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廷華



湖北紅安,舊稱黃安,200個將軍同一故鄉。這里將星云集,熠熠閃耀,留下了一串串膾炙人口的傳奇佳話。而出生于紅安的李先念和陳錫聯,兩位原黨和國家領導人,格外引人矚目。
橫亙在紅安南部的紅馬寨,南眺大武漢,背依大別山,山坡上的小溪向北流淌,匯成一條涓涓小河。李先念和陳錫聯出生在小河邊的同一村莊,兩家屋角相望,田地相連。李先念的母親王氏前夫姓陳,丈夫去世后就近改嫁到李家,兩家合為一家。說起來,李先念與陳錫聯還有點遠親關系。
戰爭年代,他倆出生入死,浴血奮戰,是功勛卓著的一代名將,為新中國的誕生立下了赫赫戰功;和平建設時期,他倆治國安邦,勇挑重擔,尤其是在粉碎“四人幫”反革命集團斗爭的過程中,齊心合力,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頁。
李先念譽陳錫聯打仗數第一
陳錫聯稱李先念是良師益友
1927年11月,黃麻起義拉開了大別山地區武裝斗爭的序幕,震驚了武漢等地的國民黨反動派。工農革命軍鄂東軍浴血苦戰,終因眾寡懸殊,被迫退守黃安縣城。
國民黨軍占領黃麻地區后,鼠蛇出洞,群魔肆虐,瘋狂屠殺共產黨人,血洗革命群眾。為減輕黃麻地區的軍事壓力,鄂東軍負責人決定牽走敵人,率主力轉移到黃陂境內的木蘭山開展游擊戰爭,同時命令李先念等人在本區本鄉就地堅持斗爭,積累力量,準備迎接新的革命高潮。
林木茂密的紅馬寨山岡,是李先念兒時常去放牛的地方。那里有個巖洞,洞口被野藤、樹叢遮著,十分隱蔽。李先念率游擊隊以紅馬寨為活動中心,采取白天隱蔽、夜間出擊,敵來我藏、敵退我出的辦法,不斷捕殺極端反動分子,為民除害,溫暖著白色恐怖下廣大群眾的心田。
一個朔風勁吹的雪夜,李先念率5名游擊隊員來到陳錫聯家。
陳錫聯有個遠房叔叔,名叫陳芝斌,一貫橫行鄉里、欺壓窮人,是個鄉霸。黃麻起義后,他又常常給國民黨軍隊通風報信,與共產黨人為敵。幾年前,陳錫聯和母親外出要飯,陳芝斌看見了,認為這是丟陳家的臉面,罵罵咧咧。陳母忍不住還了幾句嘴,陳芝斌惱羞成怒,將陳母毒打一頓。看著坐在地上哭泣的母親,弱小的陳錫聯緊握著拳頭,恨不得立即上去揍他一頓。但陳錫聯知道自己力氣小,打不過對方,于是壓住心中的怒火,扶起母親說:娘,等我長大了,此仇非報不可!
躺在床上的陳錫聯聽游擊隊說要干掉陳芝斌,馬上爬起,自告奮勇地說:“我來帶路!”
李先念當即拍板:“好,由你帶路,叫開陳芝斌家的門。”
陳錫聯光著腳丫,把游擊隊員帶到陳芝斌的屋門前,叫開了大門。
游擊隊員一涌而上,干凈利落地干掉了陳芝斌,并在門上貼了布告,歷數陳芝斌的種種罪行,警告那些與共產黨為敵的人,陳芝斌的下場就是他們的下場!
