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在，夢就在

黃思雋

德國職業(yè)足球史冊在2014年11月15日揭開了新篇章：在一場毫不起眼的地區(qū)足協(xié)杯賽中，效力德丙斯圖加特踢球者的丹尼爾·恩格爾布雷希特第76分鐘替補登場，成為德國職業(yè)足球史上第一位植入心臟除顫器后參加正式比賽的球員。

16個月前，這位科隆小伙在一場德丙比賽中突然昏厥，一度與死神擦肩。經(jīng)歷4次手術(shù)，只有24歲的恩格爾布雷希特奇跡般地重返綠茵場。“我經(jīng)常要跟死亡作斗爭，沒有人想得到我能重新參賽。今天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這是難以言表的時刻。”眼含淚水的他賽后如是說。

心有千千劫

這出悲喜劇始于16個月前。2013年7月20日，當季德丙首輪，斯圖加特踢球者迎戰(zhàn)紅白愛爾福特。第70分鐘左右，首發(fā)出場的恩格爾布雷希特突感雙腿無力、頭暈?zāi)垦＃S即失去聽覺，喪失意識。“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他后來回憶道。幸運的是，維維安·福和哈爾克那樣的悲劇沒有重演，恩格爾布雷希特蘇醒了過來。

意外發(fā)生前3天，恩格爾布雷希特剛與踢球者正式簽約。年初他從德乙波鴻租借而來，過去半季的表現(xiàn)贏得了主帥霍斯特·施特芬的肯定。恩格爾布雷希特正摩拳擦掌，希望拿出好的表現(xiàn)來回報俱樂部的信任，“我當時感覺自己正處在這輩子的最佳狀態(tài)。”但昏厥并非毫無征兆，那場比賽在下午2點開球，場上氣溫高達40攝氏度。比賽尾聲，恩格爾布雷希特沒有補充足夠水分，體能消耗極其迅速。事后他接受了全身檢查，看了神經(jīng)專科，又看了心臟病專科，各項指數(shù)看上去并沒有任何異常，以為昏厥只是中暑所致。

休息10天后，恩格爾布雷希特回到訓練場，但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有點不適，后來他承認，當時因過分渴望上場而刻意隱瞞了問題。8月10日，踢球者主場對陣荷爾斯泰因基爾，恩格爾布雷希特重返比賽名單，并在53分鐘替補登場。但只踢了20分鐘左右，再次頭暈?zāi)垦５乃捅黄仍卺t(yī)護人員的攙扶下走回替補席，并立即前往醫(yī)院接受檢查。經(jīng)核磁共振檢查，他終于找出問題根源——患有足以致命的心肌炎！

按醫(yī)生叮囑，恩格爾布雷希特回到科隆家中靜養(yǎng)了3個月。何時才能重新踢球？醫(yī)生也無法給出答案。恩格爾布雷希特回憶道：“我寧愿自己是十字韌帶撕裂。”最初那幾周，他幾乎無法入睡，每天都擔心自己會被死神帶走。到了11月，當他終于重拾信心，新的打擊不期而至——醫(yī)生在他的心臟中發(fā)現(xiàn)了疤痕組織，這正是心律不齊的成因。“醫(yī)生跟我說，我還能活著已經(jīng)算走運了。”恩格爾布雷希特說。

心之抗爭

茍且偷生對于只有23歲的恩格爾布雷希特來說是不可想象的，這位運動狂不想就此告別自己心愛的足球事業(yè)。于是他聽從醫(yī)生建議，接受植入式心臟除顫器治療（ICD）。ICD可終止98%潛在威脅生命的心律不齊，它的大小相當于一塊袋表，通常植入于鎖骨下方的位置。在得知這個治療方案后僅僅5天，恩格爾布雷希特就躺上手術(shù)臺，盡管手術(shù)成功，但他的病情仍未得到控制。僅僅一個月前，他才在另一次手術(shù)中摘除了部分疤痕組織。

為了檢驗ICD的功效，醫(yī)生讓恩格爾布雷希特在醫(yī)院里跑樓梯。以他當時的身體狀況，心臟顯然無法承受如此劇烈的運動，于是很快又出現(xiàn)了眩暈，繼而休克，此時ICD立刻工作，令心臟迅速恢復(fù)跳動。但接近死亡所帶來的心理反應(yīng)，令失眠和焦慮癥隨之而來。“我從地獄里走了一圈。這種感覺，就連最恨的人我也不想讓他去體會。”為此恩格爾布雷希特有時要服用大量藥物，“我因此產(chǎn)生了幻覺。”

