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之歸隱

張騰

從2011年哈曼被禁止參加國際足聯的足球活動后，張吉龍就逐漸走上了亞洲足球的最高舞臺。那一年，張吉龍成為了亞足聯的執行主席，亞洲足球的大事小情，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一年前的5月22日，張吉龍獲得亞洲全票通過，當選國際足聯執委，成為第一個進入國際足聯最高權力殿堂的中國人。也同樣是在一年前，當時已經是亞足聯代理主席的張吉龍，在“轉正”的最后一刻，突然放棄競選亞足聯主席，令媒體和輿論嘩然。

張吉龍的故事，早已經超出了足球本身，年輕的球迷很少有人去關心到底其中發生了什么。一直都以正面形象出現的張吉龍，似乎總是遭遇體制內的打壓。人們隱隱感覺到，張吉龍和中國足協之間，存在著某種微妙的矛盾。

在11月底因簽證問題最終沒能出席亞足聯年度會議后，早已經淡出媒體視線的“龍哥”再次被人們所提及。放棄亞足聯主席競選，錯過亞足聯年度大會，這一切看似是張吉龍被打壓，實則是體制內的矛盾與牽絆。

張吉龍和足協真的有矛盾嗎？

張吉龍缺席亞足聯年度會議，有媒體爆料稱，是因為中國足協沒能給張吉龍辦理簽證，才造成龍哥“被困家中”，錯過了亞足聯年度大會。甚至有不明真相的媒體人憤世嫉俗地疾呼：“中國足球鬧出了國際笑話，請足協善待一位為中國足球和亞洲足球做過貢獻的老人。 ”然而，事實的真相難道真的只是足協給張吉龍“穿小鞋”，卡他的簽證，不讓他出國嗎？

事實上，在結束了2008年北京奧運會的善后工作后，張吉龍的人事關系已經調動到了國家體育總局外事司，因此在過去的若干年中，張吉龍出國并不需要中國足協，足管中心為其開具相關的證明或辦理簽證。即便是足協真的不給張吉龍辦理簽證，今年已經62歲的張吉龍早已過了退休年齡，他完全可以辦理旅游簽證參加亞足聯的年度大會，因此中國足協不為張吉龍辦簽證的事實并不清晰。

在這條新聞刊登后不久，中國足協新聞辦也給予了官方回應，只是這次官方回應的說辭同樣不能服眾。按照中國足協新聞辦的說法，張吉龍作為亞奧理事會體育委員會主席，剛剛結束在泰國舉行的亞洲沙灘運動會行程，因日程原因已向亞足聯請假。眾所周知，此次亞足聯年度大會是亞足聯成立60年慶典，布拉特、普拉蒂尼等國際足聯高官都受邀出席，張吉龍為了區區沙灘運動會而舍大保小，顯然不合常理。

不是足協卡人，又不是日程沖突，那究竟是什么原因阻擋了張吉龍此次出訪呢？據知情人向記者透露，其實中國足協本身非常希望張吉龍能夠活躍在亞足聯甚至國際足聯的一線，這樣一方面可以彌補中國足協在外事上的不足，另外也將極大地增加中國足球的話語權。但正是體制上的牽絆，讓張吉龍錯失了這樣的機會。

眾所周知，由于已經年過60，張吉龍早已過了退休的年齡。2012年6月，國家體育總局就曾發布公告，宣布張吉龍從對外交流中心主任的位置上光榮退休。也正是于此，張吉龍的身份和編制，早已經離開了國家體育總局，成為了一名“體制外”的社會人士。離開了體制，組織勢必要重新培養接班人，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張吉龍自然就難以再得到組織的有利支持。況且，在國家體育總局有不成文的規定，不支持以個人名義參加國際體育單項組織領導人的選舉。而在涉外工作中，由于張吉龍的身份離開了體制，因此相關單位無法為其開局因公證明。在講究秩序和規矩的體制內，這一切看起來是那么合情合理。

足協曾為張吉龍設辦公室

無論是前任足管中心副主任韋迪，還是現在的足協一把手張劍，都深知張吉龍對于中國足球的積極意義。實際上，無論是在張吉龍此前競選亞足聯，還是這一次出訪活動，都得到了中國足協最高領導的支持。特別是去年競選亞足聯主席時，時任足協副主席韋迪還叮囑下屬積極辦理相關事宜，但無奈材料最終到總局一關被打了回來。

在張劍上任了解了各方面情況后，更是對張吉龍的情況極為重視。在調研階段，張劍幾次與張吉龍面談，聽取了他對足協外事工作的意見和看法。同時，考慮到張吉龍已經退休，但仍有廣泛的人脈，并且具備不俗的專業知識，中國足協曾一度希望能夠“返聘”張吉龍，安排他在足協繼續發揮余熱。為此，中國足協去年特意在東玖大廈和福特寶公司收拾了兩間寬敞明亮的辦公室，為張吉龍重新出山辦公使用。當時在足協內部，甚至一度有了張吉龍重新出山執掌大局的傳聞。

但足協的安排事與愿違，由于多種因素，張吉龍最終還是沒能回到中國足協的辦公樓內，而為其準備的辦公室，后來也被其他部門借用。去年1月在香河的足代會，是張吉龍最后一次出現在中國足協舉辦活動的公開場合。然而就是在那個指導中國足球未來五年、十年甚至更長時間發展的規劃性大會上，時任亞足聯第一副主席的張吉龍自始至終都是面帶微笑，但他的出現更像走過場一般，最終也沒有登臺發言。只是在退場時，面對圍追堵截的記者，張吉龍笑著對大伙兒說：“中國足球的春天就要來了。”