在李先念的影響下,14歲的陳錫聯很快參加革命隊伍,成為紅軍中的一名“紅小鬼”。他因沖鋒陷陣、作戰勇敢,半年后當上了班長,并很快從班長破格提升為連長,被指戰員親切地稱為“小鋼炮”。
紅四方面軍轉移到川陜后,打破了四川軍閥的“三路圍攻”,4個師擴編為4個軍。李先念任第三十軍政委,陳錫聯任第三十軍紅二六三團政委。紅二六三團是一個老團,能攻能防,號稱“鐵錘團”。從此,紅二六三團成為第三十軍的一只拳頭,陳錫聯成為李先念的直接部下。
1933年10月,李先念指揮第二六三團攻打達縣。達縣城北有一座鳳凰山,居高臨下,俯視全城。守敵劉存厚自恃達縣易守難攻,不把紅軍放在眼里。盡管戰事緊急,劉存厚天天在府上飲酒、扶乩。
陳錫聯率部打得激烈的時候,忽聽見城里吹響了沖鋒號。部隊趁勢一個猛攻,沖了上去,占領了鳳凰山。陳錫聯見到李先念,不解地問道:“政委啊,我們還沒進城,你就先進了城。你是怎么進去的?”
李先念笑著說:“我是靈機一動,計上心來!”
原來,陳錫聯率部發起猛攻之時,城內的敵人欲出城支援。可這股敵人剛出城門,就遭到紅軍預備隊的痛擊,被迫退回城里。那時,川軍的服裝很雜,紅軍的服裝也很雜,李先念命令預備隊把紅軍的旗幟卷起來,換上川軍的帽子,不發一槍一彈,混進了達縣縣城。
紅軍首次打下達縣,繳獲的物資琳瑯滿目,看得大家眼花繚亂。陳錫聯進城的第一個晚上,帶著團部住進劉存厚的官邸。他見過銀圓,但沒有見過金磚,遂把金磚當成了銅磚。晚上睡覺,床鋪不穩當,就把一些金磚墊在床鋪底下。
第二天,總經理部主任鄭義齋看到陳錫聯床鋪下墊著許多金磚,連連搖頭:“可惜呀!可惜呀!你知道這是什么嗎?這是黃金,是金磚啊!”
李先念笑道:“錫聯啊,你和我一樣,只聽說過金磚,但不知道就是這玩意。今天真是開了眼界!”
1934年7月,紅四方面軍在萬源與四川軍閥劉湘展開決戰。萬源決戰防御,是反“六路圍攻”戰役中的一招要棋,陳錫聯率部在萬源東面堅守陣地。敵人在飛機、大炮掩護下,前有“敢死隊”,后有“督戰隊”,一日數次向紅二六三團防御陣地猛攻,但未能前進一步。劉湘發布獎懲令,宣布以3萬元作為獎賞,并規定擅自放棄陣地者處死,指揮官不親臨前線者處死。然而,川軍以整團整旅兵力輪番沖擊,但在紅二六三團的奮力拼殺之下,每次都留下大批尸體,狼狽而去。
反攻開始后,陳錫聯率部奮起反擊,從萬源一直追到達縣,重新奪回了鳳凰山,繳獲了由數十匹騾子馱著的整箱整箱銀圓。這些銀圓是劉湘準備打下萬源后獎勵部下用的,連箱子都沒有打開。
連續10個月的反“六路圍攻”戰役,紅軍殲敵8萬余人,把四川軍閥打趴了。紅四方面軍表彰在反“六路圍攻”中戰績突出的部隊,授予紅二六三團“鋼軍”獎旗。
紅四方面軍驍勇善戰,猛將如云,陳錫聯以打硬仗、惡仗、險仗著稱,常常在關鍵時刻發揮重要作用,并能以少克多,以弱勝強,頗為李先念信任和賞識。李先念多次評價陳錫聯“打仗數第一”。
陳錫聯晚年深情地回憶:“我和先念同志有著特殊的感情,是他引導我走上革命道路。先念同志不僅是老首長、老領導,更是一位可親可敬的良師益友。”
陳錫聯是聞名全國的抗日英雄
李先念視英雄母親為自己的母親
全面抗戰爆發后,紅軍改編為八路軍。年僅22歲的陳錫聯任八路軍第一二九師第七六九團團長,率部開赴晉中抗日前線。
日軍氣勢洶洶地直逼太原,涂著太陽標志的飛機目空一切,接二連三地在陳錫聯頭頂上掠過,瘋狂到了極點。戰士們氣得直跺腳:“別光在天上逞兇,有種下來和老子較量!”
