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與那女子婚事將近,誰料戰事突然吃緊,將軍只得趕赴前線……”眼盲的說書人輕拍板木,慢悠悠地道。
臺下聽書人陸白陰沉道:“這個故事你是從何處聽來的?”
說書人渾身一震,抬頭循聲看去,又倉皇低頭:“一位姑娘喝醉酒后對草民說的。”聲音嘶啞難聽。陸白皺眉:“她人呢?”
“死在郊外了,臨死前手里還握著這個。”說書人顫顫巍巍地掏出一枚玉佩。
陸白盯著他曾送與她的定情信物,眼里幾乎要滲出血來。那年他們一見傾心,恩愛非常,后來他趕赴前線,鴻雁難寄,他的思念在羌笛里,吹落了雪夜。
也許是相思難耐,她竟千里迢迢尋他而來。可誰想她竟是敵軍派來的細作,趁自己不備竊走了戰略部署。他拼死扭轉頹勢,班師回朝后,自覺有愧國家,他主動請求卸甲歸田。
他發誓,上窮碧落下黃泉,定要親自將她挫骨揚灰。他費盡心力,卻發現她竟就這般死去。
沉默許久,陸白終于出聲:“帶我去看看她吧。”說書人將他帶到一抔黃土前,踉蹌離去。再回首,看到陸白靠在樹上的身體微微顫抖,雪落滿頭,竟像極了她夢中的白首到老。
彼時陸白功高蓋主,君王忌憚,不惜派人泄露軍情,也要讓他功敗垂成。她本是細作,卻在他的笑意里背棄了本意。她得到盜竊虎符的命令后假意前往,想要告訴他危險蟄伏,誰知她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被人暗中綁走,又有人做好一切,嫁禍于她。
為了從她那里收集陸白的罪證,酷刑輪番上陣,她卻靠著回憶中的溫柔,硬生生挨過。幸好陸白回來后主動移交兵權,君王便不再趕盡殺絕,她也被丟到野外。
只是折磨之下,她的雙眼已瞎,聲帶盡毀,形容枯槁,不再是絕世而獨立的佳人。縱然正值妙齡,旁人卻連性別都難區分。
只是這些他都無須知道,她只想讓他現世安穩,百歲無憂。那些沒講完的故事,就算了吧。
次日,說書人又站在案前,一杯茶,一板木。說到結尾處,照例喝了口茶道:“將軍攜那女子從戰場得勝歸來,自此卸甲歸田。成親那日,燭影重重,喜字成雙。”
堂中一片唏噓,沒人看到,說書人的眼淚,濕了整個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