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談一場以耍流氓為目的的戀愛

徐憶敤

親愛的爸媽：

我知道，最近你們為了我的婚事操碎了心。我今年28歲了，作為女孩子，這個年齡令人尷尬。我想做一個孝順的孩子，滿足你們這個并不算奢侈的愿望。為此，我參加了很多次你們為我安排的相親。

可我發現，自己對那些相親對象根本愛不起來。看著對面一張張和我一樣麻木的臉，我的心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句話：我們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我們的目標無非就是找一個各方面條件和自己差不多的人，談一場不咸不淡的戀愛，最后領證結婚，生個小孩，完成人生重任。只要能讓父母開心，輿論滿意，哪怕自己每天過著單調沒有激情的婚姻生活也OK。

你們一定會說，婚姻不就是這樣子嗎？我相信你們的人生經驗，但我更想尊重自己的內心。我不想等我人生暮年的時候回憶起我這一生，遺憾自己從來沒有談過一場真正的戀愛。

其實很久很久以前，我有過這種戀愛的感覺。

也許你們早就忘記了。那年我讀高一，那個男生是我們隔壁職校的學生，比我大一歲。他長得很高，很清秀，投籃的姿勢也特別帥。偶爾我會去籃球場看場比賽放松放松，幾次之后，我便注意到了他，但從不敢奢望和他之間會發生什么。

那天放學的時候，我的自行車鏈子突然掉了，擺弄了半天也弄不好。就在這時，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從身后響起：“車壞了？我來幫你看看。”我轉過頭，驚喜地發現居然是他。

他只用了一兩分鐘便幫我解決了問題。我一邊道謝，一邊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他笑瞇瞇地看著我：“小事一樁，不用謝。”從那以后，我們經常在學校門口“遇見”，然后兩人結伴騎著自行車回家。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三個月，卻突然被打破了。那天我正準備和他一起回家，卻被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喝制止了。“囡囡，跟我回家！”是爸爸。當時您鐵青著臉，我連句“再見”都不敢跟他說，就乖乖地跟您回家了。那天晚上我才知道，你們其實已經注意我好久了。

“囡囡，你怎么能和這種人談朋友呢？他只是個職校生，你跟了他前途就全毀了。”媽媽苦口婆心地勸我。“囡囡，我不準你再和那個小流氓來往。要是被我發現，我就打斷他的腿！”爸爸的口氣更是強硬。我搞不懂職校生怎么了，難道穿得時髦點，頭發留得長一點就是小流氓了嗎？他的一句冷笑話總能讓我樂上半天，他告訴我的那些奇聞逸事比書本上冰冷的外語單詞、化學元素有趣得多。但我不敢反駁，甚至不敢為自己辯解一句。

也許在你們眼里，那只是孩子青春期都會經歷的所謂早戀，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很多年之后，我才發現它對我的人生有多么深遠的影響。因為你們當時簡單粗暴的處理方式，讓我完全封閉了自己，失去了愛的能力。

我也曾想過就按照你們的安排，相親結婚生子，但內心深處總有那么一絲不甘心。直到某次我看到一個電視相親節目，當主持人問一個女嘉賓她來的目的是什么時，她居然說：“想談一次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當時全場嘩然，但那位女嘉賓依然堅定地回答：“那我就談一場以耍流氓為目的的戀愛。”當時我完全怔住了，她的態度讓我敬佩，更讓我看清了自己的內心。

爸媽，就讓我的人生任性一次，為自己活一次，讓我談一場以耍流氓為目的的戀愛。即使那個人到現在還沒出現，但我相信，他一定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等著我。終有一天我會遇見他。

你們的女兒：囡囡

2015年8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