根據敵機出沒的高度和時間,陳錫聯判斷日軍機場就在附近。找當地老鄉一打聽,果然在10里外的陽明堡有個機場,陳錫聯決定拔掉這顆毒牙。
1937年10月19日夜,經過一番周密部署,陳錫聯率部順著漆黑的山谷悄悄奔向陽明堡。從進入機場到戰斗結束,整個過程不到一個小時,陳錫聯部就干脆利落地將停在機場的24架日機全部炸毀,并消滅日軍警衛部隊100余人。
陳錫聯出其不意地襲擊日軍機場,擊毀日軍飛機24架,是平型關大捷之后八路軍的又一輝煌戰果。起初,國民黨官員根本不相信:就憑八路軍幾條破槍,能打飛機?然而一連幾天,陽明堡確實沒有飛機起飛,太原等地也沒有出現日機轟炸,他們不得不暗自稱奇。
不久,全國一些報紙刊登了陳錫聯夜襲日軍機場的消息。家鄉的父老鄉親看到了,拿著報紙告訴陳錫聯的母親。陳母請人代筆寫信,訴說自己的思念之苦,并問報紙上提到的“陳錫聯團長”是不是自己的兒子?信中還說,母親生活非常艱苦,其中有這樣幾句話:風掃地,月作燈,借屋躲雨,也難藏身。
陳錫聯看到這封信后,既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數年別離之后,終于得到了母親的音訊;難過的是,母親仍在吃苦受累,過著饑寒交迫的生活。考慮到時局動蕩不穩,環境復雜艱險,陳錫聯在回信中沒有說明自己的真實身份,只說自己在外經商,生活尚好,待形勢安定些后一定回家看望。
1939年1月,中原局派李先念率領一支部隊挺進武漢外圍敵后,匯集黨的武裝力量,開創包圍武漢日軍的豫鄂邊區抗日民主根據地。6月建立了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李先念為司令員。1941年1月,豫鄂挺進縱隊改編為新四軍第五師,李先念為師長,第五師成為中原抗戰的中流砥柱。
李先念戎馬倥傯,日理萬機,仍然十分牽掛家鄉親人。1941年夏,他從一親屬口中了解到自己的母親已于1935年去世,去世前不停地呼喚著自己的名字,不禁潸然淚下。幾年前的往事頓時浮上心頭。
1932年10月,李先念在河口指揮部隊與敵人惡戰,母親王氏突然出現在了戰場上。聽說紅軍要轉移,母親心里掛念著兒子,執意要見兒子一面。小腳的母親跑了幾十里的山路,哪里有槍響,就往哪里走,心里一點也不懼怕,只想見到兒子。當通訊員把她帶到兒子面前時,母親高興得喊著兒子的小名。正指揮著戰斗的李先念看見母親,一時急得吼了起來:“娘,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這里正在打仗啊!”
母親拉著兒子的衣襟,高興地說:“伢,我來看看你!”
戰斗正激烈,隨時都有危險,李先念顧不得母親的心情,叫通訊員送走母親,繼續指揮戰斗。
紅四方面軍撤出鄂豫皖,行軍途中,李先念聽到外衣口袋里哐當哐當的聲音,用手一摸,是兩塊銀圓。他明白了,是娘來看他時悄悄放進口袋里的。家里窮,這兩塊銀圓是她夜夜紡線織布換來的,還是她賣掉了家里喂養的豬或活命的糧食?當時,一塊銀圓可買160斤大米。李先念緊緊攥著兩塊銀圓,朝著故鄉的方向深情地望了一眼……
李先念萬萬沒有想到,這次母子見面竟然成為永別。
當天晚上,李先念夜不能寐。第二天一大早,李先念就帶著羅厚福旅長等人趕回故鄉,在母親墳前長跪不起,并大聲哭喊:娘啊,你怎么不能再活十年八年,這么快就走了?兒子對不住你啊!
