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隨著全國各地城市遺址博物館的開發與建設工作的大力推進,存在的問題也逐步顯現。 [1]這些問題由點到面都指向了有關城市遺址博物館“是否能夠開發”的爭議。該爭議實質反映出這樣的事實:我國還處于一個經濟制度轉型期,“城市遺址博物館的保護和利用是堅持事業方向,還是走產業發展道路?” [2]成為兩種經濟體制碰撞的矛盾焦點所在,并由此形成了對于城市遺址博物館及其相關文化產品延伸問題的“事業說”和“產業論”。本文詳細收集整理和提煉了歷年來相關學者對該問題的研究結論和建議,分別對比分析了這些研究成果的趨勢,并最終對該爭論問題提出了總結和建議。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8784(2015)01-12-4
收稿日期:2014-11-10
基金項目: 本研究得到“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專項資金”(項目編號:JBK130460和JBK130824)、四川省教育廳“西部旅游發展研究中心”(項目編號:2013ZR0193)、四川省科技廳“軟科學”規劃項目(項目編號:2013ZR0193),四川省哲學社科重點項目(項目編號:SC14A031)以及西南財經大學2013年度校級教學改革項目(項目編號:BJG140124)的共同資助。
作者簡介:艾 進,管理學博士,副教授,西南財經大學工商管理學院,主要研究方向:應用經濟學,旅游市場營銷;謝敬鳳,管理學碩士,四川文化產業職業學院,主要研究方向:旅游市場營銷,消費者行為;王豹江,旅游管理碩士,西南財經大學工商管理學院,主要研究方向:旅游市場營銷。
一、爭論的背景和原因
城市遺址類博物館其本質是一種特殊的文化資源。依托其特色和價值所形成的遺址文化產業更是城市文化旅游的主要吸引物和重要經濟來源。它對城市文化的傳承、傳播與創新有著巨大的推動作用,也因此成為所在城市文化產業發展的重要源泉,而其發展最終能夠帶動整個區域乃至國家文化業和旅游業的有效發展,進而推進國家民族文化的大繁榮大發展。 [3]
自十七屆五中全會提出推動文化產業成為“國民經濟支柱性產業”,十八大也強調全面建設文化強國,明確了文化發展首先是傳承,并要求深化文化體制改革。在此背景下,相對于其他類型的博物館,城市遺址類博物館開發建設數量的遞增速度是最快的。 [4]
然而,在全國大興城市遺址類博物館文化產業建設的同時,存在的問題也逐步突顯。這些問題主要表現在:
(1)對遺址的認識、開發和管理理念落后。缺乏立足于該類博物館特殊性,并將其建設發展與城市文化、經濟以及文化產業相結合,繼而上升到文化遺址產業概念上的理念與實踐的探索。 [5]
(2)缺乏市場化、人性化的經營管理模式,未能識別和區分其不同類型和代際參觀者的需求。以致于相關遺址文化產品形式單調,建設和陳列內容趨同,不能同多元化的市場需求相適應,無法實現其公共產品的收益與成本分配的公平性,并導致了遺址文化產業結構優化滯后于國民經濟的發展。
(3)相關文化產品結構不合理的問題。一方面其輔助產品并不能配套和支撐其主導產品。另一方面部分城市遺址類博物館過度商業化和嚴重同質化,使得遺址本體與環境的保護工作難以提升,嚴重地破壞了遺址的代際傳承性。 [6]
(4)城市遺址博物館文化產業各部門間發展不協調,沒有形成一個相互協調、平衡發展的產業網,導致產業穩定性不強,綜合效益較差,使得其遺址文化產業的經營處于一種分散狀態等。 [7]
然而上述問題僅僅只是表象。全國各地的發展實踐活動中反映出來的事實是:目前的主要問題尚未真正涉及“如何具體開發和管理”,而是大多停留在“是否能夠開發”的前期討論。該問題實質反映出這樣的事實:我國還處于一個經濟制度轉型期,“城市遺址博物館的保護和利用是堅持事業方向,還是走產業發展道路?” [8]成為兩種經濟體制碰撞的矛盾焦點所在,并由此形成了對于城市遺址博物館及其相關文化產品延伸問題的“事業說”和“產業論”。
