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70年，那些凝聚在新華書店的書香歲月

公曉慧 歐陽乾

當山東書城即將以驚艷之姿開啟山東人閱讀的“書城時代”之時，人們不禁想起那曾經(jīng)再熟悉不過的新華書店里的閱讀時光和書香歲月。從書店到書城，一字之間，便可坐擁書城，這將是一段讓人充滿期待的嶄新閱讀旅程，是傳統(tǒng)書店的一次華麗蛻變，也開啟了山東出版集團書城發(fā)展模式的新里程。

在“書城”出現(xiàn)之前，人們腦海里并沒有“書城”這個概念，有的，僅僅是新華書店。在中國，無論大江南北都可以看到新華書店這面“金字招牌”。于新華書店流連忘返，那是國人共有的溫暖記憶。

在齊魯大地上，新華書店從成立伊始到現(xiàn)在，已歷經(jīng)七十余載風塵和云煙。七十年走過，新華書店這個老字號，用薄薄的書本包容下豐厚的歷史與現(xiàn)實、精神與物質，聯(lián)綴起時代多彩長卷。它走過的每一步，都深印在齊魯大地的發(fā)展軌跡上。無論是在硝煙彌漫的革命戰(zhàn)爭年代里、在萬物勃發(fā)的改革開放中還是在波瀾壯闊的新世紀里，它總能緊扣時代脈搏，以書香之魅，把文化的營養(yǎng)源源不斷地注入每個時代。

近幾年來，新華書店一直與全民閱讀血脈相連。春風化雨，從這里開始，閱讀一紙風行，書香滿城。懷揣溫暖而澄澈的文化夢想，一座新華書店，不僅是一個購書看書的“大書房”，還是一座文化地標，契合著文化發(fā)展的脈動，見證著人們熱愛閱讀的初心。

戰(zhàn)爭年代：戰(zhàn)爭到哪，書就到哪

1937年4 月24 日，新華書店誕生在革命圣地延安的清涼山下，初創(chuàng)之時只有幾位老紅軍和一孔窯洞，飄搖在當時處于戰(zhàn)爭時期的中國。但颶風起于青萍之末，星星之火終可燎原，新華書店以雨后春筍之勢，開始遍布大江南北。1944年7月6日——這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山東省新華書店在莒南縣洙邊鎮(zhèn)后凈埠子村正式成立。

彼時，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尚未結束，在抗日烽火中誕生的山東省新華書店，從一開始就擔負著發(fā)行圖書、傳播真理、擴大革命影響、喚起民眾、瓦解敵人的作用。在物質資源匱乏的年代，新華書店就像一根根血管，為全省讀者源源不斷地輸送著豐富的精神食糧。

山東新華書店從創(chuàng)建之日起，就確立了它是黨的宣傳工作的一部分，并以宣傳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為己任。1944年7月6日，在山東新華書店正式成立的大會上，經(jīng)理劉子力宣布書店的工作方針“主要是宣傳毛澤東思想，為工農兵服務，保證國民教育材料的供給，推廣新文化事業(yè)”。在那個動蕩飄搖的歲月里，毛澤東思想和共產主義成為了指引人們思想的明燈，照亮了革命的道路和中國的未來。在山東這片熱土上，憨厚樸實的老百姓世世代代生活在三千年的傳統(tǒng)封建社會里，卻藉由著新華書店，接觸到了偉大的共產主義思想，封建枷鎖應聲而破，開啟了齊魯精神一個嶄新的未來。