李先念失去了自己的母親,卻惦記著陳錫聯的母親。陳母是一位革命母親、英雄母親。當天,李先念特地前去探望。
1930年4月,徐海東在一次戰斗中身負重傷,左腿連中兩彈,需要長期精心治療,組織上決定將其安置在附近可靠的農戶家中。陳母得到消息,主動要求護理。在陳母的悉心照料下,徐海東傷口愈合很快,一個月后回到了部隊。
1931年底,紅四方面軍成立后隨即發起黃安戰役,黃安全縣男女老少踴躍支前,陳母毫不例外地加入到了擁軍行列。徐海東得到消息,特地看望陳母,并對陳錫聯說:我的這條腿,是你娘給的!
紅四方面軍撤離鄂豫皖后,陳錫聯兩個叔叔被國民黨殺害,陳母作為“紅軍匪屬”受盡欺凌。陳母忍氣吞聲,出走他鄉,靠乞討為生。
兩間低矮破敗的茅屋內,家徒四壁,空無一人,李先念心里沉甸甸的。
不久,李先念到(黃)陂(黃)安南縣檢查工作,專門帶上30塊銀圓。他找來家鄉的區委書記交待:“陳錫聯同志是抗日英雄,母親是革命家屬,現在食不裹腹,討米要飯,一定要好好照顧。”
陳母用這30塊銀圓購置了一輛紡紗車,度過了一段安穩的歲月。
全國解放后,陳錫聯本想把母親接到身邊,讓其安度晚年,以盡孝道。可母親卻說:“城市的院子大,不習慣,只要你有出息,好好工作,我就心滿意足了。”
不久,紅安縣相繼開展清匪反霸、鎮壓反革命和土地改革運動,有人想為歷史上存在的問題開脫,偷偷地找干部家屬說情。陳錫聯的母親熱心快腸,樂于助人,難免有人登門求她說情。李先念的姐姐也碰到過類似情況。
李先念知道后,將姐姐和陳母接到武昌暫住。他風趣地對陳錫聯說:“住在我這里,有我盯著,看她們誰敢瞎管閑事!”
陳錫聯戍邊安邦再立新功
李先念治國理財有口皆碑
1947年7月,全國解放戰爭進入第二年。中共中央審時度勢,運籌帷幄,決定劉鄧大軍挺進大別山,將戰爭引向國民黨統治區。
陳錫聯率左路縱隊以銳不可擋之勢直插皖西,在張家店殲敵一個正規旅,初步打開了皖西工作局面。眼看大別山朝不保夕,蔣介石調來20多萬重兵,對大別山進行瘋狂“圍剿”。為此,李先念率由原新四軍第五師主力組成的第十二縱隊南下,馳援大別山,與國民黨爭奪中原。
大別山上炮聲隆隆,烽火連天,劉鄧決定分兵迎敵。
一天,陳錫聯擺脫國民黨軍的糾纏后,到前方指揮所匯報工作。李先念關切地問道:“錫聯同志,背得動嗎?”