堅強的恩格爾布雷希特沒有放棄：“放棄的話，我不會原諒自己的。”親友和同事也一直支持著他，踢球者主帥施特芬也一直和他保持著聯(lián)系。“他鼓勵我，同時又沒有給我壓力。”母親和兩個弟弟的鼓舞更令恩格爾布雷希特感激。如果得病的不是他，而是其中一個弟弟，他會怎樣做？德國人猶豫了一下，“我也會建議他重新踢球！”

今年2月底，恩格爾布雷希特接受了為期6周的心理治療，效果很好。5月20日，他接受了最后一次心臟手術(shù)。自那之后，他感覺“好多了”：“盡管依舊心有余悸，但我從頭腦上已經(jīng)變成了另一個人。”6月中旬，德丙新賽季備戰(zhàn)開始，恢復(fù)健康的恩格爾布雷希特終于回到俱樂部，開始進行一些低強度訓練，有時練10分鐘，有時練15分鐘，但對于久疏戰(zhàn)陣的他來說，這仍舊相當勞累。循序漸進地，他終于在11月恢復(fù)跟隊訓練，為重返賽場做好了準備。

心隨球動

11月15日，恩格爾布雷希特在心臟除顫器的保護下重新踏上正式比賽的賽場。事實上，除顫器只會在危急關(guān)頭發(fā)揮作用，恩格爾布雷希特是靠自己的能力和毅力再次站在球場上。“當教練喊我，然后我替補出場的時候，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妙的時刻。這是對我拼搏的巨大肯定，截至目前我打贏了這場仗。最重要的是，這說明了只要你拼盡全力，是可以從最困難的處境中掙脫出來的。進入比賽的時候，我甚至是強忍著淚水。”恩格爾布雷希特動情地表示。

直到完成復(fù)出后的當晚，他才真正地感到激動，“沒有人相信我可以重新參加比賽，但我還是站在了球場上。這是個難以置信的故事，我會把它寫成書。我很榮幸成為首個植入心臟除顫器的德國職業(yè)足球運動員。”為了見證這個歷史性時刻，恩格爾布雷希特一家從科隆遠道而來，比賽結(jié)束后，弟弟在他面前哭了，“他說看到我重新站在球場上，重新變得快樂真好。對我來說，這是個感人的時刻。”

盡管恩格爾布雷希特的出場未能避免踢球者被低兩級的業(yè)余球隊拉芬斯堡淘汰，但主帥施特芬還是深感欣慰，“生命中還有比足球更重要的東西。”這種東西自然是健康，不管恩格爾布雷希特能否在足球場上有所成就，至少他可以做回正常人，“我可以重新過上正常的生活了，但頭腦里還是有些恐懼。最好的治療是每天訓練，這起到了作用。我要學會重新信任自己的身體。我曾經(jīng)總是害怕死亡，但現(xiàn)在我感覺自己很健康，可以重新過上正常的生活了。”

恩格爾布雷希特承認，在訓練和比賽中，他總是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的心臟和除顫器，這需要一個漫長的適應(yīng)過程，如今他也依舊要每個月去醫(yī)院檢查一次心臟。對于再度心臟驟停的可能性，他承認自己有心理準備，“我不會恢復(fù)完全的健康了，心臟留下了永久性創(chuàng)傷，不過它相當穩(wěn)定。連醫(yī)生都說，我目前的身體和心理狀態(tài)都好得出奇。”

恩格爾布雷希特很清楚，以目前的狀態(tài)，自己還無法在聯(lián)賽中幫助球隊：“我想自己只恢復(fù)了60-65%。我打算首先代表二隊踢幾場比賽，經(jīng)過冬歇期的充分備戰(zhàn)，也許我可以在后半程完整地在一隊效力。”但主帥施特芬足夠貼心，11月22日做客愛爾福特的比賽，他讓恩格爾布雷希特第87分鐘替補登場，完成在德丙的象征性復(fù)出——面對哪個對手暈倒，就在面對哪個對手時重新站起來！

對于能否恢復(fù)昔日競技水平的提問，恩格爾布雷希特不愿作出預(yù)測，“當我在6月16日恢復(fù)訓練的時候，我從來沒想過自己可以在11月15日復(fù)出，但它卻發(f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