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榮東



韋兄辛夷,名有高士之風,而畫亦如其名。
辛夷先生為人為畫純真自然,嬉笑怒罵皆是文章,其畫境清新高遠,書香縈繞,有真文士之雅趣。韋辛夷聰穎善悟,有江南士子的靈秀之氣,說物論事,即景生發,全是文章,知者往往都是會心一笑。一次有單位舉辦畫展邀其做評委,請題字留念,其時正熱映《天下無賊》,辛夷于是鄭重寫下老賊訓話之名言:這次活動很好,一是鍛煉了隊伍,二是考察了新人,希望百尺竿頭,更上一步。大家不知緣故,皆嘆賞之,惟辛夷做坦然受之狀。這種調侃式的解構行為有時也出現在他的文章之中,是真才子者,必善從無趣之事中得人生真趣。
韋辛夷文心純正,淡然蘊籍,其意也清,其境也靜,墨竹三兩株,奇石一二塊,就能讓人悅目騁懷,洗卻心靈的塵囂。玩味再三,就間或有一聲東坡泛舟的快意慨嘆,所思所憶,千百年士子情懷皆一也。
辛夷不嗜酒,人家給煙就抽跑煙,場合中惟以白開水邀酌。其言行儀態清雅有度,可見文人之質不唯以酒顯,純在乎其心。故辛夷畫高士,不流于浮泛,蓋因善養文心,寫高士亦乃略寫其心而已。
其實畫本為末技,只有經過文人精神的充盈,才能煥發出藝術的光芒,文人畫的衰落非技術上的衰落,而是文人精神沉淪,辛夷知其三昧。
韋辛夷曾畫過《在那個夏天》《靈山法會圖》《馬陵道》《廣陵散》等巨幅創作,顯示了畫家渾厚的藝術創造力和全面的修養。而更多的時間,他沉浸于閉戶演字、弄笛書符的古典意境中,恍然進入了高士之夢。他生長于有著深厚歷史文化積淀的泉城,穿越厚重的人文積淀,自然與泉邊的李清照、辛棄疾等風流名士心靈相通。他與張養浩射覆,與李開先唱和;邀周密登山,共邊貢泛舟;契闊馬國翰,談宴李攀龍,神與物游,思接八極,時時般若,處處菩提,心境清凈處直欲遠離塵囂,自號遁公欣得高士之幽情。
所以韋辛夷和他筆下的高士幾無分別,那種讀書聽琴、觀雪賞梅的意趣在他身上有著瀟灑自然的體現,有一種卓然脫俗之氣。而其為文作畫,評書論人,都散發出一種聰慧、雅致的氣息,用一句老套的溢美之詞來形容韋辛夷倒非常合適——是真才子自風流。
在崇尚技術變法、風格流派紛呈的當代,追求畫面變化、技術表現精微之風氣日重,讀書思考,積累畫外之功者日少,在這種風氣中,韋辛夷以其卓然的生命姿態、濃郁的書卷氣息為水墨藝術的人文精神作出了一個美好的注腳。
夜讀唐詩,翻至王維《辛夷塢》,不覺沉醉,又知辛夷即望春花,木蘭科植物,清新幽雅,恰如辛夷先生之質。辛夷先生之心境亦如王維詩境中之辛夷塢,澗戶寂無人,看花木輪回,養清明之文心,得超然之逸氣,于是畫境開朗,氣息純粹。
若辛夷先生者,真辛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