沒等陳錫聯回話,鄧小平就說:“就是要多背一些,背重一些。我們多背些敵人,多忍受一個時期的艱苦,拖住敵人幾十個旅,就能使山東、陜北的兄弟部隊騰出手來,大量消滅敵人。釜底抽薪不要怕燙手,這關系到全局的戰略行動。”
陳錫聯率領第三縱隊在冰天雪地中,拖著國民黨軍幾個師,輾轉戰斗千余里,完成了既要牽著敵人鼻子走,吸引多路強敵于自己周圍,又要擺脫敵人的合圍,跳出敵人包圍圈的艱巨任務。
1948年11月,華東、中原兩大野戰軍發起淮海戰役。陳錫聯率各級指揮員抵近前沿勘察,研究攻堅戰法,消滅宿縣之敵1萬余人,切斷了徐州、蚌埠間的戰略聯系,使麇集于徐州的國民黨軍陷于孤立無援的境地,成為淮海戰役畫龍點睛之筆。隨后,陳錫聯統一指揮由中原野戰軍第一、第三縱隊和華東野戰軍第十三縱隊組成的西集團,與兄弟部隊一起殲滅了國民黨軍王牌部隊黃維兵團,為淮海決戰的偉大勝利作出了重大貢獻。
淮海決戰,既是國共兩黨的戰略決戰,也是陳錫聯的輝煌之戰。
長江以北局面大定,中共中央醞釀各行政區域干部配置和軍隊兵團主官人選。鄧小平準備向中央推薦陳錫聯和李先念出任二野兵團司令員、政委。鄧小平首先征求李先念意見,李先念認為陳錫聯出任兵團司令員一職當之無愧,自己最好能回地方工作。鄧小平向中央轉達了李先念的意見。
1949年2月,陳錫聯出任第二野戰軍第三兵團司令員,隨后率兵進逼長江,參加渡江戰役。此時,武漢解放在即,中央任命李先念任中共湖北省委書記、省政府主席、省軍區司令員兼政治委員,主持湖北黨、政、軍全面工作。
李先念從湖北實際出發,團結來自四面八方的各級干部,堅決貫徹執行中央的各項方針、政策,在建立人民民主政權、支援大軍南下作戰、剿匪反霸、穩定物價、統一財政經濟管理、土地改革、抗美援朝、鎮壓反革命以及團結知識分子和各界人士等一系列工作中,取得了顯著成績。僅僅3年,湖北就在戰爭的廢墟上站立起來,財政經濟狀況得到根本好轉,經濟成就超過了國民黨統治的22年。
渡江戰役后,陳錫聯隨劉鄧大軍進軍大西南,接管了國民政府的“陪都”——重慶。解放之初,重慶是中央直轄市,陳錫聯任第三兵團司令員兼任重慶市委書記、市長。1950年6月,陳錫聯奉周恩來總理之令赴京匯報工作。聽取匯報的民主人士驚嘆不已,對重慶的工作非常滿意。史良就說:“真沒想到這個領兵打仗的,管城市管得也這樣好。”
陳錫聯在重慶僅干了一年,中共中央和中央軍委根據國內外形勢和我軍面臨的任務,決定組建軍兵種領導機關,任命陳錫聯為解放軍炮兵司令員。陳錫聯在軍委炮兵工作整整9年,正是我軍炮兵大規模發展、大幅度提高、大踏步前進的時期,無論建設規模、部隊素質還是正規化程度,都向前邁進了一大步。在鞏固國防、抵御侵略的對敵斗爭中,炮兵部隊不辱使命,圓滿完成了抗美援朝和保衛祖國的光榮任務。
1959年10月,陳錫聯調沈陽軍區任司令員。東北是我國主要的工業基地,首都的屏障,戰略地位十分重要。陳錫聯在這個位置上一干就是14年,保持了部隊穩定、邊防穩定和地方穩定。他組織領導了珍寶島自衛還擊作戰,捍衛了國家的尊嚴。1973年年底,八大軍區司令員對調,陳錫聯再次進京,任北京軍區司令員。
陳錫聯戍邊安邦,李先念治國理財。兩位從戰爭年代走過來的將軍,成為人民共和國的中流砥柱、棟梁之材。
1954年5月,中央任命李先念為國家財政部部長,幾個月后被任命為國務院副總理兼財政部部長。他在這個位置上一干就是22年,為我國國民經濟的發展、探索社會主義財經工作規律、奠定中國社會主義工業化基礎,作出了卓越貢獻。
起初,李先念認為自己文化水平低,能力不夠,財政部長干不了,還是請中央考慮他人。毛澤東笑著說:“你干不了,不想干,只好把國民黨的財政部長宋子文從臺灣請回來,讓他干好了。”
李先念著急了,趕緊說:“主席,蔣介石的人還不如我,我還是服從中央的決定。”