抗日戰(zhàn)爭結束后，國民黨又發(fā)起了內戰(zhàn)，山東省新華書店的宣傳工作仍在繼續(xù)，為革命戰(zhàn)爭服務，為部隊服務，是戰(zhàn)爭年代山東新華書店的光榮職責，戰(zhàn)爭打到哪里，新華書店就把書送到哪里。起初，新華書店是以“戰(zhàn)地服務隊”的組織形式為前線部隊服務，到了1947年7月，發(fā)展成為比較正規(guī)的隨軍書店。隨軍書店的同志工作非常艱苦，他們在地域遼闊、局勢緊張、戰(zhàn)火紛飛的環(huán)境和條件下，用車子推著書，跟隨部隊輾轉南北、跋山涉水開展發(fā)行活動。孫克傳是山東新華書店老一輩的工作人員，多年來一直致力于店史的研究。他說，戰(zhàn)爭環(huán)境時的圖書發(fā)行工作為適應戰(zhàn)爭需要，每個同志都時刻處于臨戰(zhàn)狀態(tài)。孫克傳用了一個很形象的描述，叫做“一手拿槍，一手賣書”，遇到緊急情況就投入戰(zhàn)斗，戰(zhàn)斗結束后再搞發(fā)行。在孫克傳提供的1947年8月隨軍分店的一份工作報告中，我們看到如下文字：“8個月來，我們跟著尋找殲滅敵人機會的野戰(zhàn)軍東奔西跑，部隊開到那里，書店就開到哪里。經(jīng)歷了殲滅74師的戰(zhàn)斗，東里各阻擊戰(zhàn)，南麻戰(zhàn)斗、臨朐戰(zhàn)斗，連續(xù)十余天的行軍生活，爬山、過河、水沖、雨淋……天黑路滑，跌跟頭……但我們終于完成了行軍任務。”“3個月來……銷書約4000本。”

就是這種動蕩的圖書發(fā)行環(huán)境里，隨軍書店卻受到了群眾的熱烈歡迎，每到一地，慕名而來的讀者總是熙熙攘攘，絡繹不絕。1947年6月25日的《大眾日報》刊登的戰(zhàn)地記者的文章里，有這樣的描述：“他們在屋門前貼上一張‘新華書店在內的條子，不要廣告宣傳，也不要擇日開張，就這么跟著部隊開起店來了。書店門前顧客川流不息……各部隊有派人來采辦的，有打電話托人購買的，有預付完錢的……書店經(jīng)理王仁高興地說：‘真是供不應求。”

起初，隨軍書店只是賣書，后來逐步擴大到辦閱覽室、圖書館、巡回展覽等，他們在各項業(yè)務活動中，都注意與部隊宣傳教育工作密切結合。淮海戰(zhàn)役期間，26支店的發(fā)行同志不顧生命危險，把圖書送到戰(zhàn)壕，供指戰(zhàn)員閱讀。

除了隨軍書店外，新華書店的店員們還經(jīng)常挑著扁擔到各學校送書上門，把革命的信念和知識的火種深入傳播到了廣大師生中間。在此期間，新華書店翻印了包括《毛選》在內的毛澤東、劉少奇的很多著作，還有一些涉及科技、文藝類的作品，比如《小二黑結婚》等，這些前所未有的文學作品開拓了人們的眼界，豐富了群眾的思想，在那個棄舊迎新的時代里，這些書籍猶如一盞盞明燈，照亮了無數(shù)山東人的思想和人生。

改革開放后：

以知識甘霖助推神州勃發(fā)

1978年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如同一聲春雷，驚醒了神州大地，萬物復蘇，生機勃發(fā)，一切都如雨后春筍般向陽生長。而“高考”這艘曾在文革動蕩的巨浪中傾覆的大船，也在改革開放的大潮中重新?lián)P起了風帆，從而開啟了一個全民求知的時代。

恢復高考這一決策激活了整個社會，使人們的生活方式為之一變，讀書的身影隨處可見，新華書店門前排起的長龍司空見慣。1981年，濟南市新華書店科技天橋門市部在第二工人文化宮舉辦“高考復習讀物展銷會”，接待讀者3萬多人次，銷書9萬多冊，展銷會里每天都是人頭攢動。

現(xiàn)任棗莊市店副書記的邵武修，20世紀80年代初還是個剛剛參加工作的小伙子，他當時在益都縣（今青州市）從事發(fā)行工作。據(jù)他回憶，剛恢復高考時，新華書店里有一套《高考復習提綱》，總共20多本，需要一百多元。在那個特殊的年代里，一個職工的月平均工資只有二三十元，所以一百多元算是一筆“巨款”，可以買一輛人人羨慕的大金鹿自行車了。但即使這樣，這套叢書還是供不應求，書店門前排起購買的長隊不說，很多人還需要托熟人才能買得到。

也許如今看來，這種情形出乎了現(xiàn)代人的理解，但放眼到當年那個年代，改革開放，恢復高考，百廢俱興，眾人皆求知若渴，大口大口呼吸著知識的空氣，而新華書店在這個特殊的年代里就扮演了一個重要的角色，它儲存了這些知識，然后又把這些知識釋放出去，就像一個強有力的心臟，向全省各地輸送著奔騰的知識之血，給渴望高考和學習的年輕人們帶來了自信和希望，也讓那些被“文革”耽誤了的青年人的命運有了改變，甚至進一步改變了整個國家的面貌。

