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瑞興



黃河之濱,
集合著一群中華民族優秀的子孫。
人類解放,救國的責任,
全靠我們自己來擔承。
同學們,努力學習,
團結、緊張、嚴肅、活潑,
我們的作風。
同學們,積極工作,
艱苦奮斗,英勇犧牲,我們的傳統。
像黃河之水,洶涌澎湃,
把日寇驅逐于國土之東,
向著新社會前進,前進,
我們是抗日者的先鋒!
——《抗日軍政大學校歌》
這首歌,曾經鼓舞著為國家的獨立、自由和民族解放而奉獻和奮斗過的前輩們努力學習。幾十年后的今天,每當聽到這首歌的旋律,大舅總是滿含熱淚,激動不已。
從“民大”到“抗大”
我的大舅——人民解放軍晉察冀邊區政治部衛生隊宣傳科副科長——徐惠人。大舅生于1918年,自幼聰穎,在招遠讀完小學、初中。1936年考取山東省高級中學(今山東省實驗中學)。
“七七事變”后,由于國民政府采取不抵抗政策,導致日本侵略者在中國攻城略地,如入無人之境,大片國土淪喪。在侵占華北大部后,日軍又準備向山東進犯。面對危如累卵的時局,大舅認為與其當亡國奴,不如出去尋條活路。1937年9月14日,大舅告別了父母弟妹一家四口,踏上了回濟南的路程。
回濟南后,鬼子沿津浦線南下的消息日緊。濟南城和全國一樣抗日救亡活動高漲,學校的課程已停,大舅和同學們參加了各種形式的宣傳活動。不久,山西民族革命大學在武漢招生,大舅報名后被錄取。在民大期間,大舅發現學校的管理基本上還是教官對學員打罵、體罰的那一套,遂產生了離開的念頭。1938年2月日寇大舉進犯臨汾,民大開始由臨汾撤往陜西宜川。
在壺口瀑布的山西吉縣有一個叫“小船窩”的渡口,同學們找到船,過了黃河,到達陜西宜川。這時,閻錫山放松了對民大的管理,大舅想,機會來了,該走了。于是,他和幾位民大同學經過密議,決定到延安去,找共產黨、八路軍去!據史料統計,民大學員在自臨汾到宜川的過程中,離校的有2000人,其中大部分到了延安。
大舅一行人是經南泥灣走向延安的。進城后,恰逢抗日軍政大學、魯迅藝術學院、陜北公學都在招生,一位接待他們的領導非常和藹地問他們愿意上哪一個,大舅他們一商量:投奔共產黨,就是參加抗戰的,當然要上抗大。于是10個人全部報了名。
大舅參加的是抗日軍政大學的第四期,毛澤東同志為本期學員親筆題詞:“學好本領,好上前線去”。學員編為8個大隊。大舅在第五大隊,大隊長為何長工。據史料記載,從1937年“七七事變”到1939年6月,共有3萬多名青年奔赴延安。他們放棄了優越的家庭生活,從海內外匯集于寶塔山下,尋找抗日救國真理,探索民族救亡之路。
1938年7月23日,大舅經指導員葉世政、區隊長王九通介紹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入黨儀式在柳樹店溝口的一座廟里舉行,一起入黨的共五人,其中就有后來的著名作家嚴文井。1938年8月,大舅轉入三大隊,住延安北門外。10月又并入一大隊,大隊長是蘇振華、政委胡耀邦,住在瓦窯堡鎮外米糧山。臨近畢業的1938年11月下旬,聽說一部分學員要分派至山東根據地,大舅就給大隊胡耀邦政委寫信,希望能到山東,胡耀邦很快回了信,說你的消息很準,但到山東的同志已經啟程了……1939年3月,大舅從抗大第四期畢業,毛澤東同志親臨畢業典禮并作了講話。