二、城市遺址博物館管理與發展的事業說
國內不少學者對城市遺址博物館文化產業內涵所涉及的“文物產業”、“遺產產業”、“博物館文化產業”等提法和內容提出了質疑和反對。早在2003年,國內學者李曉東就在其專著《文化遺產的保護與經營》中指出,許多國內學者認為,遺址和文物的管理應重“保護”而不是經營,因為文物本身絕不能是經濟資源,因此文物事業單位(如城市遺址博物館等)絕不能產業化。 [9]這種觀點一直堅持至今。這些學者明確提出,博物館保持事業型道路才守住博物館文化的傳承與弘揚的本質,搞市場,走產業化,就破壞了文化傳播的初衷。其中最典型的觀點是城市遺址博物館的文化產業化必將破壞其原有的文化氣息、氛圍和嚴肅性,使其所承載的歷史文化世俗化、變異化、功利化和庸俗化。2013年國內學者謝辰生在其專著中用“威脅”一詞來形容今天城市遺址博物館的文化產業化現象。他指出,這是當前損害中國文物保護的最大威脅,因為產業一詞其本質主要是指在社會分工條件下從事經濟活動的各部門,而文物工作是不以營利為目標的社會公益事業,所以絕不能搞產業化經營。 [10]
學者們一方面論證城市遺址博物館產業化在體制上的質疑以及在博物館功能上的誤導,另一方面,給出了有如水洗三孔(2001年),撞毀孔廟石碑等因為遺址博物館產業化和市場化帶來的災難。還有部分學者認為,《國際博物館協會章程》指出“博物館是不以營利為目的為社會及其發展服務的對公眾開放的永久性公共機構”。從邏輯上分析,雖然公益性是博物館的重要特征,但博物館隸屬于文化單位是公益性組織,經費由國家承擔,那就應該為社會提供無償的服務,只需把研究和展覽做好就行,搞文化產業是不務正業。另外,博物館中的文物藏品象征著人類文明和人類的價值財富,其對公眾有著非常高的教育意義。所以,要保護博物館文物藏品現有的公共服務性,博物館藏品的陳列展示、維護保養、研究等工作是不能推向市場的。 [11]
三、城市遺址博物館管理與發展的“產業論”
在中國第六屆文化產業年會上,以國內王際歐為代表的一批學者指出,我國城市遺址博物館長期采用由國家統一規劃、統一領導、統一步調的“事業型”辦館模式(2008年后)。這種模式導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博物館的一切由政府包辦,政府給多少錢,博物館就做多少事。這樣的現狀已經嚴重地阻礙了博物館自身的創新與發展,使其不能與時俱進地發揮對文化精神的宣傳、推廣與傳承使命,并最終脫離了市場。王際歐進一步指出,有必要首先把“產業”的概念導入到現有博物館的工作思路,徹底改變遺址博物館的工作和思維模式 [12]。
王際歐等人的觀點并不是城市遺址博物館“產業化”設想的首次提出,早在2001年,國內學者徐篙齡就以經濟制度轉型期的具體現狀和體制改革的內容進行分析,論述了要發揮文物和遺址的歷史文化傳播傳承功能就必須開發其經濟功能的必要性。而徐篙齡進一步指出,要開發文物和遺址的經濟功能就必須借助于“文物產業”這一形式 [13]。之后的學者就這一產業化的內容,分別從自身的學科背景和研究視角進行了描述與論證。如2002年章建剛以可持續發展的基本假設入手,針對整個遺址遺產管理工作,提出了應在現代文化產業的框架內進行遺產開發,并明確贊同國外提出的“遺產產業”的概念與內涵 [14]。
此后的國內研究開始關注博物館產業化的實施理念與產業延伸方向等問題。2008年,葉俊之等人提出了遺址博物館產業發展的關鍵是內部體制的配套改革,而改革的內容一方面依托于文物資源的有效利用和文化產品的不斷創新,另一方面則需依靠旅游市場的大力開拓 [15]。由此,遺址文化資源將通過旅游為途徑轉換為文化資本的基本認識的雛形出現了。而同年,孔正一的相關研究則提出了遺址博物館“市場化、產業化、多元化和信息化”的“以文化產業養(博物館)文化”的發展模式設想 [16]。直至2014年,學者李林娜綜合前期各學者的研究結論與建議,提煉并提出“博物館產業化經營不僅有利于提高歷史文化傳播效益,同時還將拓展各類博物館的融資渠道,進而豐富其多元化、可持續化的發展與經營” [17]。由此,國內相關研究者通過對國內外文化產業的發展和趨勢解讀與提煉,和對國內博物館現狀與問題的分析,初步提出了這樣的有關遺址博物館文化產業化的理念共識:遺址博物館所呈現的歷史文化是博物館參觀過程(旅游)的靈魂,遺址和文物為載體的歷史文化為游覽(旅游)提供市場,而歷史文化資源通過游覽(旅游市場)轉換為文化資本,由自發到自為,這也符合世界經濟文化融合發展的大趨勢;此產業化過程中有這樣的規律:歷史文化資源將首先資產化,資產將隨后資本化,資本也將產權化,而產權終將金融化和全球化…… [18]
