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來客

◎ 陳躍軍

天堂來客

◎ 陳躍軍

認識藏雪是在一次云南召開的文學筆會上，她是一個虔誠的藏傳佛教徒。因為我來自西藏，年齡也相仿，所以那幾天和她聊得特別投緣。她的真名叫詩婷，還有一個很美的藏族名字——“拉姆”（仙女）。

她在北京的一家雜志社工作。在香格里拉酒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被她的美震撼了——那是一種超脫世俗的美，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膚，烏黑的長發，配著那淡綠色的裙子，簡直就像個瓷娃

娃，身上有一種淡淡的藏香味道。

回藏后，我專門給她寫了一首詩歌，題目是《天堂雪》。有天晚上凌晨三點多，我突然接到她的電話，她說自己得了白血病，最多能活兩個月，她希望到西藏各地轉一轉……

她走出火車車廂的時候，我差點認不出來——與幾年前相比，她瘦了很多。當我把哈達獻給她的時候，她忍不住哭了，說：“我終于回家了。”

她的身子已經十分虛弱，再加上高原反應，喘得很厲害，我只能扶著她慢慢地走。去珠穆朗瑪峰的路很顛簸，她的手不能長時間抓著車上的扶手，我只能抱著她。見到珠穆朗瑪峰，藏雪激動得像個孩子，跪在地上一直磕頭。

在開滿格桑花的羌塘草原，她要給我跳舞，我說：“這兒缺氧，你身體虛弱，就別跳了。”但她堅持要跳，她盡情地跳著，還說：“哥，我喜歡你詩歌里的牧羊姑娘，來生，我一定做你的牧羊姑娘。”可在那一刻我更希望她是健康的，今生就是我的牧羊姑娘。

二十多天過去了，藏雪說那是她最快樂的日子。

回到拉薩，她的病情開始惡化。我勸她住院，她堅持不去。直到7月27日，她下身一直血流不止，最后勉強同意到醫院接受治療。醫生悄悄地說：“趕緊準備后事吧。”

回到拉薩，我打開藏雪的箱子，里面放著一個筆記本和一張存折。筆記本是一部日記，最后一篇是7月19日：“哥，這可能是我最后一篇日記了，還是在這里跟你告別吧。從第一次見你，我就知道你是一個好人。這里有一些存款，是我這幾年的稿費和工資，看病花去了不少，剩下就這么多了，你就留著用吧。不要為我的離去而悲傷，人人都是天使，我們都是從天堂來到人間做客的，最終都要回天堂。妹妹先回去了，你回來的時候可別忘了你的妹妹啊！”

突然間，我明白了，藏雪，拉姆，西藏的雪花，天堂的仙女，生來就是做客的，她把美的極致留在了人間。（昕孺 摘自《西藏商報》圖/黃文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