20世紀七八十年代，是一個奔騰的年代。萬馬齊鳴，風云突進，文化知識的發(fā)展呈現(xiàn)出一種怒放之姿，社會對知識、對文藝的渴求幾乎是一種爆發(fā)的狀態(tài)。山東新華書店集團有限公司副總經(jīng)理徐靜在1983年的時候還是個小伙子，當時在濟南泉城路新華書店工作。他清楚地記得當時每逢周末的時候，《紅樓夢》能賣七八百套出去，在1987年左右，《魯迅全集》僅接受讀者預定就多達900多套。

彼時，掀起了一股閱讀古典文學的熱潮，人們從一本本的古代名著里汲取著文藝的營養(yǎng)，豐富著自己的精神世界。不僅是在城市里，在農村也是這般情景——當年還是20多歲的年輕小伙子邵武修習慣于在農忙季節(jié)“趕會”，騎著自行車馱著一個木頭箱子，箱子里面裝的全是書，多得是《官場現(xiàn)形記》《封神榜》《鏡花緣》《西游記》《三國演義》一類的古典名著，帶到農村市場上去銷售，很快就搶銷一空，頗受喜愛。為了更好的適應農村市場，邵武修甚至還編了一套順口溜來介紹不同的書本，比如《西游記》，他就會打著快板唱道：“說的是，唐僧到西天去取經(jīng)，后面跟著白龍馬還有孫悟空……”

不管是在鄉(xiāng)村還是在城市里，當時的中國給人一種這樣的感覺：知識醒來了，文化醒來了，藝術醒來了，人民也醒來了，那是冰凍之后的波瀾，那是寒冬之后的春天，“人們撲在書籍上，就像饑餓的人撲在面包上一樣”是對那時那景的真實寫照，當時在泉城路新華書店工作的徐靜親眼目睹過這種“文藝復興”式的盛況：莎士比亞的書銷量很好，三萬多套弗洛依德的書籍很快就會被售光，顧城、北島的朦朧詩一天能賣出去兩千多本——這是真正的暢銷書，它創(chuàng)造的神話都現(xiàn)在也無法打破。在那個全中國百廢俱興，風云激蕩的年代里，齊魯大地也綻放著一朵朵文藝知識之花，顧城、北島、弗洛伊德、莎士比亞、金庸、古龍、瓊瑤、吳承恩、蘭陵笑笑生……這些中國的或外國的，活著的或死去的，都以自己的思想為世人點燃了一簇簇微弱的人性之光。在新華書店這里，隨便找一本書，輕輕拂過封面，便能感受到穿越空間與時間的溫暖。

當時間的齒輪緩緩走到20世紀80年代末期的時候，港臺文化在南部沿海登陸，隨即浪潮一般席卷了過來，鄧麗君、鄭智化、小虎隊、四大天王……這一個個耳熟能詳?shù)拿衷谀莻€時候是“最潮流”的表現(xiàn)，山東新華書店跟隨潮流而動，熱銷的音像制品成為了社會群眾休閑娛樂的方式之一，那個年代的人，誰沒有買過他們的磁帶？誰沒有買過他們的影碟？尤其是鄧麗君，她以自己的魅力風靡了整整一個時代，征服了不同年齡階段的聽眾，把絕代芳華深深鐫刻在了歷史的云煙中。從一定程度上來說，這些文化也打破了大陸與港臺之間的隔閡，讓血濃于水的同胞們有了精神上的共鳴。那是一個如此激蕩的時代，而坐落在山東各地的新華書店是無言的見證者。

20世紀90年代末：

“黃金周”催生濃郁書香

誕生于炮火中，壯大在紅旗下，一路走過了動蕩的戰(zhàn)爭和社會運動，山東新華書店步入了一個嶄新的時期——20世紀90年代。這是一個特殊的年代，有許多轉折性的歷史事件值得被我們銘記：中國正式加入《世界版權公約》、京九鐵路建設全面展開、三峽工程正式開工、香港回歸祖國、澳門回歸祖國……中國全面進入了社會主義建設的繁榮時期。與物質文化相對應的，是文化建設的大繁榮，各種風格、各種流派的文學作品層出不窮，文藝史上所說的“文藝爭鳴、百花齊放”的時代又一次的來臨了。

