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中共對近代中國秘密社會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

曹素芳

(吉首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南 吉首 426000)

論中共對近代中國秘密社會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

曹素芳

(吉首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南 吉首 426000)

中國共產黨對近代秘密社會的利用、改造過程分為初步認識、曲折探索、聯合抗日、限制改造四個階段，在此過程中取得了豐富的經驗，并對秘密社會組織成員進行了階級觀念、組織紀律和理想信念的教育。主要做法體現在四個方面：方法上體現為組織上打入內部，積蓄力量，以待時機；宣傳上大張旗鼓，展開政治攻勢；策略上區別對待，有的放矢；步驟上循序漸進，爭取、改造與取締相結合。

近代；秘密社會；思想政治教育

秘密社會是近代中國歷史發展過程中一股獨特的力量，也是中國民主革命需解決的一個實際問題。中國共產黨成功運用思想政治教育方法，正確處理秘密社會問題，取得了十分豐富的經驗。

一、中國共產黨對秘密社會的利用和改造過程

(一)1921年～1927年，中國共產黨成立之初：初步認識

中國共產黨在成立之初的工人運動和農民運動的實踐中，利用了秘密社會的革命性特點，也犯了一些錯誤，為以后開展工作積累了寶貴的經驗和教訓。

辛亥革命前后，中國工人大都來源于破產農民，為了謀生往往參加宗法式的幫會，因此在開展工人運動過程中，中國共產黨首要考慮如何克服幫會的破壞力。這一階段，中國共產黨采取派中共黨員加入幫會或者利用聯絡、動員、爭取幫會頭目的方式開展工作。如李啟漢在上海派共產黨員滲入到青幫和洪幫；李立三在安源路礦工人罷工中動員洪幫首領配合罷工行動等等。在農民運動中，中國共產黨也充分利用了秘密社會。1927年8月，中共中央要求各地組織發動武裝暴動的過程中聯絡和利用秘密社會的力量。方志敏在江西領導的武裝暴動、毛澤東領導的湘贛邊界暴動都有秘密社會武裝力量的積極參與。

在此期間，中國共產黨對秘密社會的策略出現了一些問題：一是不少地方組織采取利誘等方式聯絡和利用秘密社會組織，沒有做深入細致的工作，被爭取的秘密社會隊伍欠缺穩定，戰斗力弱。如湖南秋收暴動前收編的土匪邱國軒部在戰場上臨敵叛變，給革命帶來極大的被動[1]6。南昌起義中，對改編的土匪武裝來不及進行深入的訓練，戰斗力薄弱，導致很快潰敗。二是注重與秘密社會上層領袖的聯合而忽視群眾基礎。比如吉安縣委“在暴動的準備中，只注意聯絡東固的會匪，派人到會匪中去工作，從不想到怎樣發動群眾”[2]9-10。

(二)1927年～1937年土地革命時期：曲折探索

在此階段，中國共產黨對秘密社會的認識在探索中不斷變化，對秘密社會組織的策略也在曲折中不斷發展。

1927年底，賀龍、周逸群在湘鄂西地區開辟根據地，鶴峰縣鄔陽關陳連振、陳宗瑜父子的“神兵”,四川東部的甘占元、覃伯卿相繼被收編。毛澤東移師井岡山后，土匪首領王佐、袁文才的武裝于1928年接受了改編，壯大了革命武裝。

1928年7月在莫斯科召開的中共六大決議“對土匪的關系”指出：“與土匪或類似的團體聯盟僅在武裝起義前適用，武裝起義之后宜解除其武裝，并嚴厲地鎮壓他們，這是保持地方秩序和避免反革命的頭領死灰復燃”[3]12。反映出此時中共對秘密社會的工作方針已經開始有了“左傾”傾向。

但在實踐中，紅軍的具體政策在尊重六大決議原則的基礎上做了溫和的變通。1929年中共閩西特委逐漸認識到收編土匪武裝是壯大紅軍的重要手段，“匪運”上升為與“工運”“農運”“兵運”并列的重要工作[4]169-170。同年初，紅四軍的《告綠林弟兄書》也號召廣大“綠林弟兄加入紅軍”，“歡迎綠林弟兄加入土地革命”[2]215。

