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資源類商品價格話語權的認識

臺國璽|文

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排除壟斷地位，在充分競爭的條件下，任何人都沒有市場定價權。

人類進入工業化社會以來，黃金、石油、鐵礦石、銅等資源類產品，就一直是國際貿易的大宗商品，其價格變化，對各國的經濟和社會發展產生重要影響。進入新世紀以后，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對這些資源類商品的需求大幅度增長，導致進口急劇增加，進而引發了國際市場資源類商品價格出現一輪上漲。目前，盡管這輪上漲周期已經結束，但由此引出的市場話語權問題的討論依然持續。這里出于對市場規律的一般認識，筆者談一談對資源類商品價格話語權的看法。

什么是市場話語權

首先，要清楚什么是市場話語權和市場定價權，兩者相互存在什么樣的關系。

什么是市場定價權。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排除壟斷地位，在充分競爭的條件下，任何人都沒有市場定價權。在現代工業社會中，確實出現過一個壟斷時期，那時的托拉斯、康采恩等對商品定價形成一定的影響能力。但是，隨著工業化的發展，全世界只要是市場經濟國家，都制定了反壟斷法，即在法律上限制任何人擁有操縱商品市場價格的行為。所以，在現代市場上，包括世界頂級跨國公司、金融寡頭也不具備操縱市場商品價格的能力，只能順應市場供需變化的大趨勢，階段性地搞一些活動，牟取利益，這就是市場定價權陰謀論的出處。

這幾年市場話語權被吵得很熱，尤其是在中國買什么，什么價格就漲；中國賣什么，什么價格就跌的背景下，在資源市場中，中國這個大國被認為是沒有市場話語權。需要說清楚，市場話語權并不是市場定價權，而是指市場影響力。中國被認為沒有話語權，至少包括三個要素。一是市場供需的控制力；二是市場規則制定的影響力；三是市場走勢的引導力。

市場供需的控制力必須是雙向的。中國雖然是全球最大的大宗資源性商品進口國，但過去主要是在市場上單邊購買，缺乏對供應的控制力，不能在資本市場實現對沖，也就不能獲得決定性的話語權和影響力。中石化是全球最大的原油進口企業之一，但國內沒有原油期貨交易，在國際原油期貨市場搞對沖保值又受到國家有關部門的限制。這樣，在世界原油價格一路下跌的情況下，中石化只能慢慢消化跌價因素，導致企業出現階段性的巨額虧損。對大量利用進口原料的中國企業來說，原料價格上漲好消化，可以直接傳導給下游消費者；對價格下跌因素則短期內難以消化，因為受政府稅收制約，只能慢慢向下游傳遞。這里可以發現一個問題：我們的政府管理部門對現代商業模式缺乏了解，認為金融對沖就是商業投機，制定種種措施限制，從而使中國企業難以利用對沖工具形成市場話語權，不能在市場中對供需雙向實現控制，自然就喪失了市場話語權。所以，在市場上光買只賣單邊做，不管做多大都不行。

對市場交易規則制定的影響力，是擁有市場話語權的重要保障。過去，我們國家在這方面很弱。隨著工業化首先在歐洲實現，工業品市場交易模式也首先在歐洲出現。時至今日，歐洲仍然是影響全球大宗工業品價格形成的中心。美國雖然是世界老大，但也只是影響全球農產品價格形成的中心。由此可見，全球市場交易模式在工業化進程已經逐漸完善了，很難發生重大改變。中國作為新興經濟體國家，不可能改變世界市場交易模式，只能在其中融入中國因素。中國期貨交易和電子商務等新商業模式的出現，就是在世界市場交易模式中添加的一個中國因素。過去，世界上只有倫敦金屬交易所（LME）、紐約商品交易所（comex）這些對沖平臺，《英國金屬導報》（MB）這樣的報價平臺，有色金屬的市場交易只能按照外國人制定的規則辦，也就只能用刀叉吃洋餐。現在，我們有了上海期貨交易所（SHFE）、泛亞有色金屬交易所，制定了我們的交易規則。雖然這不可能讓外國人徹底改了規則，但我們在餐桌上擺了筷子，外國人也可以按規則和我們一樣用筷子吃飯。我們在有色金屬市場的話語權顯然是提高了。