李先念堅持每天黎明起床批閱文件和讀書,重點學習馬列主義的經濟理論和毛澤東的經濟思想,以及中央的有關文件精神,并利用各種機會,向一切有知識、有經驗的同志學習,邊干邊學,不斷總結經驗。他還非常重視和依靠財貿辦公室集體領導的智慧和力量,博采眾議,充分發揮眾人所長,積極采納大家的正確主張。
李先念不斷地學習和實踐,很快由外行變為內行,既是我國財經工作決策的參與者,又是財貿工作實踐的具體指揮者。為此,毛澤東曾稱贊陳云、薄一波、鄧小平、李先念為“中國經濟工作中的“四大名旦”。
陳錫聯提醒李先念:那幾個人要動手了
李先念對葉劍英說:陳錫聯完全可靠
1975年1月,第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在北京召開,產生了新一屆國務院組成人員。在12名副總理中,李先念排名第三,陳錫聯排名第四。盡管他們倆都是多年的中央政治局委員,但同為國務院副總理后,工作上的聯系更頻繁了。
很快,中國大地上刮起“反擊右傾翻案風”,鄧小平再次受到錯誤批判,葉劍英、李先念也“靠邊站”了。為避免“四人幫”節外生枝,李先念與葉劍英“約法三章”:兩人不去外地,就在北京休息;不互相探望;無特殊事,不相互打電話。
周恩來總理去世前后,“四人幫”上竄下跳,加快了篡黨奪權的步伐。毛澤東看出了“四人幫”的政治野心,提議華國鋒為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國務院代總理;在葉劍英生病期間,陳錫聯主持中央軍委工作。
當時,既是軍委常委又是政治局委員的有陳錫聯、汪東興、王洪文、張春橋等人。毛主席說,陳錫聯從小參加革命,會打仗,帶過兵團,管過炮兵,國務院也有個職務,就讓他在軍委掛帥吧!
華國鋒代理國務院總理后,面臨著極其復雜的政治局面,迫切需要老同志的支持和幫助。華國鋒首先想到的是李先念,并多次到李先念家里看望。華國鋒在湖南任省委書記處書記時,主管財貿工作,李先念是他的頂頭上司。
李先念一面休息養病,一面關注時局的發展,保持著同華國鋒、陳錫聯等人的聯系,并熱心支持他們的工作。華國鋒、陳錫聯工作上遇到難題,也主動找李先念商量。
1976年春夏之交的一天,李先念去北海公園散步,恰巧陳錫聯正在釣魚。陳錫聯看到李先念,放下魚竿走了過來。
李先念問:“你怎么有時間釣魚?”
陳錫聯說:“堵得慌,散散心!”
在幾次批評“四人幫”的政治局會議上,陳錫聯態度鮮明。于是,李先念就談起了當前的形勢。
陳錫聯說:“那幾個人(指‘四人幫)怎么辦?要想個辦法才行。毛主席不讓他們搞‘四人幫,他們照樣搞,政治局一開會就吵架,江青打頭陣,攪得政治局無法正常工作。”
李先念說:“辦法總會有,你還是釣你的魚吧。”
9月9日,毛澤東主席逝世,全黨全軍全國各族人民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江青反革命集團認為奪取黨和國家最高領導權的時機已到,密謀策劃,瘋狂發難。華國鋒警覺到“四人幫”篡黨奪權的嚴重危險,急謀對策。9月11日,毛澤東去世兩天后,華國鋒來到李先念的臨時住所。
華國鋒說:“‘四人幫架了電話和各省聯系,我們同‘四人幫的斗爭是不可避免的,現在到了解決的時候。”
李先念問:“你下決心了嗎?”
華國鋒說:“現在不能再等待了。問題是什么時候解決好,采用什么方式好。如果你同意,請代表我去見葉帥,征求他的意見。”華國鋒還說:“‘四人幫很注意我,我不能去葉帥那里。”
李先念完全支持和贊同華國鋒的意見,表示一定盡快去見葉劍英。
李先念和陳錫聯一同為毛澤東主席守靈時,陳錫聯再次表明了自己的政治態度。李先念去洗手間,陳錫聯跟著進去了。陳錫聯對李先念說:“那幾個人可能要動手,要當心。”
李先念明白其意,擺了擺手,示意陳錫聯不要再往下說了。
9月14日,李先念對工作人員說,自己心情不好,要去香山植物園散心。車子快到植物園時,李先念突然對司機和警衛說,去西山葉帥處。到了門口才叫警衛人員打電話,說他要見葉帥。
葉劍英問李先念:“你來是公事奉命,還是老交情看望?”