1930年6月，紅四軍通過了《流氓問題》決議案，認為流氓加入紅軍和地方組織后滋生了許多錯誤觀念，必須進行“洗刷”。1931年六屆四中全會后，“肅反”貫徹了“左傾”路線，以“大刀會”“兄弟會”等秘密組織的罪名殺害了不少人。1933年12月江西省第二次工農兵代表大會工作報告決議案也要求大力消滅大刀會等組織。這段時間黨在秘密社會問題上又出現了左的錯誤傾向。

但在1934年，紅三軍發布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湘鄂川黔革命軍事委員會致貴州印江、德江、務川、沿河各縣神壇諸同志書》，當地的“神兵”成員紛紛加入紅軍，說明我黨對秘密社會重新正確認識。此外，陜甘邊區劉志丹爭取了郭寶珊及其他小股土匪，川陜革命根據地陜南特委爭取了哥老會，江蘇省委爭取了徐州、海州的刀會。

(三)1937～1945年，抗日戰爭時期：聯合抗日

抗日戰爭時期，秘密社會組織迅猛發展并出現了分化組合，中國共產黨及時調整策略，聯合秘密社會共同抗日，為抗戰勝利做出了貢獻。

1935年12月，中共召開的瓦窯堡會議上通過了《中央關于目前政治形勢與黨的任務決議》，指出: “一切反日反賣國賊的分子，不論他們代表哪一階級、哪一政治派別、哪一社會團體、哪一武裝隊伍，都可以加入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接著，中共中央于1936年7月接連發表了《中華蘇維埃中央政府對哥老會宣言》和《中央關于爭取哥老會的指示》，明確表達了對哥老會的友善態度及聯合意愿。1938年，中共中央在關于地方抗戰工作原則的指示中，要求各地黨組織 “組織各種合法團體(如在家禮等) 以組織群眾”(“在家禮”即青幫。)與此同時，中共發表《哥老會是抗戰的力量》一文，向全國宣傳支持和聯合哥老會的政策。1940 年12月25日，中共下發了《中央關于哥老會青幫工作的初步指示》，指出爭取哥老會及青幫大部分人士積極參加抗日，成為當前統一戰線與民眾運動中重要的任務之一，并對如何爭取哥老會及青幫抗日制定了具體的政策。

中國共產黨對秘密社會的策略獲得了巨大的成功，華北的紅槍會、東北的大刀會、湖北的哥老會、上海的青洪幫、皖南的大刀會等秘密社會武裝力量在中共相關政策的感召下相繼投入到民族抗戰中，為抗戰的最終勝利做出了貢獻。

(四)1945年～1949年，解放戰爭時期：限制改造

抗日戰爭勝利后，除少數被中國共產黨收編、改造外，秘密社會組織大部分脫離統一戰線，發展成為阻礙革命發展的因素。部分秘密社會組織不斷侵擾共產黨地方政權、殺害共產黨干部群眾、破壞地方社會秩序，有的甚至配合國民黨軍隊進攻解放區。在此情況下，中國共產黨開始采取限制、改造和清剿的措施。新中國成立后，曾在中國歷史上長期存在的秘密社會組織基本上銷聲匿跡。

二、中共對秘密社會思想政治工作經驗總結

在團結、爭取廣大的秘密社會組織成員參加民主革命的同時，中國共產黨通過細致艱苦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對其進行有效改造，使其成為革命的力量，總結起來主要包括以下幾方面經驗：

(一)思想政治教育內容充實

1．階級觀念的教育

毛澤東同志在《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一文中分析了秘密社會的成因與特性，并提出該組織經過改造可以成為“一種革命力量”。賀龍考察“神兵”運動也認為:“神兵大部分是被壓迫的勞動人民，為反抗軍閥、反對苛捐雜稅而組織起來的。”在階級分析的基礎上，啟發秘密社會的階級意識，成為爭取秘密社會組織工作的重要環節。1929年的《告綠林弟兄書》、1933年的《勸告被欺騙壓迫誤入大刀會的自新來參加土地革命的一封信》、1934年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湘鄂川黔革命軍事委員會致貴州印江、德江、務川、沿河各縣神壇諸同志書》等貫徹了這一思想。同時，秘密社會組織成員階級意識模糊，加入革命隊伍以后，如果任其發展，將對整個革命隊伍產生消極的影響。所以中國共產黨利用秘密社會“濟困扶危”“打富濟貧”的口號，把黨的宗旨灌輸到其頭腦中，啟發其階級覺悟，將其轉化為革命隊伍的有生力量[5]173。