事實上，亞足聯第一副主席的職位，一直讓張吉龍相當尷尬。坊間曾有傳聞說，在閻世鐸在任期間，由于張吉龍是亞足聯副主席，開會時坐在了重要的位置，而在國內行政級別更高的閻世鐸只能坐在后排，這讓其心中頗為不滿，之后也有了張吉龍逐漸被中國足壇邊緣化的調整和舉動。

不得不承認的是，縱然張吉龍在亞足聯混跡多年，擁有豐富的人脈和工作經驗，但在中國足球界，特別是足壇反賭掃黑后，足協領導層大規模變動，真正和張吉龍相熟，互相“知根知底”的領導已經所剩無幾。無論是韋迪、張劍，還是其他足協副主席，實際上在工作中和張吉龍的交集并不多。遠離職業聯賽、遠離國字號隊伍、遠離國內足球環境多年，張吉龍早已淡出中國足球的核心業務層。在中國足球快速發展的今天，張吉龍究竟能采取何種方式發揮余熱，如何讓這位能力、經驗俱佳的老同志真正做出貢獻，實際上是每一任足協領導都要面臨的課題。

未來，龍哥就此退休？

盡管無緣亞足聯年度大會，但是張吉龍是否就此退休，甚至淡出足壇，仍然是一個大大的問號。在一連串不順利的外交之后，張吉龍目前仍是亞足聯副主席、國際足聯執委會委員，在去年的足代會上，他還保留了中國足協副主席的頭銜，從這一角度看，即便“龍哥”想要徹底退休，也并非如此簡單。

在國家高度重視足球的大背景下，中國足協在未來一段時間或許將面臨著再一次的內部調整，除了此前兩次社會公開招聘，引入新鮮血液補充到工作人員隊伍之外，足協高層是否會做出相應的調整，也被拿到了討論日程上來。據記者從側面了解的情況，目前中國足協負責外事的某位副主席，或許就將在未來一段時間調整到其他崗位，如此一來，勢必有新的領導負責外事工作，而一旦這其中有什么疏漏，張吉龍出面“救火”仍然是組織上不二的選擇。

與此同時，作為國際足聯執委，張吉龍的任期也將在2015年年中才到期，因此可以肯定的是，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張吉龍還將活躍在亞洲足球和世界足球的一線，至少在短時間內，中國足協不必擔心“朝中無人”的情況發生。而即便是張吉龍真正退了下來，其過去積累下的人脈和資源，也將為中國足球在國際足球舞臺上謀得一定的話語權。

作為長時間以來，亞足聯的核心人物，張吉龍在去年亞足聯第25屆代表大會上，獲得了亞足聯頒發的“特別貢獻獎”，這幾乎是對這位足球外交家最高的褒獎。在過去的若干年中，張吉龍操持過國內的聯賽，親手抽出了世預賽的上上簽，并一直為中國足球在亞洲舞臺上謀得了極強的話語權，幾次通過合理制定規則，力保中國隊的“種子”資格。甚至在2011年的卡塔爾亞洲杯上，他還曾出手解救一位在賽場遭警方誤解的中國記者，并且安排亞足聯的工作人員向中國記者進行了補償。

從1978年年底開始負責足球外事工作至今，張吉龍足球從業近40年，是足球界內公認的肯于鉆研業務，少官僚多務實的領導。或許在晚年之際，張吉龍受限于體制，受限于身份，甚至受限于個人的精力，但我們不必再去歷數他的功勞，即便是出于對老足球人的的尊敬，也希望中國足球能夠重新審視這樣一位老同志的作用和價值。原因很簡單，下一個張吉龍，人們至今還沒有看到……

“抽出亞洲”事件還原

2001年6月1號，2002年日韓世界杯亞洲區預選賽10強賽的分組抽簽在曼谷舉行，抽簽結果直接影響著誰能最終進入世界杯決賽圈。張吉龍抽了個上上簽，與阿聯酋、烏茲別克斯坦、卡塔爾和阿曼分在一組。最終，中國隊在米盧帶領下順利從小組出線，歷史上第一次打入世界杯。于是，張吉龍有了“上帝之手”的美譽。

很多人都以為張吉龍手氣好，其實，事實遠遠不是“手氣”那么簡單。在抽簽之前，亞足聯確定10強賽的抽簽原則是，按近3屆世界杯賽和亞洲杯賽的成績來確定球隊檔次，然后再進行抽簽。這樣一來，刨除當屆世界杯的東道主日本和韓國，排名第一的是沙特，中國與阿聯酋并列第二，伊朗第四。這樣，中國隊就很可能在10強賽分組抽簽時同時遭遇沙特和伊朗，這對中國來說相當危險。

于是，張吉龍開始在亞足聯進行游說，提出要按照過去3屆世界杯和過去2屆亞洲杯的成績來進行分檔。這樣一來，阿聯酋保持第二，中國隊的排名卻變成了第三，跟伊朗同屬第2檔次，抽簽時就注定不會相遇了。可是張吉龍的這個提議遭到了沙特和伊朗的強烈反對，然而，憑借自己的人脈關系，張吉龍最終還是推動亞足聯競賽委員會接受了這個原則。

可沒想到的是，在抽簽的前一天，又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國際足聯主席布拉特發表聲明，否定了張吉龍提出的分檔原則。但是張吉龍沒有罷休，他緊緊抓住了“國際足聯無權干涉亞足聯內部事務”這一點據理力爭，最終在抽簽之日的凌晨，迫使國際足聯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