉溪”，算是表彰他的廉潔。這些地名，一直沿用至今，而薛令之的名字，就像他的號——明月先生一樣，始終閃耀著潔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