李先念說:“看看你,老同志嘛,說奉命也行。”
葉劍英一聽“奉命”,知道有重要事情要談,于是打開收音機,以防有人竊聽。
葉帥有點耳背,加上收音機干擾,李先念說的話他聽不清楚。兩人商議用筆寫,然后燒掉。
李先念寫了“這場斗爭是不可避免的”時,葉劍英寫下了“這是你死我活的斗爭”。
李先念寫了“請你考慮時機和方式”,葉劍英點頭表示同意,隨后寫了陳錫聯的名字,打了一個問號。
李先念寫了“完全可靠,請放心”幾個字,并簡要介紹了陳錫聯同他談話的情況。
籌劃粉碎“四人幫”,既關系到黨和國家的前途和命運,又關系到參與者的生命安全,只能秘密進行,分頭聯系。華國鋒、李先念分析了當時中央委員成員的情況,認為在政治局投票解決“四人幫”有把握,但在中央委員會投票解決“四人幫”沒有把握,決定對“四人幫”采取隔離審查的辦法。
進入10月,同“四人幫”的斗爭到了你死我活的關鍵階段,“四人幫”頻繁活動,不斷制造奪權輿論,磨刀霍霍,準備動手。10月4日,《光明日報》發表了《永遠按毛主席的既定方針辦》的文章,繼續宣傳偽造的毛主席“臨終囑咐”,影射攻擊華國鋒等黨和國家領導人,發出了準備篡黨奪權的信號。
這天,華國鋒分別找汪東興、吳德談話,研究對“四人幫”實行隔離審查的行動方案,并通知在唐山慰問搶險救災部隊的陳錫聯,火速返回北京。
一見面,華國鋒就問陳錫聯:“部隊情況怎么樣?”
陳錫聯回答:“部隊沒有問題。”
毛主席去世后,華國鋒曾幾次與陳錫聯談過“四人幫”的問題。陳錫聯對華國鋒解決“四人幫”是支持的,陳錫聯的態度華國鋒也是清楚的。
華國鋒向陳錫聯通報了解決“四人幫”的時間,并做了一個抓的手勢,隨后說道:“你先回去,吳德、吳忠還要找你。”
當天晚上,華國鋒又步行來到陳錫聯家里,商討了對“四人幫”采取行動的部署。
吳德當時是中共北京市委第一書記、北京衛戍區第一政委,吳忠是北京衛戍區司令員。逮捕“四人幫”在北京的黨羽,要動用衛戍區的部隊,必須經軍委同意。沒有陳錫聯的批準,部隊調動會受到很大的限制。
吳德和吳忠先后來到陳錫聯家,陳錫聯當面授權:視情況采取行動,不必逐級請示。
10月6日晚,華國鋒、葉劍英在中南海懷仁堂召開中央政治局常委會議,通知姚文元到席。在王洪文、張春橋、姚文元到達會議室時,分別宣布對他們實行隔離審查;同時,派人到中南海江青的住所宣布執行同樣的決定。吳德、吳忠指揮北京衛戍區的部隊,把“四人幫”的幾個死黨也抓了起來,穩定了首都的局勢。
當天夜晚,中央政治局在玉泉山召開緊急會議,華國鋒代表中央通報了對“四人幫”采取隔離審查的決定。出席會議的11位中央政治局委員和候補委員,一致贊同對“四人幫”采取的果斷措施。
粉碎“四人幫”反革命集團,從危難中挽救了黨,挽救了國家,從而結束了“文化大革命”十年內亂,為實現黨的歷史的偉大轉折創造了前提。李先念和陳錫聯在這場斗爭中功不可沒,彪炳史冊。○
(作者系本刊特約撰稿人,中共湖北省委黨史研究室宣傳教育處處長,湖北省作家協會會員)
責任編輯 吳自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