2.組織紀律的教育

秘密社會組織成員游民習氣嚴重，加入革命武裝之后，流寇思想隨之滲入革命隊伍。毛澤東指出，肅清流寇思想的方法，首先是要“加緊教育，批評不正確思想，肅清流寇主義”；其次是要“對現有紅軍基本隊伍和新來的俘虜兵，加緊反流氓意識的教育。”[6]94隨著革命形勢的發展以及秘密社會工作經驗教訓的總結，中國共產黨對于收編以后的秘密社會成員提高了政治要求，加強了政治訓練。1930年3月閩西第一次工農兵代表大會提出：“集團土匪收編后，應遵守紅軍紀律，聽從政府指揮。集團土匪收編后，由政府派政治軍事人才指導其工作。”隨著紅軍的紀律要求逐漸嚴格，1930年6月在紅四軍前委和閩西特委聯席會議“流氓問題”決議案，提出了“洗刷”政策，“清洗”少數難以改造的成分。

3.理想信念的教育

秘密社會組織大都是由經濟原因而結成，其成員多為渴求財富而無政治理想可言。1929年毛澤東在《關于糾正黨內的錯誤思想》一文中提出，“要從政治上思想上改造革命軍隊中的流氓土匪成分和各種非無產階級思想”，雖是針對革命軍隊的指導意見，但對于改造秘密社會成員也很有意義。中國共產黨對于收編以后的秘密社會組織成員加強了理想信念等方面的政治訓練。如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中，爭取過來的槍會首領不僅學習黨的有關文獻，還學習《中國秘密社會簡史》等課程；北伐期間，武昌中央農民運動講習所對秘密社會組織的首領也進行了政治、軍事以及思想方面的教育。

(二)思想政治教育方法得當

改造秘密社會組織及其成員需要耐心細致的工作，策略和方法是極為重要的，在具體過程中，中國共產黨采取了以下方法：

1.組織上打入內部，積蓄力量，以待時機

在早期的工人運動中，李立三等人就采取派黨員加入幫會組織的方式聯絡秘密社會組織。在農民運動中，1927年中國共產黨湖南省委發出《湘省目前農民運動(農村暴動)行動綱要》中提出: “我們應密切地與會黨合作，我們所活動之處均需與會黨接頭，向他們宣傳土地革命，邀他們共同工作。”[7]27在領導湘贛邊界起義時，有好幾股會黨武裝“自動地要求和工農軍合作”，壯大了起義軍的力量。王佐、袁文才的綠林武裝也為建立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奠定了堅實的基礎[8]68。

1934 年，賀龍派傅忠海打入川鄂交界處的“神兵”隊伍去改造“神兵”。在陜甘邊蘇區，謝子長、劉志丹等領導人不僅是紅軍的領袖，還是哥老會中的模范。同時，黨派部分人員加入哥老會，從內部進行工作，使哥老會的性質轉變為革命性的群眾組織，或爭取其成員加入革命隊伍[9]56。

1936年，張聞天(時任中國共產黨中央總書記)指示: “……各種封建的秘密結社(如哥老會、青洪幫等)……只要是有組織的群眾團體，我們就應該進去工作”[10]16。

1940 年《中央關于哥老會青幫工作的初步指示》提出，挑選曾經加入過秘密社會的黨員打入內部，站穩腳跟，并“依靠他們在哥老會及青幫內部外部開展廣泛的活動”。

2.宣傳上大張旗鼓，展開政治攻勢

中國共產黨政府采取靈活多樣的策略，在政治上擴大宣傳，使我們的政治影響不斷擴大到秘密社會組織成員中去。

1934年6月，湘鄂川黔軍委在印江發布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湘鄂川黔革命軍事委員會致貴州印汀、德江、務川、沿河各縣神壇諸同志書》，隨之各支紅軍干部大隊分別深入各地神壇，在神兵群眾中廣泛宣傳“致神壇諸同志書”的主要精神，深得廣大神兵群眾的擁護和歡迎。

