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工地里挖出的神秘“金屬桶”

防化指揮工程學院 田 偉

2003年8月4日4時許，黑龍江省齊齊哈爾市龍沙區機場路的北疆花園建筑工地在施工過程中，挖出5個已經生銹的神秘“金屬桶”。后來這些“金屬桶”又輾轉去了鐵南廢品收購站、馮屯化工廠等地，而在此后短短一兩天內，直接或間接導致接觸過“金屬桶”的30多人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病癥和不適情況，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人在短時間內出現異常的病癥呢？現場到底發生了什么？神秘的“金屬桶”有何玄機？我們一起回顧一下現場情形。

事故發生過程

現場一：北疆花園工地

當天早晨4時許，齊齊哈爾市興計開發公司的挖掘司機畢海巖仍像往常一樣在北疆花園的工地挖地基，當他挖掘到兩米多深的土層后，突然感覺坑里好像有東西，隨后挖出5個“金屬桶”。幾個桶子橫躺在大坑里，其中一個桶子已經破損，另外幾個桶也生滿了鐵銹，看上去像馬上就要爛了的樣子，當時工地上的工人們都跑來看。隨后畢海巖用挖掘機的鏟子把5個桶鏟到了大坑的外邊，放在工地旁邊，而此時還有一些民工圍觀。9時許，幾個桶子被賣給了一個南方收購廢品的人員。結果這個工地現場包括司機在內共有16人先后出現了皮膚、呼吸道、眼睛的中毒癥狀。

現場二：鐵南廢品收購站

從北疆花園收購走5個金屬桶的南方人叫李會珍，31歲，來自河南，在齊齊哈爾以收購廢品為生。當天李會珍用三輪車將收來的5個桶拉到他常去賣廢品的鐵南廢品收購站。因為這5個桶中有一個已經破損，所以不難發現，桶子的蓋子是銅的，桶子的外壁是鐵的，桶子的內壁是鉛的。因為銅、鐵、鉛的價錢是不一樣的，他便找來朋友王成，借來了鐵鋸，打算把這幾個桶鋸開再賣。

5個銅蓋子打開后，散發出非常強的類似芥末油的嗆人氣味。因為味太大，收購廢品的牛海英問李會珍：“這幾個桶子是從哪里來的？是不是有毒？”李會珍當時的回答是：“桶子是裝油的，不會有毒?！敝钡?5時，兩人才把桶分割完并稱重。因為李會珍和王成接觸“金屬桶”的時間最長，他倆也成了該事件中病癥最嚴重的兩個人。當李會珍把桶子里的氣體倒出來，氣體很快就揮發，特別像液化氣，并且芥末油的味很大。隨后，收購站的工作人員把4個桶子運到車上，準備裝到大慶。18時許，李會珍、王成、牛海英先后出現頭痛、眼痛、嘔吐的癥狀，先后被送到醫院，20時許，李會珍等人向公安機關報告。在這個廢品收購站中毒的人員已經達到6人。

現場三：新江二街王宇亮家

家住齊齊哈爾新江二街的王宇亮因為自家院子總是下雨進水，想把院子用土墊一墊。于是，4日當天他通過朋友在北疆花園工地要了一車土，并找了鄰居陳榮喜、吳陽、肖子柱、曲老五一起幫忙拉土和卸土。他們把土拉回，并且卸在了王宇亮家門前，卸完土后又一起去吃飯。在吃飯的過程中，幾個人互相看到眼圈都紅了，大家以為酒有問題，因為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飯后就各自回家了。

鄰居陳榮喜回家后，眼睛發紅了，說話也沒有精神，以為是喝了假酒，沒多想就回到自己的屋里睡覺了。當日20時，陳榮喜開始不停地嘔吐，21時，眼睛開始往外鼓，并且不停地流眼淚，不敢看燈光。其家人立即把他送到一家醫院，但醫生只是給陳榮喜簡單地洗了眼睛，開了點消炎藥。陳榮喜回家后，病情并沒有什么好轉。

第二天早晨，陳榮喜的家人得知王宇亮、吳陽、肖子柱、曲老五一起幫著拉土的人也先后出現相同癥狀，并且都懷疑是喝假酒引起的。但沒過多久，陳榮喜11歲的女兒陳子薇、王宇亮14歲的兒子王磊、鄰居家9歲的女孩高明先后出現了相似癥狀，所以大家感到出現的異常病癥和酒無關，可能和他們都接觸過土有關。

現場四：馮屯化工廠

當日22時許，5個“金屬桶”被追回后，馬上被有關部門送到齊齊哈爾馮屯化工廠 ，在進化工廠門時，馮屯化工廠的更夫很隨意地看了一眼桶里是什么，結果也出現眼睛紅腫的癥狀，后來被送到解放軍203醫院救治。

救治過程

這個事件引起了齊齊哈爾市委、市政府的高度重視，市領導召集有關部門召開專門的緊急工作會議，對事件的應急救援及調查處理工作進行研究部署，成立地方政府救援領導小組。隨后救治傷員、封鎖有毒物質擴散的現場、求助專家確定有毒物質等工作迅速同時展開。

軍方醫療專家緊急救治

事發后，救援領導小組指定位于齊齊哈爾市的解放軍203醫院為事故專門救援醫院。203醫院隨即成立了指揮領導小組，同時抽調了6名醫療專家和18名有經驗的護理人員組成救治小組，并設立專門醫療區，對中毒患者實施隔離治療。 同時，203醫院邀請了解放軍307醫院、沈陽軍事醫學研究所、第二軍醫大學的多位專家進行會診，確定31位中毒患者均為芥子氣中毒，第二軍醫大學專家提出了8條治療方案。