上述學者的共同點在于不否定博物館從事經營性活動并獲取相應的收益。他們強調只是這種收益與一般意義上的經濟組織在分配和使用上有本質的差別,這一本質區別在于博物館的經營收入最終要用于文博事業發展。因此,他們認為,發展遺址博物館文化產業,不但能更好地弘揚文化精神,還能解決博物館長期以來經營資金緊張的問題,更能滿足不同受眾不同的文化產品消費需求。
值得一提的是,部分學者進一步對城市遺址博物館產業的發展機制進行設想與探討。如,針對城市遺址博物館的管理體制改革問題,王興斌提出了博物館遺址文化的所有權、管理權、經營權和監督權“四權分離與制衡”的管理模式;龐愛卿則提出把市場化的激勵機制引入遺產管理,地方政府可在“簽訂長期合同”前提下,把遺產經營權轉讓給企業 [19]。再是針對城市遺址博物館文化產業化方式方面,章建剛提出了,博物館遺址文化通過保護措施,制作成可展示的產品和服務,以展示傳播的方式,進行商業交換,實現遺產全球跨區域的產業化。最后是針對城市遺址博物館及其相關文化產業化的戰略構思 [20]。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張曉明提出的遺產產業化的“數字化戰略”,通過建立人文遺產數字化項目,形成以我國自有知識產權為基礎的技術群,加速人文數字資源的應用,推動國家整個文化產業化的進程等等。
四、“事業說”與“產業論”爭論的啟示
部分學者對城市遺址博物館文化產業化提出質疑觀點,究其原因是因為目前整個博物館文化產業開發的對象很模糊,也就是“可以做什么、應該做什么”的問題沒有搞清楚;同時在現有管理模式下,博物館文化產業的發展還不成熟,受到政策、法律以及社會文化環境的制約,發展博物館文化產業紙上談兵;最后,目前我國文化產業的內容、方向和整體規模尚在形成過程中,涉及到博物館這一個局部當然受局限 [21]。
雖然公益性是城市遺址博物館的重要特征,文化事業單位是這些博物館的屬性,但是由于其文物藏品或遺址往往代表的是過去人類文明和文化精神,就如深埋入地下的那些文物和殘缺不全的遺址一樣。要將地下的、逝去的東西,重新搬到地上,單純依靠物理力量雖然可行,卻將無法使之鮮活。這就如僅僅憑借博物館的傳統保護和研究功能將無法進行今天的歷史和文化的深度推廣,更無法發揮其豐富的與時俱進的社會功能一樣。由此,新經濟時代下的城市遺址博物館文化產業化發展應該被予以明確且提上日程。
新經濟時代的城市博物館文化產業化發展應該是博物館事業與博物館文化產業并重的。事業與產業二者之間應該是“源”與“流”的關系,本源的公共文化產品堅持事業化,而在“源”的基礎上進行創新從而能夠滿足個性化需求的非公共產品便需要大力進行產業化發展。
博物館事業與博物館文化產業化之間并不矛盾,二者相互促進,共同發展。產業化是為了更好地事業化,事業化是用來限制無原則無尺度的產業化。這就是說,城市遺址博物館可以基于其歷史保護和研究的文化事業,對文物和遺址進行創新性研究開發,并按工業化、標準化的生產方式生產各種非公共文化產品,形成博物館文化產業,從而滿足市場經濟環境下參觀者對展覽內容、博物館文化產品多樣的個性化的需求;另外,博物館文化的產業化目的在于更好地促進其事業的可持續發展,為其造血,為其提供更為強大且多元化傳播途徑和效果。因此,合理利用二者之間的協同關系,開發城市遺址博物館文化產業,將最終實現城市遺址博物館的健康可持續發展。
【責任編輯:閆現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