1936年4月，中國共產黨中央向國民黨、青年黨、全國青幫、洪幫、哥老會、理門等全國各黨各派各團體各幫各業發出了《為創立全國各黨各派的抗日人民陣線宣言》，指出:“不管我們相互間過去有著怎樣的沖突與斗爭，然而我們都是中華民族的子孫，我們都是中國人, 抗日救國是我們共同的要求”。1936年7月，《中華蘇維埃中央政府對哥老會宣言》和《中央關于爭取哥老會的指示》明確表達了對哥老會的聯合及友善態度，為中國共產黨公開聯合哥老會、化敵為友、共同抗日救國打下了基礎。

3.策略上區別對待，有的放矢

“爭取其群眾，孤立其首領”是吸收和改造秘密社會工作中行之有效的策略。1927年6 月，《中央通告農字第八號——農運策略的說明》中關于“會黨問題”的策略指出:黨要對秘密結社不同對象采取不同的態度，對一般成員、有階級覺悟的先進分子以及反動分子采取各種不同策略。1929年7月中國共產黨閩西第一次代表大會通過了政治決議案，對于可能爭取的土匪，也提出了類似的工作方法。1929年12月，鄂豫邊第一次全區代表大會總結出了槍會工作16條原則，包括勾結其領袖借以分化其群眾、挑撥其群眾與領袖斗爭，絕對禁止群眾與群眾沖突等原則，“爭取其群眾，孤立其首領”原則逐漸形成。

4.步驟上循序漸進，爭取、改造與取締相結合

在建立革命武裝和開辟革命根據地之初，中國共產黨對于秘密社會以“利用、爭取、聯絡”策略為主，對勢力較大的組織和首領予以形式上的保留。

在抗戰期間，中國共產黨在爭取秘密社會組織抗日的同時, 還采取某些過渡的辦法改造秘密社會組織落后的傳統與形式。1941年9月, 新四軍蘇中軍區曾組成“民運隊”對幫會展開工作，按當地幫會的一套與他們結拜兄弟，但改變了原來帶有嚴重的封建色彩的結拜宗旨，賦予了新的革命內容，這種事例在抗日戰爭時期是多有出現的。

隨著革命力量的壯大以及對秘密社會的認識不斷深入，中國共產黨在解決秘密社會方面有了更多的主動性和選擇，在后期偏重于改造和取締的策略，步驟上循序漸進。

[1] 江西省檔案館.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86.

[2] 江西省檔案館.中央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M].中冊.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82.

[3] 中央檔案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1928)[M].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3.

[4] 江西省檔案館.中央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M].上冊.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82.

[5] 王躍飛.淺析紅軍團結改造神兵的歷史經驗[J].貴州民族研究,2005 (4).

[6] 毛澤東.毛澤東選集[M].1卷.北京: 人民出版社, 1991.

[7] 中央檔案館.秋收起義(資料選輯)[M].北京: 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2.

[8] 歐陽恩良.民主革命時期毛澤東關于秘密社會的認識與策略[J].河北學刊，2011(7).

[9] 何海濤.陜甘邊蘇區對哥老會的統戰工作淺議[J].魅力中國,2009(28).

[10] 紅 曼.抗日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在陜甘寧邊區爭取哥老會中的統戰工作[J].湘潮,2013(11).

IdeologicalandPoliticalEducationWorkoftheCPCtotheSecretSocietyofModernChina

CAO Sufang

(MarxismCollege,JishouUniversity,Jishou426000,China)

The utilization and transformation of secret history by CPC were processed in four stages,from initial understanding, exploration in twists and turns to joint anti-Japanese aggression and then to limited transformation.The Chinese Communist Party has accumulated rich experiences in the process of using and transforming the secret society, which mainly reflected in the following aspects: in content, it finished educating the members of the secret society of the correct class concept, or organization discipline and ideal faith;in methods, the organization infiltrated into the secret society, gathered our strength and bided the time; in the propaganda , they launched a political offensive widely; in the strategy, treating the members differently and having a definite object in view；in the step,combining persuasion, reshaping and total banning.

modern times; the secret society;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2015-01-02

曹素芳(1974- )，女，土家族，湖南張家界人，吉首大學副教授，主要從事思想政治教育研究。

K092

A

1671-8127(2015)03-0131-04

[責任編輯袁培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