要形成市場話語權，僅控制供需，制定交易規則還不夠，還要有市場引導力，就是要有一個運行機制，核心是形成高水平解讀市場信息的能力。當前，國內外有色金屬交易集中體現在期貨交易所、現貨市場、報價平臺這三種方式上。期貨交易所包括：倫敦金屬交易所、紐約商品交易所；現貨交易市場包括：泛亞有色金屬交易所、無錫不銹鋼交易中心、天津貴金屬交易所；報價平臺包括：《英國金屬導報》、上海金屬網、北京安泰科信息開發公司等，貨幣、實物供需的信息量非常大。怎樣解讀這么大的信息并形成影響力是一個大問題。目前國外比我們做得好，路透對貨幣、實物、信息供需的一體化解讀能力就很強，影響力也很大，形成了輿論和市場引導力，與之相比，我們的新聞輿論導向就不行。對此，必須有清醒地認識。

市場話語權的形成是一個長期過程

改革開放以來，為了增強中國人在國際有色金屬市場的話語權，各界有識之士進行了不懈的努力，取得了積極成果。在搭建資本對沖交易平臺方面，出現了期貨交易所、現貨市場和報價平臺；在引入金融資本方面，倉單抵押已經被銀行接收；在信息解讀方面，資源類商品交易信息已經在中央電視臺經濟頻道播出。應該說，效果還是明顯的。2014年，受國際市場影響，大宗有色金屬價格出現分化，多數下跌。但是，鎢、鉍、銦、鍺等稀有金屬價格比較穩定，中國的新商業模式在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總體來看，中國人在全球有色金屬市場的話語權還是有限的。其原因是多方面的。

一是中國市場國家的地位沒有得到普遍確認。當前我國政府對經濟活動的干預仍然過多，中國的市場國家地位沒有得到發達國家的承認。如上海期貨交易所，盡管有色金屬的交易量很大，但在發達國家仍被認為是一個政府控制的機構，而不是一個企業。港聯所收購倫敦金屬交易所后，其背后國家開發銀行的資金背景，對倫敦金屬交易所今后的發展也有重要影響。

二是利益集團的阻撓。中國經濟領域的利益集團已經形成，他們對影響其利益的任何新事物和改革措施都采取抵制態度。特別是一些利益集團帶有政府背景，成為進一步深化改革的主要阻力。大家都說兩桶油、三桶油搞壟斷，實際上從生產、銷售看，根本不存在壟斷，全國石油加工能力7.2億噸，三桶油加起來不到5億噸。壟斷在哪里？在原油進口權上。擁有兩億多噸原油加工能力的民營企業幾乎沒有原油進口權，這怎么形成市場話語權呢？

三是法律法規不健全。要形成市場話語權，光有資本對沖交易平臺不行，還必須有大規模的投資銀行在平臺上表演。我們的國家商業銀行雖然搞了一些中外合資的投行、股份制的投行，但受現行銀行法的制約，還不能搞到像高盛、摩根士丹利那樣的規模。這樣，中國投行的競爭實力就明顯不如國際財團，同時也不利于推進實體經濟資產的貨幣化。目前在國內資本對沖交易平臺活動的小散戶不少，具有資金實力的大戶不多。即使規模很大的實體企業，由于其龐大的資產固化為固定資產，無法實現流動性，現金也非常緊張，甚至短缺。

四是市場解讀能力亟待提升。目前我們的市場信息解讀能力與發達國家相比，確實存在很大差距，發不出響亮的聲音，嚴重影響市場話語權的提升。所以，必須全力打造強有力的輿論平臺，壓制不符合我們利益的聲音。這是當前我們面臨的一項重要任務。

中國要在資源類商品市場上擁有話語權，還需要做很多工作，只有不斷增強我們自身的實力，才能實現這個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