文學作品打破了以往“一家獨大”的局面，開始了“萬馬奔騰”的格局。除了文學作品和教材教輔外，養(yǎng)生類的、旅游類的、兒童讀物以及其他各類書籍都多了起來，充實著新華書店的柜臺，人們的讀書熱情也空前的高漲。讓徐靜記憶頗為深刻的是1996年，楊瀾的新書《憑海臨風》出版，她在泉城路新華書店簽名售書，三個小時的時間售出了三千二百多本，平均每分鐘就要簽售18本書。有個老太太，天不亮就來到了泉城路新華書店門口排隊買書，她是要買了給孫女的。

社會在發(fā)展，新華書店自然也要與時俱進。孫克傳記得很清楚，山東新華書店在20世紀90年代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簡政放權、搞經(jīng)營承包、成立公司，解決了諸多體制上的問題。沒有了枷鎖，山東新華書店的發(fā)展更為迅猛，所吸引的讀者人流量也更加龐大。據(jù)徐靜回憶，20世紀90年代的泉城路書店十分火爆，甚至讀者群體中有百分之三十是外地讀者，他就接待過一個從佳木斯來的火車司機，趁工作之余來到泉城路書店選購圖書，因為泉城路書店的圖書種類比他們那里的更多、更全。

書店是文明的實體，更是文明的載體，人們因為向往知識和文明，便來到新華書店，尋求知識的火種。1999年，中國國務院公布了新的《全國年節(jié)及紀念日放假辦法》，決定將春節(jié)、“五一”、“十一”的休息時間與前后的雙休日拼接，從而形成7天的長假，被稱為黃金周。就在第一屆黃金周內，泉城路書店里人潮涌動，堪稱壯觀，泉城路新華書店成了名副其實的“黃金屋”，為火爆的黃金周添上了一味濃郁的“書香氣”。

當今：網(wǎng)絡閱讀下的堅守與突圍

截至日前，全民閱讀活動已經(jīng)持續(xù)開展了近十年，2014年全民閱讀上升為國家戰(zhàn)略。在全民閱讀的氛圍下，新華書店作為精神文明建設活動的陣地和窗口，借助全民閱讀活動平臺，大力推進圖書進機關、進學校、進部隊、進企業(yè)、進社區(qū)、進家庭等形式，積極擴大全民閱讀的參與面和覆蓋度，為人民群眾提供更多的優(yōu)質精神食糧，從而實現(xiàn)書店社會效益和經(jīng)濟效益的雙豐收。

在飛速發(fā)展的現(xiàn)代社會，互聯(lián)網(wǎng)惠及和改變人們的學習模式中就包括“全民閱讀”。微博、微信等社交媒體的勃興，碎片化的“輕閱讀”“淺閱讀”盛行，以圖書承載深刻思考和沉淀的傳統(tǒng)閱讀方式漸行漸遠，實體書店的“版圖”逐步被網(wǎng)上書店和數(shù)字出版物吞噬。嚴峻的形勢下，像新華書店等這樣的傳統(tǒng)書店經(jīng)營者如何在渠道變革期對未來發(fā)展做出正確的形勢判斷、如何沖走困境找到新的出路，這成為當前書店經(jīng)理人亟待思考和解決的問題。

“網(wǎng)上書店毋庸置疑會對新華書店等實體書店帶來嚴重的沖擊。它方便的購書模式、優(yōu)惠的價格、海量的品種、快捷的配送以及豐富的營銷手段都是實體書店很難做到的，它肯定會瓜分實體書店的市場份額。”山東新華書店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總經(jīng)理劉文田認為，“但實體書店可通過轉型升級將其打造成以書為主多業(yè)態(tài)的文化空間，就像我們的山東書城，使之成為讀者社交和文化消費的場所。兩者是互補的關系，不會相互替代。縱觀人類文明的發(fā)展史，實體書籍絕不會消亡乃至頹廢，它會帶著人類文明的印記，永遠地傳承下去。在山東大地上，遍布各地市的新華書店如同一個個忠誠的衛(wèi)士，守護著傳承人類文明的燈火，繼承先古，傳與后人。這一份信念貫穿了山東新華書店走過的七十年風雨歷程，它是我們回顧歷史時的集體記憶，是我們幾代人的精神棲居，更是新華書店走向縱深發(fā)展的無窮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