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章
我常常固執地認為:一個作家是有責任的,他的責任往往體現在其作品之中,作家的內心是自己的,但作品卻是社會的,須得對社會負責。從這個角度來說,常君顯然是一個極具社會責任感的作家。
小說描繪了一幅幅居住在“夕照街17號”的留守老人們的日常生活畫面,觸及到了當前一個非常嚴峻的社會問題——空巢老人。正如常君在小說中描述的那樣,這是一群可敬可愛的人,但更多的卻是一群可悲可嘆的人。他們常年離群獨居,子女遠在他鄉,以致缺少基本的關愛和溫暖,對親人的思念和獨處的寂寞像毒藥一樣吞噬折磨著他們,致使他們有如一具具靈魂被抽空的軀殼一般,麻木而絕望。
常君是借保險推銷員“小顧”之口來敘述的故事,由于上任房東漲價,“小顧”不得不另找住處,于是,便引出了故事發生的背景——夕照街17號。
我不知道是否真的有“夕照街17號”這個地方,但我更寧愿相信“夕照街17號”是一個隱喻和象征,象征那些有著寂寞而悲涼晚年生活的留守老人。很顯然,“夕照街17號”遍布于我們賴以生存的這個國度的無數個角落,從城市到鄉村,從以前到現在,但我不希望他再到未來。
常君用一種類似于新寫實小說“零度敘述”的方式還原著生活的本原:這是個上世紀八十年代興建的小區,兩棟灰色建筑,頂樓房檐已經脫落得所剩無幾;半掛著的歪歪斜斜的鐵門,正對著一個橢圓形的種滿各種蔬菜的花壇;樓道內很窄,光線也很暗淡……
這便是“夕照街17號”,一個破舊得到處都充滿著歷史痕跡的古老小區。
這里,生活著這樣一群留守老人:很早便死了老伴,兒子在開出租車,目前一個人獨居的香姨;女兒在省城開飯店,老伴胡師傅去年得了中風的許姨;兒子被判有期徒刑,自己蹬著板車做搬運工的丁叔;老伴去世,兒子在美國一所大學任教的司徒局長;年輕時便守寡,女兒在十九歲時便遭遇車禍去世,而今和流浪狗“果果”相依為命的周老師。
這些留守老人們的生活異常單調和寂寞,他們一天天的在花壇旁邊散步下棋;他們最大的愿望就是盼著遠方的兒女能偶爾回來看望自己一下,只要一聽說兒女們要回來,便高興得跟過年似的,忙得不亦樂乎;他們只想找個人和自己說說話,但這些都是一種奢望,他們更多的只是一個人躲在狹窄的屋子里靜靜的發呆。
這看似熱熱鬧鬧的“夕照街17號”其實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空房子”。
有暴露,也有歌頌,暴露與歌頌并存,批判與理想同在,這也是常君這篇小說的一個特點。在這群留守老人悲苦生活的背后,卻存在著我們這個社會正在逐步丟失的美德,他們鄰里和睦關系融洽,他們心地善良樂于助人,他們正堅守著傳統美德中的最后一座堡壘。我在想,常君把故事安排在這樣一個“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古老院落”里,是否有其隱隱的暗示,暗示著傳統文化對于現代文明的抵抗,呼喚著傳統文化的復歸。
當然,小說中也存在著一些問題,諸如作者無意中介入敘事,整個故事有點過于瑣碎以及個別情節的設置,似有刻意的痕跡,顯得不是那么自然和水到渠成。如關于司徒局長床上的假人一事,一看便知是個誤會,是作者為了后面的“揚”而故意設置的“抑”等等。
瑕不掩瑜,整個小說以其細致的刻畫和豐富的內涵,顯現出了作者深廣的創作意圖,極具啟示。但愿我們的生活中不再出現這些寂寞的“空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