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容冰
岷州:菩提流蜜的家園
洮河奔涌的喘息,像吹羌笛的牧人
擦肩而過。不留痕跡
遙想當年二郎山敲鐘的老頭
也不知去向,紛紛銅屑跌落塵寰
唱花兒趕廟會的少年開始白頭
而我滿帶泥土踏遍田埂的腳板
踩響岷州,等我進城的柏油路脊
一任茶住錄飛揚的風霜
梅川帶電的雨雪,經受
春夏秋冬的磨礪。在我的心中聚集成風暴
一任岷州陌生的南腔北調
在縱橫交錯的大街小巷裝腔作秀……
大南門的牛肉骨頭飄出誘人的香味
我避而遠之,滋生悲憫
饕餮的食客,看不到牛的眼角
滲出的淚水一一飽含苦難
洪家橋的黃酒,張揚不倒的風信旗
與二渠河的楊柳刷新蒙昧的記憶
衛門街的羊肉糊糊兒,散發青草的氣息一一
我始終用鄉下人的思想與固執
以及菩提流蜜的心境
清掃日新月異的岷州,五欲六塵的垃圾
城里人和鄉下人
在岷州的大街小巷碰撞謀面
日子久了,也許就淡忘了自己泥土的故鄉
盡管努力想把自己擠兌成
陶罐古老值錢的色澤
卻也瞞不住古董店老板
銳利狡黠的一雙色眼
岷州啊,岷州一一
我的菩提流蜜的家園
月高風疾。水澈氣爽
你聽,胡笳十八拍的長調
還在不斷緬懷
十二長人冶鑄成銅錢的悲戚
定西:晨鐘暮鼓的凈土
酷暑炎夏,告辭蘭州的擁塞嘈雜
有龐公智性的引領,回歸故里
在渝中興隆山莊品一杯龍井休閑半日
我頓時感到這個世界有了些許清涼
淙淙溪流懷念古老的水磨一一
可那支唱老的歌謠
變作修道士普度眾生的菩提
西巖山輪回的晨鐘暮鼓
給定西放歌
為安定祈福,而
誰在一盅酒里追逐遠大的前程
呈現骷髏
誰在一座山上放牧蓬勃的青春
冶煉舍利
苦瘠甲天下的定西呦
找不到一棵左公柳納涼
黃土再厚,也掩埋不住蒼茫的歷史
當我的精瘦馬,走南闖北
啃光天下所有帶露的青草
探問容顏憔悴的阿霞
誰知,她飛揚的烏發
已瘋長成秋天霜跡斑駁的牧場
歇緩四處奔波走累的足踝
在定西一家足浴店里消頓疲憊
友人難為情的錢袋,塌陷了一絲
我修煉的功德,就受損半米吶……
定西啊,運送土豆進京的定西
正值胡麻花開,藍遍四野
我打給約會市長的幾則飛鴻
如同旱塬上獨行的單騎
消瘦又寂寞,無奈而惆悵
在熱浪滾滾的暑夏
像一絲淡藍幽怨的水汽
悄無聲息地蒸發
隴西:沐浴什方寺的佛光
風一吹,定西在記憶中漸次撤退
風再一吹,我佇立在仁壽山巔心旌招搖
一覽盡收眼底的隴西大地
被尋根問祖的李氏家族抬愛
那些威遠樓翻騰的紫燕
如同大唐王朝失散千年的妃子
在這里年年尋根,歲歲問祖
還在追慕前世酸楚的淚水與惶惑的心跳
以及佳麗三千,赧顏的微笑
李白寫盡天下的浪漫詩
又喝光中國的唐朝酒
慢游天下,醉了
在隴西鞏昌好好睡上一夜
孤獨又惆悵
惆悵又孤獨……
天亮就要出發。腰中的寶劍放射寒光
鞏昌府的官員們送沒送他
只有詩仙自己心知肚明
誰說,在李白的故里還敢寫詩
在李白的家鄉豈敢飲酒
而中天酒店的五糧液,頻頻地
給沉穩大度的龐鳳智接風
給高亢豪邁的朱泉雨洗塵
給矜持內斂的舍利染色。直至
我們的北京奔馳,緩緩
駛出富麗堂皇的龍宮……
抬望眼一一
大雄寶殿的萬里佛光
把仁壽山的天空照亮
臨洮:貂蟬走過的地方
一路向西,翻越灌木蔥籠的分水嶺
那么多的牛羊和鳥雀
仿佛草甸上自由散步的紳士
自在,安然,無所事事
洮河滾滾,在卓尼唱了一曲昂揚的藏歌
又在岷州吼了幾腔纏綿的兩憐兒
于臨洮的農家樂短暫歇緩一一
那么,仰慕已久的貂蟬不知去了哪里
誰說臨洮是你的故里啊。有人說
你是我的梅川老鄉
其實有人還進一步考證:你出生在岷州梅川
姓任,芳名紅昌
那時的臨洮曾經叫狄道
現今的岷州那時叫臨洮
可是,聰明的臨洮人首先注冊搶走了
讓岷州人失去的一筆
無形而巨大的財富……
可董卓是我的老鄉
誰也沒有否認,也無人去爭
更沒有人去搶。其實嫌他名聲有什么不好?
自古勝者王侯敗者賊吶一一
我只有認了。于是懷著董卓憐香惜玉的心情
尋覓貂蟬。既然到了臨洮
讓她給我沏一杯鐵觀音或龍井
消解炎夏的疲乏。再
回憶一番纏綿的往事有何不可
然而,沒有一個像貂蟬的美女
款款而來謁我……
歲月倥傯的馬車
把歷史碾軋成游蕩的灰塵
我也是一粒即將被歷史碾碎的灰塵
還在宇宙間漫無目的地漂泊
走出函谷關的老子
我不問他在哪里升天。然而
臨洮的老鄉對他情有獨鐘
誰把道德經銘刻在,智者的心上
師嘯,你敬獻的五糧春
在我的詩篇里散發淡淡的香味
悟道的人,更懂得感恩
眼睛被麥穗飽滿的金色光芒
又一次擦洗得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