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認識遲鵬時,他還是中央美院的大三學生。記得初看他的作品資料,給我印象較深的是他把自身的處境與同性間的關系詭異地予以結合,似乎已經擺脫了中國當代藝術的那種“藝術干預生活”的一廂情愿式的方式,而更傾向于營造自我的話語空間。并將自己的圖片作品輯錄印刷成冊,精制而清晰。他的創作對我來說,在看了太多的,甚至有些膩煩的政治化、社會性的中國當代藝術作品之后,有種眼前一亮的新鮮感覺。這種感覺明顯地具有中國年青一代藝術家在新時代自我選擇和判斷的特征——他利用數碼影像合成的新技術所呈現畫面上的視覺張力——惟美、自戀、魔幻、記憶和對未來的想象。同時,在遲鵬的作品和他的行為方式中,也明顯地感受到中國社會文化已經開始形成了在市場化基礎上,有著消費文化特征的價值取向和游戲規則。

出生于1981年的遲鵬,以孫悟空為代表的故事原型被改編成影視、動漫、游戲等等,是他兒時成長中的記憶片段。我揣測,之所以遲鵬將帶有濃厚的神話色彩和風格的《西游記》作為他利用中國傳統魔幻文學來加以創作的資源,這是其中的一個原因之一。因為他的這些新作場景不論是玄幻的,還是現實的,都有孫悟空或大或小或實或虛的形象顯現其中。他截取了《西游記》小說的若干片段,諸如三打白骨精、盤絲洞、大鬧天宮、偷蟠桃等故事挪用到這個系列作品里,試圖借助原著的角色、場景、情節,將之嵌入個人成長的經歷、記憶,以及當下社會現實混亂的夢魘中。而這一角色的扮演者就是遲鵬自己,即以自我扮相的身份稱敘述著中國古老傳統的寓言故事。

中國前衛藝術家是中國城市的另類,他們的敏感、銳利和他們積淀的獨特而奇異的經驗,他們的反思、批判精神、游戲化的幽默方式等等都是值得關注的。他們藝術語言的表達意義不僅在于用一種新的視覺觀念和手段表現一代的文化記憶,還在于為中國現代化進程記錄了生存和情感的歷史,并提供了一個值得關注的視覺樣本。但相對于時代和社會偉力來說,個人不僅是渺小無力的,而且可能也是虛假的。常常我們以為是個人性的經驗和記憶,其實是時代和社會一手塑造的。時代和社會當然是大手筆,所以塑造的對象就不會僅僅局限于某個個人,而是廣及一代人、幾代人,乃至一個或多個民族和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