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麗 時培京

今臺兒莊大戰紀念館的展窗內存有這樣一張照片:荷蘭著名紀錄片導演尤里斯·伊文思及助手約翰·費爾諾和波蘭籍美國合眾社記者伊斯雷爾·愛潑斯坦站在一輛被擊毀的日軍坦克上合影留念,為臺兒莊戰役取得勝利歡呼慶祝。他們是臺兒莊戰役的親歷者,為這場戰役留下了珍貴的資料和日軍侵華證據。
日軍占領南京后,氣焰日盛,并企圖以南京、濟南為基地,打通津浦線攻打徐州。中國軍隊集結100萬人,準備與日軍在徐州展開會戰。
1938年3月23日,日軍向臺兒莊發起進攻。戰爭爆發后,大批外國通訊社記者紛紛前往臺兒莊采訪,年僅23歲的愛潑斯坦就是其中一位。
1938年4月2日,愛潑斯坦踏上了鄭州開往徐州的列車,在列車上他遇見了伊文思和他的《四萬萬人民》攝制組,以及著名戰地攝影記者羅伯特·卡帕。
4月3日清晨,愛潑斯坦一行到達徐州,在這里他們拜訪了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聽他講述保衛徐州的重要意義。在愛潑斯坦眼中,李宗仁看上去面目清瘦但精神矍鑠。當天下午,他同伊文思、卡帕一同坐上了開往臺兒莊的火車。到達臺兒莊后,一行人步行去采訪臺兒莊戰役前線指揮官孫連仲將軍。他眼中的孫連仲是典型的北方漢子,因指揮戰役已近半月,他滿臉胡須,聲音沙啞,看上去高度疲憊。他說:我們必須在這里一戰,不然連死的地方都沒有了。
4月4日,愛潑斯坦前往31師指揮部采訪了池峰城師長。這一日,他們越過運河上浮橋從西城門進入臺兒莊城內,并目睹了這場戰爭的慘烈:經過幾日激戰,城墻幾乎被炸毀了一半,到處殘磚斷瓦,尸橫遍野。他看到死去的鄉民,看到日軍潰逃前準備來不及焚燒完的日軍士兵尸體,還有4輛日軍丟棄的坦克……
4月5日清晨,愛潑斯坦坐在中國輕野戰炮陣地附近一座小山上,正是春耕時節,仍有農民在田間勞作,炮彈不時從頭頂呼嘯而過。戰爭烏云終究遮不住勝利的曙光。當日,愛潑斯坦一行在炮火聲中再次采訪了孫連仲。孫連仲回憶了臺兒莊戰役的作戰經過,但對國軍反攻計劃諱莫如深。這一日,愛潑斯坦發電訊稱“自4日晚,此間日軍戰地為華軍破壞無余后,已紛向嶧縣方面逃竄。”
4月7日,日軍全線潰逃,但日軍放的火卻還在燃燒,臺兒莊城內河里全是尸體,街上到處是未爆破的炮彈、手榴彈,戰后的臺兒莊一片廢墟。愛潑斯坦看到過慘烈激戰取得勝利的31師士兵正在給司令部運輸戰利品:十幾挺機關槍、數百支步槍和刺刀、防毒面具等。勇士們難掩欣喜,他們將繳獲的日軍的頭盔標志換成國軍的,還打起了排球。
下午,愛潑斯坦一行向北沿日軍撤退路線出了城。在北城外他們看見了20輛重卡、300匹死馬、數百名尸體和一些未爆炸的炮彈、數千枚銅彈殼。在日軍丟棄的戰壕里,他們發現了一些日本的報紙,上面的漫畫惡意丑化中國人。而在城里,中國士兵在燒焦的墻上也畫起了漫畫:“打倒日本帝國主義!”“趕走敵人!”
傍晚,他們回到城里,路途中,他與伊文思、費爾諾在一輛廢棄的坦克上合影,留下了臺兒莊戰役紀念館內這張珍貴的照片。照片顯示地點是一個碉樓下的茅草院落,如今在臺兒莊古城內這次碉樓也得到了復原,以茲紀念。
4月8日,臺兒莊人民陸續返回城里,他們將為了躲避戰火藏起來的金銀首飾從廢墟中挖出,早已經失去了家園的他們在殘垣斷壁中掃出一個可以歇腳的地方。郵局和電報局也在荒廢中重新開張了。
4月11日,愛潑斯坦結束在臺兒莊親歷戰爭的八個晝夜,回到徐州,他看到徐州也在慶祝臺兒莊戰役的勝利,人們對抗戰前景更有信心了。
臺兒莊大捷后,愛潑斯坦開始忘我地編撰描述中國抗日戰爭的紀實報告《人民之戰》,并于1939年在倫敦出版。其中《反擊》一節描述了臺兒莊戰役的前因后果,對中國軍隊的頑強抵抗表現了極大的贊揚和歌頌。宋慶齡評價道:“它把第一手分析性報道同過去的歷史和未來的展望聯系了起來。每一位中國的友人都應該讀一讀。”
戰爭已去,和平之光照耀著中華大地。1982年,時隔44年后,愛潑斯坦再次來到臺兒莊,他看到西城門外當年敢死隊戰斗的地方如今已是繁華商場,當年中國軍隊強渡的浮橋如今已是飛跨南北的現代化大橋……他看到臺兒莊人民在廢墟上建起了一座新城。
“臺兒莊,這個在舊中國受戰爭創傷嚴重的地方,現在已經堅定地走上了繁榮富強的康莊大道,這是臺兒莊人民艱苦奮斗的結果。只有新中國,只有社會主義,才會使這一切成為可能。”(《棗莊市政協文史資料第二○輯》)“在歷史為我設定的時空中,我覺得沒有任何事情比我親歷并躋身于中國人民的革命事業更好和更有意義。”(《見證中國——愛潑斯坦回憶錄》)親歷了臺兒莊戰役后,愛潑斯坦幾乎為中國抗戰和革命事業嘔心瀝血了一生。