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蛙先生與天鵝小姐

趙國江+白巍

諺語說：千里有緣來相會。

舒秀知道自己長得美，有姿色，所以常常注意男士的目光。她雖然微笑著，不露警覺地審視著，讓人不易察覺。她來自鄰縣的一個山村，為準備明年高考，一邊打工一邊復習，現任華萊士快餐廳售票員也兼做付貨員。她注意到大約有20多天時間，有一位和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士，在正午時間來這里吃上一個辣味雞腿堡。那位男士的目光難以掩飾地在她身上掃來掃去，看那神態不像色狼那種豬吃糠似的貪婪，倒像是男青年對異性的渴望和欣賞。明顯地讓人感到他正在做著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垂涎夢。

舒秀明天就要調到另外一個區，大東區花明快餐廳。那是華萊士新開的一個連鎖店，需要貌美的業務熟手。她想在走之前警示一下這位年青人，不要沉迷于夢幻，多一點實際。于是她借擦桌子的機會走近這位男士，壓低嗓音輕聲說：“有一則寓言，講的是青蛙看見了天上飛過的天鵝，嘴里便流出了口水……”她用青蛙一詞代替癩蛤蟆三個字，怕對這位男青年刺激太烈。其實，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這則故事連小朋友都講得出，想用青蛙隱去諷刺意味，等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掩耳盜鈴。那位男青年何嘗不知？但，他巴不得美女近前說話，聽她說出這個寓言并不惱怒。他眨眨眼顯出冷冷的笑意，說道：“一個在華萊士上班，一個在華濱上班，除了字面上少一個字，也相差不大呀！不至于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吧？況且還流著口水。”舒秀笑道：“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今年雅室賣漢堡，明朝學府聽書聲。全力沖刺北師大，來年七月見分曉。”男士臉上顯出驚異之色，眼珠轉了轉，忽然一股不易察覺的豪氣從臉上掠過，隨口吟道：“昔日時光不足夸，明朝定當顯風華，忽如一夜春風來，雙手高擎報春花。”舒秀聽出這是仿孟郊所作，雖然俗點，也聽出不是等閑之輩。想到自己以將此人比作癩蛤蟆了，不便再出言不遜。于是說道：“人各有志，不可強求。”快步退至后廚，向店長交待完工作，換了衣服，去大東區報到。

小伙子姓單名左，也是來自農村，與舒秀不是一縣。今年參加高考報的是華東政法學院，只差3分沒入線，又因沒填報“服從”而落榜，也在一邊打工一邊復習。今天聽舒秀說她考的是北京師范大學，就想，華東政法不比北師大錄取線低，自己也有能力報北師大。如能考進北師大，與舒秀同校，那豈不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一睹芳顏在身邊。他將自己的復習時間又延長了一個小時。

第二天中午，單左按時到華萊士就餐，但，始終未見舒秀的倩影。他向員工打聽，都異口同聲說：不知道，辭職了。單左急得抓耳撓腮，抓住一個年紀輕些的小兄弟，向其苦苦哀求并許些小恩小惠請他看電影，才打聽出舒秀調至大東區的消息。員工之所以封鎖消息，是舒秀特意囑咐的，她不想有人尾隨到新店，眼不見心不亂。單左明白：為了實現理想，摒棄一切擾亂內心世界的誘惑因素，從而一心撲在復習上，正是舒秀的自保意識，不凡之處。

單左向總公司提出申請，借口大東區有親屬提供住宿為由，從大西區調到大東區華濱通訊店。為了不驚擾舒秀，他決不進店進餐，只在上下班時，戴上一副墨鏡做些掩飾，在華萊士快餐廳一走一過，隔窗相望而已。如此，也有月余。

這天正是元月三日，新年假期最后一天，天氣晴好。華濱店里人來人往，單左正蹲在柜臺前用手巾擦拭手機樣品。一位女士來到柜前，指著他正擦拭的手機問價。單左抬頭一看正是舒秀，喜出望外，靈機一動，輕聲說：“天鵝小姐，歡迎光臨，本人愿意竭誠為您服務。”并把手機遞到舒秀手上。舒秀聽到該男士喊她“天鵝小姐”，細看此人，原來是青蛙先生，大感意外，她驚問道：“青……青……青年先生，你不是在大西區嗎？怎么在這里？”舒秀不好意思在單左單位里稱他為青蛙先生，改口稱他為青年先生。單左明白，不予計較，解釋道：“流水不腐，戶樞不蠹。人員流動起來，企業才有生機。”舒秀并不想深究他調到大東區的動機，只是對這款正宗的三星手機感興趣。在平時，這款手機售價1600元，今天正在優惠活動期間，售價950元，讓舒秀怦然心動，加之顏色粉綠相間甚合心意，于是便掏錢買下來。臨走時禮貌地問道：”你即然已經調到這里，怎么不見你到華萊士用餐？”單左沒有急著回答，他將舒秀送到店外才說道：“雖然沒有去用餐，也是天天路過。每當下班緩步過，一道美景撲面來，雖然未吃雞腿堡，秀色可餐也開懷。”舒秀微挑柳葉彎眉，不易察覺的一絲輕蔑之意在嘴角上抖了抖，笑道：“說來說去，還是青蛙流口水。”

一年一度的高考來到了，又過去了，單左在網上密切關注北京師范大學的錄取情況。終于有一天，他查到了自己被錄取的同時也查到了舒秀被錄取的榜單。那一刻，他睜大眼睛看了好幾遍，心臟狂跳不止，當夜難以入眠，笑意像是僵在臉上，經常笑出聲來。旁邊的同事還以為是范進中舉，傻笑呢。其實，當時他正在推理暢想呢：想像報到那天，在北師大南大門紅旗飄揚處，他突然出現在舒秀面前，驕傲地輕緩地掏出錄取通知書給她看。舒秀看畢，目瞪口呆，傻在哪里……

單左在激動和興奮中，提前一天坐上了開往北京的列車……

正如單左想像的那樣，報到的那天，舒秀看過單左的錄取通知書驚呆了，眼睛停在錄取通知書上足有5分鐘。光是問：“這是真的嗎？”就問了三遍。那10來分鐘，單左充分享受了被舒秀看重的愉悅。

可是，等舒秀平靜后，她說道：“北京師范大學是杰出的高等學府，你考上了，只證明你是杰出的青蛙，天鵝是杰出的天鵝，并未實質改變什么。要說改變，是你我面前，現在突然隆起一座巨大的知識高山，需要我們去攀爬。在那顛峰之上，你會看見我，希望你也努力。”

單左忙問：“是你等我嗎？”

舒秀說：“等字，有惟一性，是見面。”

單左想想，吟道：“山高路陡莫言苦，汗水淋漓勤相助。愛山愛水愛美人，直上瑤臺會鴻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