畢業后,大舅和同學崔曉峰(后來犧牲)、勞森(后來病逝,曾設計頒發給狼牙山五壯士的獎章)一起,分至中央軍委直屬隊政治處,大舅任教育干事。
大舅在晉察冀軍區的戰斗歷程
1937年7月中旬,大舅與趙烈、張致平(趙烈犧牲后,任晉察冀畫報社指導員)、崔曉峰、勞森等擬調至晉東南太行山八路軍總部的干部30余人,與深入敵后辦學的抗大總校一起從延安開赴華北敵后。出發前,延安各界舉行了隆重的歡送大會,毛澤東同志做了講話。
奔赴華北敵后的路程非常艱難。當時正值日寇對太行山根據地實行窮兇極惡的“九路圍攻”,前線八路軍將士正在進行艱苦的“反掃蕩”,大舅他們就在陜西榆林的佳縣住了一個多月。后來經強渡黃河、翻越五臺山、過同蒲路封鎖線等難關,靠雙腿跋涉陜西、山西、河北等25個縣2500多里路,歷時兩個半月,到了晉察冀邊區,這個歷程后來被稱為“小長征”。
當時日寇對同蒲路南段封鎖非常嚴密,本來要到晉東南八路軍總部的30余人就改道同蒲路北段留在了晉察冀邊區。敵人設在同蒲路兩側的封鎖區縱深達150余里,分為多層,必須在一夜之間快速通過,不能停留。到晉察冀邊區后,大舅被分到第二分區。1937年11月分至二分區兩個主力團(19團、4團)之一的19團三營當教育干事。也就在這時,為便于敵后工作,不暴露身份,經二分區政治部組織科批準,大舅的名字也由“溫象坤”改為“徐惠人”。從此,這個名字伴隨大舅一生。二分區是連接晉察冀軍區與延安的重要通道,與敵偽的斗爭異常激烈,在那段艱苦的日子里,大舅先后經歷了分區政治部編輯干事、分區后方醫院教育干事、19團國文教員、河北區隊(四區隊)教育干事多個崗位。活動區域在山西代縣、山陰縣、五臺縣、定襄縣、繁峙縣一帶。
據大舅回憶,從1942年10月到1944年10月這段時間里,大舅所在部隊就沒脫衣服睡過覺,槍支子彈也時刻不離身,一有情況,爬起來就能應付,真的是枕戈待旦。行軍時有一次遇到大雨,雨大到大家呼吸都感到困難。隊伍走著走著,有的戰友撲通一聲倒下,再也起不來了……
與大舅并肩作戰的攝影先驅
回顧大舅在晉察冀軍區的戰斗歷程,不能不提沙飛、吳群、蔡尚雄、趙烈、張致平這些中國紅色戰地攝影的先驅。當年大舅在延安抗大畢業后,是與趙烈、張致平等30人一起出發奔赴晉察冀前線的。在晉察冀軍區二分區時,又在工作中與沙飛、吳群、蔡尚雄相識并相交。攝影,在那個時代,對一般人來說還是一件比較“奢侈”的事兒,與這些紅色戰地攝影先驅們的這段特殊經歷和友誼,大舅留下了許多珍貴的照片。大舅是一個非常注重保留資料的人。許多記錄他戰斗歲月的照片都存在一本繳獲自日寇的大相冊里。這些珍貴的照片,對研究中國紅色攝影史和抗戰史不無裨益。
從延安抗大學習到1946年初的八年時間,大舅與家人失去了聯系,直到1946年二月份,大舅的親密戰友蘆起給遠在招遠的姥爺寫信并附寄了大舅的兩張照片,告知了大舅的狀況,家人才知道了日思夜想的大舅的信息。
從“七七事變”后離開故鄉家人,直到父母雙親離世,大舅再也沒有見過雙親二老。其間盡管收到過姥姥催人淚下的家書,但因為戰事緊張、工作繁忙,大舅終究未能回鄉探親。而這,也成為大舅終生的遺憾。
全國解放后,大舅在北京軍區政治部工作,1958年被授予三級解放勛章和三級獨立自由勛章。1964年轉業到第二機械工業部(現核工業部)監察委員會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