9日，解放軍203醫院收治的31名患者中，2名病危人員，8名病重人員，大部分人都有皮膚燒傷和呼吸道灼傷的情況，但病情卻與一般的患者不同，均有蔓延、擴散的趨勢。病人的病程主要分為三個時期，休克期、感染期、骨髓抑制期，當日所有病人都已經度過休克期，大部分病人已經度過感染期，進入最為關鍵的骨髓抑制期，其中個別骨髓抑制期的病人情況不好，最嚴重的李貴珍的造血功能正在逐步喪失，燒傷面積也在不斷擴散。

化武專家齊聚鶴城

救援領導小組在初步確定有毒“金屬桶”所裝液體為芥子氣后，立即向沈陽軍區及所屬黑龍江省軍區報告請求支援。8月6日，由外交部處理日本遺棄化學武器（簡稱日遺化武）問題辦公室主任葛廣彪、官員王軍、國防部外事辦參謀溫健、總參兵種部履約事務局局長彭玉成、沈陽軍區處理日遺化武辦公室主任楊振威、高級工程師趙占上等組成的專家組趕到齊齊哈爾市，對現場進行了進一步偵檢，并立即組成軍方救援工作領導小組，組織實施搶險救援工作。根據總參防化指揮工程學院教授陳海平和沈陽軍區日遺化武辦公室高級工程師趙占上進入現場進行外觀鑒定、偵檢、化驗分析結果并對照日本侵華戰爭遺棄的化學武器特征以及日本相關資料中有關散裝芥子氣的記載，確定中毒事件有毒化學物質為日本侵華戰爭中在我國遺棄的化學武器（桶裝芥子氣）。至此，“金屬桶”的神秘面紗終于被揭開。

經專家鑒定，該裝有毒物質的金屬桶為合金制成，高750mm、直徑為450mm，外觀為圓形，鋼質，頭部有鏍口、鏍帽，鏍帽為銅制，桶頂有三個出口，頭部有耳環，這些都與日本化學武器中桶裝芥子氣外觀特征相符，專家對中毒人員中毒癥狀進行診斷，確認與芥子氣中毒癥狀相符。

封鎖有毒物質涉及區并全面消毒

8月8日，駐齊齊哈爾市防化部隊對現場進行“3合2”消毒。軍方在地方政府配合下，對5個毒劑桶進行密封包裝，并運至富拉爾基區處理日本遺留化學武器托管庫暫時保管。附著毒液的殘土也都由防化兵裝桶密封后一并運走封存。經偵檢，該地區地下表層沒有發現大型金屬物體，亦沒有發現遺留污染物。

8月9日，救援領導小組命令齊齊哈爾市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立即啟動《危險化學品工作預案》，同時責成公安局增派警力嚴格對有毒物質涉及的北疆花園小區、鐵南廢品收購站、建華區新江二街居民區、馮屯化工廠 、南苑汽車城、五中、三合第一處、三合第二處、三合第三處、富拉爾基區富鋼這10個現場和運輸過“金屬桶”的車輛進行了封鎖，并對所有涉及有毒物質的人員進行逐一排查，使事態得到及時有效控制。

日本外務省官員抵齊

8月8日夜，應我國外交部要求，日本外務省官員抵達齊市，8月9日，日本外務省官員川上文博為團長的4人代表團抵達齊齊哈爾市，日本代表團一行聽取了事件的調查情況和人員傷害情況，并查看了位于富拉爾基區處理日本遺留化學武器托管庫及致人傷亡的“金屬桶”。9日下午，日本代表團一行還到解放軍第203醫院看望了中毒患者。

據了解，日本戰敗投降前夕，在中國大陸遺棄了很多化學武器，戰爭雖然已結束近70年，但這些化學武器仍在嚴重威脅和危害著中國有關地區人民生命財產和生態環境的安全。1997年《禁止化學武器公約》生效后，日本遺棄化學武器的銷毀問題和傷害索賠問題被提上議事日程。經多年談判，中日雙方1999年簽署了備忘錄，日方承認并承諾銷毀遺棄在華的化學武器。為盡快銷毀日遺化武，我國作出了巨大努力，截至2012年底協助日方在中國各地進行了200余次確認調查和挖掘回收及鑒別包裝作業，共安全回收保管日遺化武5萬余枚（件）。

此次芥子桶被挖掘出的現場，為日本侵華時期的516部隊的彈藥庫，新中國成立后一直是解放軍的彈藥庫，直到2001年才被北疆開發公司買下，2002年初開始開發房地產。那幾個“金屬桶”就是侵華日軍遺留下的毒氣盛裝桶，先后共致49人受害，其中1人死亡，該事件被稱為齊齊哈爾“8·4”毒氣事件。

小貼士

芥 子氣及中毒癥狀

芥子氣，學名二氯二乙硫醚，呈微黃色或無色的油狀液體，具有芥末氣味或大蔥、蒜臭味。芥子氣對皮膚、黏膜具有糜爛刺激作用，可引起眼結膜炎，引起呼吸道黏膜發炎，嚴重時造成糜爛水腫，并多伴有繼發感染。芥子氣為非致死性緩效毒氣，中毒癥狀需幾個小時或更長時間方能顯現，容易產生麻痹，后果嚴重。癥狀最初為皮膚發紅，起小水泡，慢慢匯集成大水泡，水泡破裂后，糜爛治愈期長，愈后容易留斑痕，呼吸吸入容易造成呼吸道、消化道等傷害，嚴重的可致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